第二十八章 廿八朵

    但这件事，怪谁都怪不了金落霞。

    “出去！出去啊！”

    方明曦站起身。

    肖砚一脸平平。他向来不是需要别人费心的人，寸头收了多余的担忧，动身，“行，我这就回去，晚点电话联系。”

    肖砚看向遗像上，方明曦挑的照片是金落霞年轻时拍的，妇人的面容亲切，笑起来很温婉。

    肖砚没说话。她需要的只是聆听她的倾诉。

    肖砚站在灵堂门口，并未入内打搅她。没人说话，寸头端了张凳子给他坐，而后到院子角落接了通电话，出去一趟再回来，取来金落霞的遗像。

    “你如果晕倒在这，她想必也不会开心。”他说。

    额头和掌心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她闭上眼。

    方明曦站在正中，转身看向外面天空。

    可偏偏，梁国离婚好多年的老婆找上的却是她们。

    她没有复读，那个暑假，她们离开住了十多年的家乡，告别一切，搬到她即将读书的瑞城。

    眼见时间已近傍晚，寸头小声和肖砚说话：“你中午没吃东西，我去买点回来……？”

    “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懂她。”方明曦垂着眼，视线停驻在汤面上，实际不知去向了哪，“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她图什么。”

    可惜没能成。

    肖砚面前的米饭也久久未动，他问：“你高考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肖砚嗯了声。

    “甚至我爸得病，她也死守着不肯走。”

    侧屋中央摆了一张低矮食桌，方明曦和肖砚面对面盘腿坐下。

    她跪得笔直，纹丝不动。

    寸头去取车，引擎轰鸣声很快离远。

    “我真的觉得她很傻。我生母和我爸青梅竹马，早早有了我，生了我之后受不住苦日子，搭上外地小老板一走了之。她偏偏要凑过来，对我爸好，把我当女儿照顾。”

    日落西山常见面，水流东海不回头。

    方明曦抬眸，“你知道？”

    方明曦实在没什么胃口，动了几筷子就放下。肖砚也停筷，谁都无话。

    “这些事情，他们没有瞒着你？”肖砚接话。

    “不要动手！为什么打人！”

    金落霞的遗体烧了将近一个小时，守炉的师傅将骨灰装殓，盛放进蓝底白色祥云纹骨灰盒里。方明曦手臂上用扣针别着寸头买来的黑纱，抱着骨灰盒，坐肖砚的车从殡仪馆离开。

    无言进食，室内只有细微的咀嚼声。

    “吃了。”

    “……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她，只有我不可以。”

    金落霞和梁国认识的时候他早就离婚好几年，柿子挑软的捏，他前妻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找上门，骂金落霞勾走自己前夫的钱，将自己过得辛苦全归咎于她。

    可是同行的路才走了这么点，现在她们就要分别。

    金落霞难过好几天，和她商量复读。原本是打算要复读的，只是那个时候钱比较紧，催还钱的人催得急，金落霞第一次硬气不听她的，决定找梁叔借钱。

    寸头把遗像抱进去，还没放上桌，跪着一动不动的方明曦有了反应，她朝他伸出两手，“我来。”

    “她们有空就会找我麻烦，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后来高考，考试第二天她们在路上拦了我。如果不是我反抗，她们估计能打更久。”

    方明曦抿起嘴角，弯出笑容弧度，却满是苦涩。

    她说不出话。

    她一直不赞同金落霞跟梁国来往，因为她知道梁国跟别人女人有来往，她在街上看见过，不止一次。梁国往来的那些，死了丈夫寡居的女人或是离婚多年没有再嫁的女人，金落霞不是唯一一个。

    “化疗吃药要花多少钱，她就两只手，又能挣来多少钱？已经那么苦了，还怕我爸走之后我会进孤儿院，跟我爸打结婚证，陪了我爸最后两年，欠了一身债，还了一辈子……”

    她声音干哑，一整天没喝水，并未因喝了几口汤有所好转。

    肖砚没有出声，她亦没有再说话。

    方明曦跪了很久，日头渐渐下落，缀在天际尾端，她一声不吭，成了蒲团上的一根木桩。

    金落霞差点改嫁，她被议婚对象的儿子欺负，闹出惊动学校那一出。

    “那砚哥你一个人……？”

    “有一次宵夜，邓扬的朋友带来的女伴认识你。”他实话实说。

    灵堂内一切都布置好，挽联悬挂于供台两侧，桌脚前一排白色祭花，一盏油灯火光跳跃。

    “有话好好说，求你们了！有话好好说……”

    方明曦将骨灰盒放上供桌，屈膝在蒲团上跪下。

    她没说话，走向灵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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