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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雪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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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范雍果被撤了振武军节度使一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端木翠气结:“难道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展昭一怔,原本是想跟她安安静静说会儿话的,奈何这姑娘就是静不下来。再看她得意的狡黠模样,玩闹之心顿起,偏偏就不依着她:“自然不是。”

    端木翠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自身后传过来的。

    她慢条斯理地把碗放到一边,拿绢帕揩了揩嘴角:“你的意思是……我该再吃一碗?”

    “气你什么?”端木翠噗地一笑,“因为红鸾?”

    端木翠瞪了他一眼,把粥碗拿回来,舀了一调羹给他送过去。

    展昭眼睁睁看着她一口又一口,吃得眉飞色舞,直到一碗粥都见了底。

    “陈副统的儿子?”李洛水心中一惊,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你从未跟你爹讲过你有喜欢的人,你爹从何得知你的心意?他跟你谈起你的嫁娶之事,你不加解释便怒火中烧,甚至于以命相逼。李姑娘,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说着说着他又唏嘘起来:“你是没看到,展护卫那些日子,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大晚上眼睛亮得能给包大人点灯了,亏得我后来夜夜逼他喝安神汤。”

    短短几个字,公孙策数次搁笔:“这样写,你是不是要把展护卫给急死?”

    展昭低下头,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眼中一片温热模糊,声音轻得像是要飘起来:“扑空了四次?”

    “然后呢?”

    “也没有。”展昭轻声道,“只认识一个。”

    他清了清嗓子,又大声念了一遍:“端木姑娘已去延州找你,可同归。策字。”

    “你不觉得李家的人太多了?”展昭微笑,“与其挤在那一屋子里,不如我们这样,慢慢走,一路到开封,只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算卦先生攥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只是上嘴唇磕破了,笑着笑着,又疼得直嘘气。

    “李姑娘不要太过分了。”展昭面如寒霜,言辞间甚是不留情面,“入暮闭合城门是延州军令,管你是谁,都不得违令。你无理在先,呵斥守卫在后,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即便是李萧寒来了,也不敢如此放肆!”

    展昭只觉好笑,好笑之余,却又有酸涩之意在心头泛起:“李姑娘,你现在年纪还小。这话,过了几年之后你再想想,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洛水沉默,然后摇头。

    面摊的伙计很纳闷:敢情这位客人是茹素的?既然茹素,开始为什么还要点肉丁面?

    “好。”李洛水展颜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这让李洛水有些挫败感。

    他脚步不停,路过晋侯巷,温孤苇余的大宅檐下,悬着两盏白色的灯笼。檐角处立着猫妖,她黑色的裙裾随风飘扬,鬓角簪着一朵极其艳丽的牡丹。

    “我不嫁!”李洛水腾地站起身来,原本娇艳的脸庞一片铁青。

    “哎,展大人,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李洛水忽地想到什么,面上有些发窘,“你在我们家这些日子……我对你也不是……很好……”

    算卦先生两撇山羊胡子,抱一块卦旗,坐在木案子后头百无聊赖,目光闪烁不定,下巴尖尖,一脸的鼠相,典型的街头骗子。

    “哦……”端木翠善解人意地笑,“知道了,代我谢过客姑娘吧。”

    “有那么一点点,那是多少?”端木翠伸出手来,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个寸许长,“这么多?”

    “我哪里傻?”端木翠白他。

    展昭停住了。

    展昭向她颔首,客气地称她:“李姑娘。”

    “展大人。”李洛水压低了声音。

    李洛水奇怪地看他。展昭听到自己的声音,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有个姑娘?”

    杜汝言伸出两个手指头,虚虚号着展昭的脉。端木翠双手托腮半跪在床边,一会儿看看杜汝言,一会儿看看展昭,紧张到不行。俄顷,杜汝言慢吞吞收回手,迎着端木翠忐忑的目光,无比淡定但是口齿漏风地吐出几个字来:“没……什么事……啊……”

    李萧寒只得回以一拱:“展大人,来日再会。”

    她突然就停住了。

    “爹,她是谁啊?”李洛水好奇。

    “我有马啊。”端木翠解释,却下意识伸出手,接着就身子一轻,已被展昭拉上了马去。展昭自后拥住她,将马缰塞到她手里。

    “要不然就正正经经写上你的名字,你非要写什么端木姑娘,展护卫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万一患得患失地乱猜,这几天他还能过上安稳日子吗?”

    日子好像一下子就疏懒下来,一天变得很长,长得让他无从打发。

    她突然发觉自己造次了,对眼前的展昭,竟止不住地害怕起来。

    “那你都不吭声?”

    端木翠撇嘴,不服气道:“那是为谁?”

    展昭一下子僵住了。

    “你又不是展昭。”端木翠白他,“我见到你,也没怎么高兴啊。”

    “展叔叔,展叔叔。”

    他清了清嗓子,一个一个去辨认字条上的字:“……木姑娘已去……州找你,可同归。策字。”

    “李小姐……”守城的兵卫识得是副统李萧寒的女儿,语意中带了几分为难,“已经关城门了。”

    “我有马啊。”她抬头又重复了一遍。

    他这厢怒火中烧,那半扇门外,忽然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姑娘的脑袋。

    展昭蹲下身子抱住他,小洛闵的身体软软香香的,嗅在鼻端,分外好闻。

    “是啊。”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把垂下的几缕发绾到耳后,让他看额头,“自己看。”

    “话不是这么说。”公孙策气得想用笔头去敲她的脑壳,“他第一反应当然是你,但是他肯定又害怕是哪个不认识的和你同姓的姑娘,这样子揣度着,心情大起大落,对身体也不好,你知道吗?”

    回到李萧寒家时,已是子时三刻。展昭方走到门边,忽地想到李萧寒一家应该已经都入睡了,思忖着不便打扰,转身欲走时,身后的门却腾一下开了。

    “待会儿展昭醒了,我让他吃……”

    “我早知会这样的。”端木翠咬嘴唇,“次次都要扑空,一路都在扑空,我再也不找他了。”

    公孙策又抑制不住拿笔杆子敲她的冲动了:“我是想跟你说,以后对展护卫好一点,他这一天天的,我是看在眼里的,他不容易。”

    “这样啊……”李萧寒一脸抱歉的神色,回头看那位姑娘,“端木姑娘,要不你先歇着吧,不要等了。”

    展昭翻身上马,挽住马缰,一夹马腹,踏雪嘶鸣一声,小跑着前行。

    前方忽然马蹄杂沓,急转头时,正看到惊马,还有委顿在地的荷衣女子。他顾不上多想,疾奔过去,长臂一挽,那女子在他怀中仰起脸来,向着他嫣然一笑。

    李洛水还是装作看书的模样,心里却是慌得不行:这个展大人,会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爹爹?爹爹知道了会怎么样?

    说话间,他慢慢地伸手拥住她。

    李萧寒四十上下,一家四口,住在城中一户不大的院落中,除了妻子李秦氏,还有一个女儿李洛水,十八岁;幼子李洛闵,八岁。

    “难受是吧?”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被大哥赶出来,当然心里难受了……”

    “那,端木姑娘,”李萧寒也没辙,“要么,还是回去慢慢等吧,展大人他总会回家的。”

    午饭是在一个小小的面摊子上解决的,普通的一碗肉丁三丝面。他另要了一个空碗,把肉丁通通夹到另一个碗里,又拨了一半的面过去,然后,先吃面前素的一碗。

    小洛闵挠了挠脑袋,伸手去拽展昭的下襟。

    展昭是在压得低低的絮语声中慢慢醒过来的。

    展昭愣住了。

    展昭静静看她:“回去吧,入夜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你爹娘会担心的。”

    “这话怎么说?”端木翠恨死了杜汝言这么一副拿腔拿调的模样。华佗够牛吧,华佗也没你这么拽啊。

    书信送到,范雍头痛不已,只觉战事芜杂,一时间无法细回,只得请展昭暂住几日,待自己细细思量斟酌之后,再回这一封书信。

    男子软语安慰的声音过后,便是一连串远走的脚步声。

    展昭的唇角浮起淡淡微笑,他慢慢地步过小桥。

    “我还没去看小青花呢……”端木翠嘟囔。

    她猛地抬起头来,又惊又喜:“展大人,你说真的,你会帮我去劝我爹?”

    “是啊。”李洛水点头,好奇地看李萧寒身后那位一脸失望的姑娘——家里又来了客人?

    李洛水侧开身子把他让进门来:“你回来就好了,有个姑娘等你好久了。”

    刹那间回到十四个月以前,熟悉得像是她从未离开。

    算起来应该是到延州的第二日,天还没亮,他就起身出门,没有披氅袍,却也并不觉得冷。

    展昭茫然地向屋里走了几步,看摇曳的烛焰,看叠得齐齐整整的床铺,看暗褐色的内墙,看床头搭着的自己的衣裳,耳膜处开始嗡嗡作响。

    端木翠回过头来,迎着展昭的目光展颜一笑:“展昭,你醒了。”

    李洛水咬着嘴唇,嗫嚅道:“那、那就好……”

    “端木姐,你路上小心。先生说,你已经不是……神仙了。”

    这个问题跟猫爪子似的,一直在心里挠着。展昭结账走人的时候,他忍不住就问:“客官,干吗要分开吃?”

    有一件事,白玉堂的确是误会展昭了,他前往延州,还真的不是打仗去的。

    “哦哦哦……”算卦先生尴尬得不行,“口误,口误。总之这位姑娘,平安得很,客官不必挂心……”

    远远地,透过灶房简陋的小窗,看到锅铲卖力地左左右右,菜刀上上下下,砧板的笃笃声不绝于耳。

    李洛水嗯了一声,步履轻快地回房去了。展昭伸手扶住边墙,竟再也迈不动步子。

    “怎么他认识很多个端木姑娘吗?”

    他迟疑了一下。

    再睁眼时,半空一轮巨大的冷月亮,西岐伐纣的低沉号角声远远传来。他还是不停地走,身边的山川河流,伴随着他的走过,寸寸化作了飞灰。这飞灰一下下地旋绕,托起一盏去往酆都的孔明灯。他抬头看那盏灯,灯却突然直直掉到地上,火焰燃起灯壁,隐隐现出姚蔓青的脸。展昭下意识后退,却撞上一人,回头看时,那人一身中贵人服饰,捧着圣旨,面无表情:“女子楚服坐为皇后咒诅,大逆无道,着速死,蛊杀之!”

    展昭惊讶:“还没睡?”

    他踩着细碎的雪,沿着门口那条古旧的巷道往外走,快到巷子口时,忽地听到有人讲话,下意识停下脚步。

    她直到此时才发觉,这个展大人,并非借住在自己家的好说话的普通客人,他非但有官职在身,官衔尚在自家爹爹之上。他并不因为她年纪小,就纵容姑息于她;他也并不像那天早晨遇到的那样,对所有的事情都高高挂起不闻不问。

    “都说知道了。”端木翠嘀咕。

    “这有什么好气的,你跟红鸾毕竟相处的日子短……”端木翠不知怎么说才好,“别往心里去了。”

    “你赶路赶到这里,一路不停,现在还要骑自己的马,不怕你的马累死?”展昭瞪她。

    “荒唐!”李萧寒也动气了,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怎么跟父母讲话的?”

    转身欲走时,一抹火红的身影风一般掠过身侧。

    展昭慢吞吞道:“为国,为民,为包大人,嗯……还有操心公孙先生的事,还有张龙、赵虎……”

    “那你着急走?”

    端木翠急了:“没什么事还会吐血?”

    “我去拿爹爹的字帖!”小洛闵扭动着身子,从展昭怀里挣脱出来,蹦蹦跳跳地去往李萧寒的书房。

    傍晚的时候,他原路返回,穿过距离李萧寒家最近的那条街道时,忽然发现街边有一个小小的算卦摊子。

    这张字条来自端木翠的强烈要求。

    展昭没有回头。

    端木翠眼睛睁得溜圆:“那就没有一点是为了我?”

    他故意不去看她,眼角余光却把她愤愤的表情尽收眼底。

    “展叔叔,这个是什么字啊?”他指了指打头的那个笔画繁复的字。

    “无妨。”展昭温和地笑,“闵儿想学什么字?”

    展昭笑出声来:“前头都是假的,最想说的是自己长得好看吧?”

    展昭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往屋子走去。

    “你……”李洛水又羞又气。

    “延字,延州的延字。”

    端木翠把包袱接过来,怔了一怔:“子芹?”

    于是,第二勺粥,也送进了自己嘴里。

    “你能吗?”她不服气。

    展昭微笑,低下头去吻她的鬓角:“所以,就躲到门后去吓唬我?”

    对话声很轻,但是他还是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个,是端木翠。

    “这有什么难的。”展昭也抬头,漫天的雪花映入眸底,不多时鼻子上也落了一片。

    展昭答得轻松:“我又不急。”

    “这一趟,能留多久?”他又轻声问了一遍,怀抱缓缓松开。

    展昭微微颔首。

    几乎是话刚落音,远处的阴云便聚合起来,压得低低的空中飘下细小的雪末儿,然后是雪珠、雪花。端木翠抬起头来,一片六棱的雪花,恰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

    最后一招剑花挽过,银光一闪,巨阙入鞘。下棋观棋的诸人都无暇顾及他,他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开封府。素日里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有孩童在嬉戏,有夫妻在口角,还有临街的屋子里传出的膳食的香气。他步子不急,走得很稳,迎面走来一人,面目熟悉得很,擦肩而过时,他忽然想起来:这不是赵小大吗?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酸涩之感涌上心头,喉头处蓦地一腥,鲜血自唇边溢出。

    “今夜再说,我得走了。”

    身后,张龙忽地想起了什么,两手拢在嘴边向她大声喊:“端木姐,寻着了展大哥,就早些回来,等你们回来了,我们像像样样,一起吃顿饭!”

    展昭没有再答她了,他的双目缓缓合起,身子软软沉了下去。端木翠慌张地搂住他,只听见他梦呓般的低语:“是端木回来了。”

    李洛水哭着哭着就不哭了,她抬起头来,透过婆娑的泪眼看展昭。若换了另一个年纪相当的男子在边上,她一定早就哭着闹腾开了,或者仗着美貌女子特有的权利恃宠而骄,可是对着展昭,她平日里那么些骄纵含嗔的举动都施展不出来。出于女子特有的直觉,她觉得展昭并不想同她亲近。他跟过来,并不是要宽慰她或是哄她,只是怕她出事。

    这段路,他忽而觉得很长,又忽而觉得很短,似乎盼着盼着,还未反应过来,就到了门口。几次伸手去推门,几次又把手缩回来,最后一次,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砰一下,就把门推开了。

    展昭微笑:“怎么,父母和儿女间,还有过不去的坎?”

    展昭低下头来。

    “嗯?”展昭低下头,看到她被遮住的小小的脸,两只眼睛亮得如同点漆,瞳仁里清楚映出自己微笑的脸。

    吃完了素的一碗,展昭又开始吃另一碗。

    展昭心中咯噔一声,那天早晨发生的事迅速在眼前闪过。

    “哎哎哎,当家的。”李秦氏慌了,赶紧伸手拦住,“洛水她小孩儿家性子,你可别跟她动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散了,那算卦先生哼哼唧唧,脸上添了两道血口子,上嘴唇也磕破了,才坐回座上,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咦,这人怎么还没走?

    李洛水只觉得展昭说得平和,但字字在理,自己竟是反驳不得,可骄傲的性子使然,又不想这么认输,连连跺脚之下,强词夺理:“你不懂的,若是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舒服。”展昭提醒她自己是病人。

    “知道了知道了。”端木翠嫌他唠叨,“都叨叨八次了。”

    展昭心里沉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故作淡然地微笑:“不能留很久也没关系,端木,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他想了半天,又伸手去扯展昭的衣裳。展昭单膝跪地,慢慢俯下身来。

    “你不明白的!”李洛水一开口就带了哭音,“我爹要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死也不会嫁的,死也不会的。”

    没有人答他,他好奇地转到展昭正面,看了看展昭的脸,又伸手去掰他手里那张字条。

    若是早几年,她的倩影和艳光,也许能在展昭的眸底多留一会儿,只是现在,所有的女子,在他眼中无非分为两类。

    李萧寒待要说什么,端木翠站起身子,满面不快地回房去了。

    其实他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在延州的大街小巷,走走看看。

    “我怕你回来,所以守在门边同你说。”李洛水的脸一红,“那件事,我跟我爹讲了,爹也没生气,还说,抽日子要会会面……展大人你不用跟我爹说了,爹若是知道我把这些事乱讲,又要生气。”

    这死丫头……

    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她急急地过来:“展昭你怎么了,怎么会吐血?是不是跟人动手了?”

    大半夜的,李萧寒一大家子都被折腾起来了,再接着,城中回春堂年近七十的老大夫杜汝言挎着药箱,在家仆的搀扶下也颠吧颠吧到了。

    展昭忍不住了,伸手就去呵她痒痒。端木翠咯咯笑着躲开,展昭哪里肯让,伸手将她圈住,低头狠狠吻在她耳后。

    他就此在李萧寒家住下,一日三餐,偶尔和李家共席,其他的时间,要么在房里待着,要么出外信步走走,再不然,就和八岁的小洛闵在院中说笑,教他读书认字。

    西夏兵和宋兵在延州附近的征战的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入松堂费尽心思递过来几次确切的消息,但是由于主将的犹豫不决,加上三川口之战中鄜延都监黄德和临阵脱逃,宋兵还是着实吃了几次败仗,用溃不成军来形容并不夸张。

    “她是个姑娘家。”展昭再次提醒他。

    李洛水伸手一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展昭看到自己房中正透出晕黄色的微光来。

    展昭点头微笑:“端木在不在?”

    而西夏方面,一来出于天降大雪,夏军缺少御寒的衣物,军纪松散,无心再战;二来李元昊得报,宋麟州都教练使折继闵等率兵攻入夏境,唯恐他处有失,在围困延州七天七夜之后,终于下令回兵。

    端木翠乖巧地嗯一声,向展昭怀里缩了缩。展昭将大氅又紧了紧,见她被围得严严实实,几乎连脸都看不到了,唇角不觉露出笑意来。

    “很香……”

    她的笑如同她那件火红色的裘氅,张扬而艳光四射,迫得整个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端木翠笑出声来。

    李秦氏体贴地帮他把大氅解下:“算起来,也就冷这些日子了,说不定是最后一场雪了。”

    背倚青石靠,细流绕柳腰,非是主人引,不过端木桥。

    “展护卫是见过风浪的,怎么会大喜过望?”公孙策鄙视她,“我见到你,也没大喜过望啊。”

    “大夫说要逗你笑啊。”她理直气壮,“我多不容易,为了逗你开心,生生把一碗都吃下去了,撑死了都。”

    “是吗?”展昭面上露出欣慰笑意来。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给她肯定的答复:“没有。”

    “这丫头,说的哪里话?”李萧寒面色一沉,“好声好气跟你商量着,你摆什么脸色?你不嫁?哪个姑娘家嫁人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三丈三的地气夹杂着疫气扑面而来,低空掠过无数纸做的蝶。破落的城隍庙里,七星灯依次点亮,沉渊巨大的触手,迎着灯影兜头罩下来。

    短短几个字,端木翠愣怔了很久,她忽然觉得,变老,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算卦先生渐渐不紧张了,他看出来了,这位客官,用意并不在求平安,他只是想听听好话而已。

    展昭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端木翠快步走到床边,扶住他的上身,将衾被垫在他身后,垂下的长发拂过展昭的脸庞,痒痒的。

    流水潺潺,桥的另一面,有草庐静静伫立。

    “小小年纪,怎么开口闭口就是死字?”展昭的面色慢慢沉下来,“你爹逼你了?”

    “然后范大人差人来请,展大人就跟着传令兵走了,就是刚到门口的时候。”李洛水伸手指了指外头。

    展昭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展昭唇角泛起微笑,径直走了过去。

    原来如此,展昭微笑:“知道了。”

    “你找我家主子吗?”

    他到延州,是带一封王丞相的手书给延州知州范雍,坐等范雍的回信,然后带回京城。

    回想一下方才和爹爹的对谈,似乎并没有什么言辞激烈的地方。李萧寒只是不喜她的态度,重重斥骂了她几句,爹逼她了吗?好像也没有。爹说一定不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吗?好像也没有。

    端木翠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才道:“大夫说,你心里一直积着一股子郁结之气,此番吐了血,发将出来,反而好些。”

    “再会。”

    “哈,展昭。”她得意扬扬,“一连叫我扑空了四次,也让你扑空一次。”

    展昭没好气:“废话。”

    端木翠吁了口气,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你个江湖骗子,昨儿满口说我妹子一定生个男娃,今儿生的怎么是女的?你若不把卦金给吐出来,老娘今儿打不死你!”

    “那你刚才……那、那样……”

    李洛水满心惆怅,怀着女儿家千回百折的心思转过墙角,忽地看见展昭,一张脸刹那间就失了血色。

    之所以要从包大人处借展昭一用,是因为据说书信的内容涉及延州的攻防、此战的过失和下一步举措,事关机密,为免中途生变,派个功夫高强的好手来回,更加妥当些。

    这一日只是平常的一日,除了早晨无意间撞破李洛水的情事,发生的其他事情都再平常不过:夫妻口角、孩童嬉戏、邻里相呼、商贩吆喝,平淡生活的平淡幸福,流水般在肘畔流动。

    李洛水咬牙:“跟你说也说不通,你不会明白的。”

    如果推开,会怎么样?

    小洛闵蹦蹦跳跳取了李萧寒的字帖出来时,就看到展昭在梅花树下站着,手中拈着一张字条。

    端木翠的声音远远飘回来:“知——道——啦——”

    于是公孙先生连连抗议:“观棋不语真君子!观棋不语真君子!”

    “那嫁给谁呢?”她又淘气了。

    她忽然柔声叫他:“展昭。”

    展昭半眯起眼睛看了看,伸手将她的两指往里并了并,缩到半寸大小:“大概这么多。”

    “总之,就是不嫁!”李洛水发狠。

    展昭叹了口气,抱剑静静站在一旁——一个姑娘家,伤心成这样,原因可能有很多。她若不说,他也实在不想主动去探听。

    展昭追上李洛水的时候,她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正趴在墙上大哭。

    李洛水自小随父习武,使得一手好剑,容貌更是出挑,是延州城中众口|交赞的大美人。展昭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她一身红色裘氅,站在院中那棵疏落的梅花树下,衬着梢头三两梅花,对他展颜一笑。

    “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李洛水拿手绞着衣裳,偷眼打量着李萧寒的神色:“爹?”

    而见人说好话是自己的强项,死人都能叫他给说活了。

    展昭也知道,范雍如此说,并非要对自己倾诉些什么,只是一时感叹而已,当下并不多言,接了书信,旋即告退。

    “待本人掐指一算……”那算卦先生装模作样,忽然嗷的一声,脑瓜子上挨了一萝卜。

    她把第一勺粥送进自己嘴里,然后频频点头回味:“李夫人的手艺,果然不错。”

    “知道了。”端木翠嫣然一笑,勒转了马头就走。

    “怎么会没有?我不是经常行侠仗义吗?”端木翠提醒他,“还有,我也收妖的,我心地也很好啊……我武功也好……以前打仗的时候,我脑子也好使啊……还有,我长得也好看啊……”

    展昭气得牙痒痒。

    真是……

    “怎么就急死了?”巴巴跑到开封府却没见着展昭,端木翠也满肚子不高兴。

    那只青花碗看见展昭,好奇地抬起头来,一开口,说话透风,展昭这才发觉它是一只豁了牙的碗。

    “哦,好。”范雍是延州知州,振武军节度使,听得来人是奉了他的命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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