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网

    马文问道。安德鲁是他的盟友，肯定要同进共退。

    在阿萨克斯，教会一般不参与日常事物的管理，甚至连司法权也没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但是真要出了什么事，没人敢无视教会的存在，就像此刻，教会的牧师一登上码头，原本还犹豫着是否要反击的要塞上的士兵，立刻放弃抵抗。同样撤退下来那些治安队的人，也不敢随意乱动。

    笼罩四周的迷雾跟着船而行，它们不但隔绝视线，也能够屏蔽低等级警报结界的探测。

    披斗篷的人扣住铜环敲了两下。

    “要说可惜……恐怕也未必，冈波斯对那几位可没什么好感，那群人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船上的人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将箱子拖上甲板。

    佣兵们知道他的身份很高，连忙照着做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佣兵抓住老牧师像芦柴棒一样枯干的瘦腿，将他举了起来。

    阿萨克斯港并不是只有两座要塞，但是这两座紧挨着的要塞同时被拔除，防御顿时出现一个难以弥补的漏洞。

    他们把早已经准备好一包包的木头珠子和一坛坛火油，全都扔到码头上。

    马文其实并没有在睡觉，白天玫瑰十字商行的船靠岸，他就有预感今天晚上要出事。

    如果来的人是以玫瑰十字商行的名义来求见，他完全可以不搭理，但是以红衣主教的名义要求见面就完全不同了，再借给他七、八个胆，他或许敢不在乎红衣主教的面子，可惜他只有一个胆。

    “冈波斯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在阿萨克斯待下去了，他手底下那些人怎么办？”

    尼斯原本就是来摊牌的，不过摊牌也有摊牌的技巧，他不能让别人抓住把柄。

    悲愤之下，老头把怒火发在这件事的主谋身上。

    几分钟之后他已经坐在莫奈尔的会客厅里了。

    船一点一点地接近目标，眼看着已经进入对方重型弩炮的射程了。

    路克的话语里微微带着一丝怒意。

    原本还在海面上徘徊的船队，立刻靠上码头，一靠岸，老牧师马上指着海面大声喊着：“快，派人下去，说不定还能够捞上一点东西上来。”

    “现在轮到我们上场了。”

    这三个魔法师和士兵们一起轮值，他们的工作就是维持笼罩在阿萨克斯港外围的警报结界，这个结界呈扇形，时刻监视着阿萨克斯港外围海面。

    快要到码头的时候，冈波斯朝着一座没有遭到攻击的要塞喊到：“保罗在哪里？”

    身为一个长官，拿手下顶罪，对他的威望绝对是巨大的伤害，但是这得看事情轻重，现在的罪名是亵渎上帝，这样的罪名他绝对背不起。

    这多亏外面的牛皮封面，牛皮隔绝海水的渗透。

    老牧师原本就怒气冲冲，这下子更是难以容忍，他一把从脖子上摘下一串十字架项链。

    撬开一看，里面全都是圣经，这些圣经同样沾了海水。

    这个地方的空间非常狭小，只能够让一个人坐在那里，前面悬挂着一片薄薄的金属膜，金属膜就像是水面一样发出细微的震动，隐约可以看出这些震动组成港口的模样，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边缘的地方有一些细不可查的紊乱。

    这里是码头，水本来就不深，五艘船围拢着，全都点亮着火把，把这里照得比白天还亮，一根根绳索被抛进水里，底下的人只要找到箱子，直接就抓一根绳索过来绑紧箱子，自然会有船上的人往上拉，水里的佣兵并不费什么力气。

    看着越来越靠近那两团模糊的暗影，老兵倒抽了一口凉气。

    立刻有人朝着贝尔兰多斯子爵的府邸跑去。

    撬开一看，又是两箱白纸，和前面那口箱子比起来，这两箱白纸保存得更好，几乎没有伤损的地方，可惜纸张被海水浸泡过，已经卖不到原来的价钱，不过比起那些麻纸，还是值钱不少，总算能捞回一些损失。

    水里全都是跳船逃生的人。

    过了一刻多钟，要塞上的一个士兵无意间瞟了海面一眼，突然大喊了起来：“那是什么？”

    “是敌袭，真正的敌袭！”

    说着他退了出去。

    “阿萨克斯不是有五巨头吗？你们两个人可做不了主。”

    他曾经请人评估过路克他们的战力，得到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这个位子应该怎么安排？”

    突然十字架射出一片虚影，一开始只有锅盖大小，眨眼间就变得顶天立地，那个虚影是一位手持火炎长剑的天使，剑尖直指港口。

    “警报已经发过了。”

    尽管教会对沿海的掌控并不严密，远不如其他地方，不过教会的势力毕竟很大，不管在哪里都会是管理者之中的重要一员。

    既然想要对阿萨克斯港动武，路克他们事先肯定探过底，所以他们知道阿萨克斯港同样也有魔法师，而且有三个。

    一连串沉闷的轰鸣声从码头那边传来。

    冈波斯长叹一声，也不再停留，骑着马径直沿着码头跑了下去。

    他和玫瑰十字商行从蜜月走向陌路，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那群人的实力太强，对于阿萨克斯这样一个小地方来说，那群人实在太难以控制了。

    被命令的那些牧师面面相觑，现在是深夜，就算取出来又能用什么晒干？难道用月光？

    “还傻站着干什么？给我在前面带路。”

    要塞上安装的是两门重型弩炮，这种东西有三层楼那么高，发射一次要十几分钟，只要被它发射的弩矢射中，什么样的船都支撑不住，肯定会被打沉。

    他越是这样，马文就越是心烦意乱，他试探着问道：“您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同伴正遭受攻击，听说那上面装满最上等的白纸，如果船沉了的话，你们的损失恐怕不小吧？”

    其他士兵全都转过头来，在夜色中，他们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异常的波光。

    圣经的边缘全都湿透了，但是中间部位没事。

    这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让马文感到发慌，这时候他才想起刚才磨蹭了那么久，但是对面这个人一点都没有表现出焦虑的样子。

    “把治安队和军队合并，你看怎么样？”

    下一瞬间，他看到迷雾中亮起了火光，紧接着一排火矢迎面而来。

    要塞上的士兵唯唯诺诺，好半天才有一个人探出头指着正在着火的一座要塞。

    他转身就拿着片子找管家去了。

    会发亮是因为那只眼睛是镂空的，平时镶嵌着两颗铜丸，只要拨开铜丸，就成了一对观察孔，因为房间里面有灯光，灯光从观察孔射出来，所以狮子的眼睛会发亮。

    那艘船上的佣兵全都是特地挑出来的老油条，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打起逃跑的主意，不过在逃跑之前，他们也不会让对方好受。

    莫奈尔惊诧万分，他也像刚才的马文一样脸色惨白。

    没有人注意到在旅店的一角，有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从后门溜了出去，他不走大道，专挑小路，七拐八拐绕到一座宅邸的门口。

    再加上伊斯特当时为了美观，在每一页上都印了一圈漂亮的花边，那是用油墨印上去的，这层油墨起到防护的作用，阻止了水的渗入。

    同样一番施法，第二艘船也笼罩在迷雾之中，然后是第三艘，第四艘……

    第一个被救起来的是一个老牧师，一上船他就跳脚大骂，骂了几句之后，又指着码头焦急地喊道：“快，快靠过去，马上派人下水去捞，说不定还可以捞几箱圣经上来。”

    码头上玫瑰十字商行的船正在燃烧，价值上万金币的财富付之一炬，伙伴也在危难之中，眼前这位却如此悠闲，除非这家商行内部产生纷争，眼前这个人巴不得码头上的那个人完蛋。

    船上的人全都感受到路克的怒意，站在船头的魔法师开始施法，他挥舞着手中的魔杖，嘴里吟诵着咒语，过了片刻他将魔杖插入海里。

    他脑子里想着对策，却不敢像刚才那样耽误时间。

    尼斯这一次来，就是为了搞定其他几个巨头，他可不想一家家地拜访。

    那五个人联手的话，足以和一个高阶骑士抗衡，而阿萨克斯只有冈波斯一个高阶骑士。

    在阿萨克斯和那位红衣主教有关的，就只有玫瑰十字商行。

    如果只是一死了之，他倒不怎么在意，就怕会被抓进宗教裁判所里饱受酷刑，最后再被绑在火刑柱上凄惨死去。

    等到五艘船全都被迷雾笼罩，就听到船上的水手长大声喊道：“桨手就位。”

    冈波斯猛地一抽马，那匹马撞开贝尔兰多斯朝着外面狂奔。

    “贝尔兰多斯这下子彻底完蛋了，没人能够救得了他，可惜了冈波斯，他这个人不错。”

    老牧师一下子变成监工，他大声吆喝着。

    老牧师终于放弃希望，当时他就在船舱里，亲眼看到船舱被点燃，这里面装着的又都是纸张之类的易燃品，能够剩下这些还多亏船沉得够快，慢一点的话，东西肯定都烧光了。

    阿萨克斯港的要塞互相之间都能够提供支援，所以想要打开一个缺口，就必须同时干掉两座要塞。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意思不言而喻。

    说着尼斯转头朝马文笑了笑。

    “那么另外三分之一呢？”

    人一个个被救了上来。

    这五个人的位置绝不重叠，在利益上也没有冲突，而且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特长，分管一块，忙都忙不过来。

    尼斯笑了起来，他笑是因为马文无意间暴露出一个弱点，这位主席大人的着眼点不够深远。

    这样的实力已经可以和阿萨克斯的军队较劲了。

    现在是晚上，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就算不借助镜盘也能够看到，不过从镜盘看得更加真切。

    这座宅邸红砖青瓦，两扇铜质的大门上铸了狮子的头像，狮子嘴里叼着两只大铜环。

    马文不愧为商人的代表，非常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妥协。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直接就投降了。

    又是一排弩矢疾射而出。

    特别是当他打听到那艘船今天在这里没办法修好，只能打几个木塞堵住破洞，船很快就要离开港口前往威娜，他更加肯定今天晚上非出事不可。

    弩炮早已经准备好了，弓弦已经绞紧，随时可以发射。

    只听到哗啦一声轻响，左侧那只狮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那处码头已经平静了下来，只剩下越来越小的火光，热闹的是水里。

    可惜以他一个人的力气根本就是蚂蚁撼树，这玩意需要四个人同时扳动绞盘才能够挪动。

    几乎在一瞬间，这位子爵就意识到这根本是一个圈套，那艘船上恐怕不只有白纸，还有其他东西。

    一次齐射，效果明显。但是船上的人仍旧感到不保险，躲在迷雾之中的那些船全部调转船头，将另外一侧船舷朝向要塞。

    船舱里顿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枝枝九米多长的船桨伸了出来，整齐地划动了起来，推着船只缓缓前进。

    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就是把负责值班的军士长保罗抓起来，绝对不能让这个家伙逃了。

    一捆捆的弩矢从舱底被传递上来，这些弩矢全都有酒杯口粗细，一米多长。

    港口里，街上、广场上全都站满了人，很多房子最高的那一层也亮起灯光，大家都茫然地眺望着码头的方向，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玫瑰十字商行那四个人虽然只是见习骑士，却不能当做普通的见习骑士看待。听说在之前的那场战争中，好几个中阶骑士都倒在他们的面前。“马文知道莫奈尔的打算，但是他并不看好这支军队。

    眨眼间两座要塞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

    这是任何一个地方的掌控者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这玩意拿着烫手，看门人不敢怠慢，连忙说一声：“请您等一会儿。”

    一进大厅，他就看出大厅里的神秘访客是最令他头痛的那个小牧师。

    他现在明白了，这位确实用不着在意，确实可以不紧不慢地在这里和他兜圈子，这个局实在太大了，别说贝尔兰多斯扛不住，连贝尔兰多斯背后的那个人也会有多远闪多远。

    老牧师正感到失望，又有一只箱子被拉了上来。

    之前警钟的声音让众人晕头转向，因为这口钟已经几个世纪没有响过了，很多人甚至已经忘记它代表什么意思。

    老牧师大声吼道。

    一开始就朝着码头驶去的那艘船，现在正不停把水里的人捞上来。

    被两边要塞上的四门重型弩炮夹击，那艘船根本无力抵挡，甲板被洞穿，船舱被点燃，熊熊的大火从舱门窜了出来。

    马文就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阵黑。

    老头一下子扑了上去，抢过一本圣经，飞快解开旁边的搭扣，打开一看，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狂喜之色。

    莫奈尔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物，原本军队是中立的，现在和治安队一合并，他们这边的实力一下子就加强了。

    现在一切都证明他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惜一切都晚了。

    为了钱，这些佣兵连命都可以不要。

    能够想出这样气派而又实用的办法，肯定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座宅邸正是贸易行会主席马文的住所。

    “你想让我把安德鲁也叫来？”

    与此同时，天空飘飘渺渺传来一阵轻悦的合唱，那绝对是天籁之音，只是有些含糊，听不太清。随着声音响起，港口那座教堂的大钟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声，像是在合奏。

    马文早就感觉到蹊跷，他已经猜到这是一个局，只是猜不出这个局到底有多大？

    这个老头倒不是什么迂腐之辈，没用上帝感召之类的空话打动那些佣兵，而是用钱激起佣兵们的干劲。

    箱子被撬开了，里面全都是白纸。

    能够成为巨头，没有一个人是瞎子，冈波斯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罢了。

    当船头的方向和要塞呈三十度夹角的时候，随着一声令下，弩炮手们拉动了绳索。

    马文扔了一个难题过去。

    木头珠子一落地，就立刻四处乱滚，有些滚得很远。

    “这次的事已经证明军队和治安队的权力太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同样也算准了，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马文和安德鲁会拉上他抗衡玫瑰十字商行。

    在最前面那艘船的船头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魔法师，他套着宽松的魔法袍，海风吹拂着魔法袍时不时露出底下的皮甲。

    为了保证第一轮攻击绝对能毁掉要塞上那两门重型弩炮，这些弩矢都不是普通货色，而是刻上了魔法阵的魔法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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