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事定

间太短，脚跟尚未站稳，就拿众所周知的顽疾动刀，有点小人得志之意，过于狂妄自大。

    撤销西安前卫和左卫，所有人丁田亩划归相邻府县治下，此案其余有功人员由陕西巡抚酌情酬功。至此，卫所之案尘埃落定。

    思虑再三，刘辅国等人都觉得万无一失，只等几天后发难就行，于是一众人等分头散去。

    响声渐渐大了起来，远处烟尘大作，一只身穿红色衣甲的马队突然出现众人的视线里，眼看接近广场，马队放慢马速，到达广场后前队四下散开，一身大红官袍的孙传庭神态威严的端坐马上，扫视着场上的人群。

    孙传庭见大局已定，遂笑吟吟的看向刘辅国，开口道：“刘指挥使，听说你在官署里为本官准备了一份厚礼，咱们进去瞧瞧如何？”

    查抄家产一事由李国良的陕西千户所经手，毕竟这是锦衣卫的长项，抚衙只是派出若干书办协助登记在册，对于查抄人员的一些小动作视若无睹，这也算一种潜规则了。

    孙传庭的奏疏快马送达京师，数日后圣旨下来了。

    但因为陕西大部分高官与卫所并无牵连之故，所以众人只是冷眼旁观，等着看孙传庭的笑话。

    锦衣卫从刘辅国家中藏银的地窖里起获了数个大小不一的银冬瓜，大的有几百斤重，小的也有数十斤，还有几十箱的银锭和几箱金砖，共计白银二十余万两。

    孙作旺开口道：“刘兄，按理说孙愣子早该接到我等送去的急报了，怎么这个时辰还没来到？莫不是他胆小不敢前来了？”

    说到最后，孙传庭的语气严厉起来。

    数名护卫迅速上前将其隔开，把孙传庭护在当中，其余护卫抽刀与蜂拥而上的卫所将官的家丁拼杀起来。

    但比起原先没有口分田，租种的佃租高达十七，一年一家人也难得吃几顿饱饭的日子来讲，已经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孙传庭沉稳担当，勇于任事，擢升为左副都御史衔，望该员持续奋进，进一步打开局面，为早日平定陕西再立新功。

    最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来了一百骑，罗世芳下令聚集过来的骑兵将逃离的卫所之人驱赶过来，周围看热闹的军户早就跑的没影了，剩下的都被马队像赶羊一眼赶过来跪了下来。

    看到今天上官们聚众闹事，并且有传言说朝廷要派人将孙大人拿下，所有军户的心顿时冰凉一片。

    只有极少数穷困军户还对新来的孙大人抱有希望，盼着将来能有吃饱饭的一天。

    孙作旺与刘辅国的捞钱门路基本相同，其家中抄没的银子也有十几万两，粮食数千石，在西安的商铺若干。

    孙传庭点头表示知晓，转身看向已被捆绑起来的刘辅国等人，摇了摇头，叹道：“自作孽不可活！真应了那句古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官对尔等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今日落到如此下场，尔等可谓是咎由自取！来人，全部押解回去，等候朝廷发落！”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卫所诸人居然敢聚众闹事，这已经可以说是犯上作乱了，更没想到孙传庭如此心狠手辣，屠刀高举，杀伤如此之重。

    想到这里，很多人已经开始移动脚步，准备散去。

    众人见孙传庭已经下定决心，便不再相劝，转而商讨起应对之策。

    但对于圣上和朝廷对此事有何反应，众人想法不一，多数人心里觉得孙传庭对朝廷官员下手太过狠辣，恐怕圣上以及阁老重臣们会心中不喜。

    穷困已极的军户们拿到了抚衙发给的每户十亩的地契，虽然都不认得上面的字，但看到大红的官府印章，还有自家当家的按上的通红的手印，所有人都仿佛做梦一般，醒过神来后，喜极而泣跪下磕头的占了绝大多数，每户人家都将地契珍而重之的藏到家中最隐秘的地方。

    刘辅国等下了台阶迎候，孙传庭等众人施礼过后，背着手走上台阶，转身面向人群，目光灼灼看着人群，两名护卫举着盾牌在他身侧。

    刘辅国、孙作旺以谋乱罪斩首，家产充公，全家发配琼州。其余从犯俱以从罪论处，家产充公，全家发往辽东效力。

    朱永佑等人对孙传庭整顿卫所之事早有所知，只是都不看好他。

    经过查点，被标营和程千里等人斩杀的共有两百余人，受伤的三百有余，剩余的五百余人在标营的看管下清理现场，尸体装上牛车拉到荒郊野外挖坑填埋。

    一名标营护卫手中长刀匹链般斩下，冲在前面的一名家丁从肩膀处被斜劈成两截，鲜血四溅。

    商讨半天，最后决意程千里率京师来的好手，装扮成卫所军户，去往左卫官署后面潜伏。俟前面信号发出，立刻翻墙进入官署之内，将埋伏的卫所兵丁擒杀。

    一名手持阔大短斧的护卫横着一斩，将一名家丁拦腰砍成两半，腹腔里花花绿绿的场子流淌出来，让人闻之欲呕的腥臭味四散开来。

    这是孙传庭特意交代过的，他也明白水至清无鱼的道理，朝廷吃肉，下面办事的人总要喝点汤才好。

    西安三卫身处陕西腹地，承平日久，卫所众人哪见过如此带着杀气而来的大队骑兵。

    场上众人依旧震惊于刚才马队到来的气势中，没有一人敢出言顶撞。

    几日后，刘辅国、孙作旺在闹市区被明正典刑后，斩首弃市，其家眷由按察使司派人解往琼州。

    人群中开始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很多人已经开始动摇。

    眨眼之间，离孙传庭定下的一月之期还剩三天了，这期间刘辅国与孙作旺又秘议几次，做了更周密的布置。

    好事还不算完，巡抚大人还定下章程，所有租种公田的军户，佃租全部为十四。比起原先刘辅国们的十七佃租来说，这又是一项极大的善政。

    这次抄没家产以及上次罗世芳剿灭整齐王所得，共计白银近五十万两，还有圣上给孙传庭的十万两，六十万两银子足够未来数年之用，他也终于有了在陕西大干一场的资本。

    多收入意味着家中有儿子的就可以攒钱娶个婆姨了，就意味着将来有了余钱就可以把下雨漏水的房子翻盖一下了，就意味着逢年过节可以给家里衣不蔽体的女娃扯几尺花布做一间新衣裳了，就意味着去赶集的时候，可以用几个铜钱，给跟自己受了一辈子苦的孩他娘买一只粗陋的簪子了。

    随即前排众人纷纷从怀中掏出短刃呐喊着冲向孙传庭。

    罗世芳直冲向孙传庭所立之处，长枪横扫，战马所到之处人群不是被马踏便是被枪扫飞，余者见状四散逃离，惊叫声惨嚎声响彻全场，片刻之间便杀到了官署门前。

    朱永佑等人暗自心惊之下，对孙传庭的畏惧之心陡增。

    看到有人箭射巡抚，并且有人冲向大门处，人群顿时混乱起来。有人想跟着前冲，有人想逃向一边，各种喊声叫声喧嚣而起。

    他看到孙传庭被护卫护在当中，安然无恙，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虽早已知道巡抚大老爷要收回官员侵占的公田，并且重新分配军户口分田之事，但是大部分军户早就对朝廷失望甚至麻木了，所以只是一副旁观的姿态注视着事态的变化。

    本来按罗世芳的意思，一百人就足够了，他根本瞧不起这些连土匪都不如的卫所兵丁。

    只要现场气氛调动起来后，谁也不敢预测会发生什么。更何况刘辅国真正的杀手锏是官署内他和孙作旺手里的近百名精锐家丁，场外众人只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三卫指挥使大人已将此事上报，朝廷重臣对孙传庭非常不满，已经派人来陕西彻查此事，咱们只是比朝廷先行一步而已。只要有朝廷的旗号，所有人胆气都会大起来。认为这是在替朝廷做事，是伸张正义，何况就算出了乱子，还有自古以来那句话——法不责众。

    刘辅国眼看着精心布置的计划要完，立刻朝前方的人群中使了一个眼色，人群里立刻有人高喊道：“别听狗官放屁！我等都是朝廷命官，他不敢随便杀我们！要是退还田地，家中妻儿老小吃甚喝甚！难道要和那些穷军户一样吃糠咽菜不成！把狗官宰了，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大伙上啊！”

    孙传庭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血肉飞溅的场面并未使之动容。

    孙传庭身边的护卫都是挑选的精锐之士，个个身材高大，手握长刀，身披重甲。卫所家丁平日根本不操练，加上都没有上过战阵，只凭着一股血勇之气拼命向前。

    重伤垂死的补刀一起埋掉，伤势较轻者在清理完后和那五百余人一起押解回西安，孙传庭已先行一步回了署衙，留下五十名标营官军维持卫所秩序。

    李国良作为坐地户，自是不希望孙传庭处什么意外。他知道孙传庭是简在帝心之人，皇上非常看重他，这等重要人物要是在西安除了什么事，他这西安锦衣卫千户难免会被上峰迁怒，虽然他知道卫所兵丁战力孱弱，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其余众人听罢，都觉得庄元洲所言有理，纷纷表示赞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