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雨霖铃

    彼时展昭正在旁边喝茶，闻言噗一口喷将出来，呛咳不止。

    “公孙先生。”方直起身来，展昭已到了眼前。

    是的，又跑来住了。

    冬天里日头落得早，又下了一日的雨，到晚间更是冷气浸人。端木翠早早便睡了，她睡的正是展昭未离府时住的屋子。展昭成亲离府之后，这屋子就一直空着，大人言说不定展护卫以后还是要住的，没想到展昭住的次数寥寥，反倒是端木翠光顾的时候更多些。

    “总也不在，三天两头往外跑，差点儿把端木气成深闺怨妇。”

    “那气不气？”

    说着略转了身，又将她送回里头去，那里已经捂得暖暖的。展昭帮她掖好被角，低头见她眸子晶亮得很，便知她还没有睡意，笑道：“这几日在家里都做什么了？”

    “为什么不气？”展昭抚着她如云般散下的长发，低声问她。

    端木翠忽然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了。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咬着嘴唇偏开头去，奈何展昭居高临下，怎么避都避不开他的目光。

    公孙策见他这般，登时醒悟，暗骂自己糊涂了：他这样紧赶慢赶回来，想来就是想早些见到端木翠，自己反让他明日再来，岂不是大大不妥？

    你若是同她讲凡间不同瀛洲的道理，她又歪理一大堆：“展昭，锁门这回事，防君子不防小人，那些个盗贼，若是想进来，上不上门闩，他们都进得来的。”

    展昭忍俊不禁，噗地笑出声来，端木翠这才省得他是逗她，气道：“狡猾。”

    展昭吻了吻她的唇：“真睡着了，你掉下去怎么办？”

    “都说了不闷了。”端木翠皱眉头，想了想到底好奇，“什么法子？”

    黑暗中，端木翠朝展昭吐了吐舌头，也不知他瞧见没有。

    于是三绕两绕，绕出这幢让端木翠怨念无比的宅子来。

    良久，展昭才低声问道：“端木？”

    公孙策一愣，忙披上外衣带了伞出来。叩门的小衙役毕恭毕敬站着，公孙策问他：“展大人呢？”话未落音，便看到展昭撑伞自角门过来。雨下得不小，他的蓝衣下摆都有些湿了。公孙策挥挥手，让小衙役下去，又弯腰将手边的伞搁在墙边。

    展昭失笑：“搽了药没有？”

    “若不是等你，我怎么会知道，你等我的时候，有多难挨？便是让我再等你久些，也没什么的。”

    “一直在书房写折子，我寻思着是为了黄河水患赈灾银两被吞的事。听说负责赈灾银调配的王千哲是庞太师的门生，看来这趟，又要跟太师杠上了。”

    这个问题，公孙策和包大人聊起过。据包大人透露，皇帝赐这个宅子也不全是为了展护卫，据说还考虑到其他因素，比如晋阳收妖、宣平疫情、皇城除孽种种。当然，太后在其中也功不可没，她对着皇帝不无感慨地说：“原来展护卫娶的是那姑娘，我见过，讨喜得很。”

    端木翠扑哧笑出声来。

    “有点，过两日就好啦。”

    端木翠吓了一跳，低头时见展昭眸间闪着促狭笑意，不觉也笑出来，低声道：“你还没睡着吗？”

    “我外出这些日子，自己在家，闷不闷？”

    “十六天。”她赶紧纠正他。

    端木翠一时拿不出话来说，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反正不闷。”

    公孙策一摊手：“反正跟太师杠上又不是一日两日了。那天我还跟展护卫说，幸亏咱们开封府没有挨着太师府，否则在朝堂上吵，回了府也吵，那可真是永无宁日了。”

    “又不是他们支使我的。”端木翠嘻嘻一笑，“反正我也是闲着，又不想看小青花跟张龙他们打花牌，就找个借口过来了。”

    一时无话，两人静静相对，听外间雨声泠泠。

    展昭没应声，公孙策看他神色，便知又是猜中了，摇头笑道：“下次若不放心，带这丫头同去就是，她就算帮不上忙，也不会坏事的。”

    展昭坏笑：“是啊，所以要努力啊。”

    她身子一绷，登时就醒了，眸中闪过惊惧之色，忽然间又醒悟过来，喜道：“展昭。”

    黑暗中，展昭的唇角扬起笑意来。他伸臂将她搂在怀里，想了想道：“这趟我又出去了十四天。”

    “开始是跟王朝他们打，后来张龙他们回来换班，又跟张龙他们铆上了。”端木翠抿嘴笑，“好在打着玩，不当真讨银子，不然的话，张龙他们哪里肯的。”

    展昭关了门，动作极轻地走到床边。屋里并不很黑，依稀辨得出她熟睡时的样子。展昭微笑着俯下身去，隔着被子搂住她。

    “还在打？”公孙策无语，“怎么张龙他们不当值吗？”

    “脚上。”

    展昭也知公孙策在打趣他，笑道：“此趟倒是顺利，本要跟大人报备的，大人已先就寝了，明日再报不迟。端木睡了？”

    “如果……”展昭故意说得慢吞吞的，“如果端木有了孩子，是不是会好些？”

    公孙策也顾不上打伞，忙过来扶她起来，低头时看到阶上青苔一抹踏痕，便知道她是踩滑了。

    “你等我时，都不知道我是生是死。我等你的时候，起码还知道你在哪里。”

    这么想着，促狭之心顿起，悄悄移了身子往边上去。方移了寸许，展昭手臂突然穿过她身下，略一用劲，将她抱起到自己身上。

    “嗯。”

    她仰起头来，凑到展昭耳边低声道：“因为展昭以前等我的时间，比我等展昭的时间，要长得多啦。”

    横竖都是她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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