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鹿姑闻言一愣,倒是渐渐放开了她,眼中飘过一丝笑意:“那罗,你还是没变。好,我也不勉强你。我这次亲自送阿克娜前来联姻,其实也是为了再见你。婚礼结束后我还会待上几天,如果你改变了注意就把把拿盆开着花的盆景放在窗外,我的人见到了就会告诉我。就算安归知道是我带走了你,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绮丝生怕那罗吃亏,忙挡在了她面前行了礼:“奴婢见过公主。王妃她不知是公主,还请您见谅。”
那罗又抬眼看了看对方,心里也不胜欷歔。身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失去了儿子后又失去了亲弟弟,这样的打击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也难怪她会重病如此了。
阿克娜得意地斜视了那罗一眼,撇了撇嘴:“可是,我不小心打到了王妃……。”
王太后眼睫微敛:“不然她为何同样也要置你母亲于死地呢?”
那罗自然不敢说出真想刺|激她,想起了她之前说的某句话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又小声问道:“王太后,为何一旦达娜查到我的身份,就一定会将我要过去?”
听到这句话,阿克娜的脸色微变,抬头望去,只间安归的眼中竟闪过一抹亮色:“她说了有什么事要求见我吗?”他的声音里似乎隐隐带着期望。阿克娜从未见过他眼中会有这样的神采,她甚至不怀疑如果王妃现在要从她身边将国王带走,国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她。
“娘娘,等用完早餐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总是待在房里我怕你闷出病来。”绮丝忙转移了话题,“看这天气,再过阵子可能就要下雪了。”
“我想离开这里。”那罗将安归如何害了伊斯达之事告之后,又道,“所以,我根本无法在面对他。胡鹿姑前几日问我愿不愿意离开这里,只要我点头,他就会带我走。所以我不能错失这个机会,我决定跟他走。”
她缓缓闭上眼,让无边无际的黑暗将自己包围。
这就是——被心爱的男人亲吻的滋味吗?
阿克娜公主挑了挑眉,面色微沉:“王妃?”一个女人会对同她分享丈夫的女人产生无缘由的敌意,就算是公主也不例外。
那罗慌忙下床行礼,却被王太后拦住了:“我知道你刚刚没了孩子,你躺在那里无需行礼。”
她推开了他的手,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话:“求求你进去通报一声好吗?”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嘴边的嘲笑却是更深:“那罗,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了吗?从昨夜到现在,已经是一天一夜了。我就算是要赦免却胡侯,却也是晚了。今日无事是,他已经被执行了绞刑。”
那又怎样?那罗的心中一痛,又暗暗苦笑,这些不都是自己自找的吗?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绮丝愤愤道:“我本想去求陛下,可还没到门口就被王后拦住,她还说这就是陛下的命令。我到时不信了,过两日我还要去见陛下,若是在见不到陛下我就找王太妃。她管理者后宫,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想着想着,她的脸上忽然一凉,抬头望去,天空居然在这个时候下起雪来,洁白无瑕,飘飘扬扬,带着一种脱离红尘俗世之外的清冷。
“那罗,其实我心里很是后悔的。让你入宫并未帮到我社么么,反倒让我的儿子陷了进去,这一步棋,我实在是走错了。”她怅然地摇了摇头。
而他身边的那位男子则一如初见时,姿容绝艳风流意蕴难描难绘。只是,此时他的眼中一片冷漠,面色坦然平静。
楼兰网婚礼的当夜,月光如水。
“但是,王妃她还跪在宫外……”
“其实我也那么苦,只少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贵人。却胡侯大人、王后、大王子……还有你和乌斯玛,也算是我的幸运了。”那罗反倒还安慰起她来。
周围的黑暗绵延千里,而眼前男子的幻象就像是唯一的光之所在。
胡鹿姑眼神复杂地望了望那罗,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安归连眼角都没扫那罗一下,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那又怎样?”
“娘娘,王太后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可有提这膳食的事?”绮丝给她盛上了一碗几乎能映出影子的清粥,“你看看,这算是什么事!你可是刚失去了孩子,光吃这些不是伤身子吗?”
那罗提到却胡侯的时候,绮丝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僵。
安归头也未抬,只是微微一笑:“你先休息吧,我把这些看完就过来。”
“陛下?”她一时有些困惑,不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更是寒气袭人。
那罗醒来时天还是灰蒙蒙的,她茫然地睁开了双眼望向窗外,那无尽的灰色仿佛填满了她的视线。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她愣了许久,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臂,肌肤上的青紫色於痕已退得几乎看不见了,只留下几处若有似无的淡青色。
那罗的眼神闪过一丝讶色,还是继续认真地倾听下去。
他冷冷扫了她一眼:“如果你想生事,那我就立刻离开这里。”
“娘娘,我真是搞不懂了。当初陛下对你……并不是虚情假意,可为何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这一个多月来他根本就没来看过你,就连我们宫里的吃穿用度也大幅消减,娘娘你的那些钱之前又托我给了乌斯玛……”绮丝心疼地看着她,“每天只是吃些简单的素食,你看看你这些日子瘦了多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别回楼兰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哪里这么脆弱。”那罗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接着就让其余所有的宫人退了下去。
“公主,这就是陛下那位宠爱万分的王妃。曾经有两个美人打了她的侍女,说了她的坏话,就被陛下剁手拔舌。啧啧,公主,我们还是别得罪她了。”随行的米玛女官故意面露恐慌之色。她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主子,只是略施小计就让陛下冷落了这个小贱人。
阿克娜这下可不依了,之前辛苦忍耐着的暴躁脾气终于开始爆发了:“是因为那个王妃吗?既然你娶了我,就要和我行夫妻之礼,这样冷落我又算是什么?”
“王太后,那么之前大王子说带我去长安,是不是您……”那罗听她这么说,不禁试探地问了出来。
刚到了安归的寝宫前,她就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罗缓缓睁开了眼,涣散的视线许久才集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事寝宫的隔梁天花板,一室的朦胧模糊,烛光微晃,室内器皿的影子随之摇曳,弥漫在空气中的只有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只听凌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王妃她跪在门外相求见您。”
见苦苦哀求也无用,那罗忽然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凌侍卫吓得面色发青,急忙伸手去扶她起来。
“绮丝,你也别生气了,反正我也吃不下。”那罗笑了笑,“王太后她自己处境艰难,又如何能顾到我?”
“没错,是我让曼亚将你送出宫去的。我不能再让你跟着伊斯达了。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你一定会害死他的。”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只是我没想到,曼亚竟然将你送到了安归那里。而我的儿子,至今我不明白为何他宁愿留在长安也不回来。”
那罗不必参加什么宴席,所以早早就睡下了。在睡意朦胧中,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慌,蓦地睁开眼,竟发现窗前坐着一位男子。
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自从那的疯狂之后,安归就再也没有踏进过她的寝宫。绮丝告诉她,安归第二天就同意了和匈奴的联姻。算算时间,这几日匈奴的阿克娜公主差不多就会到达楼兰,成为他最尊贵的王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罗的心里没有一丝涟漪。侮辱了她,又将她视若敝覆,这就是他的报复吧。
“大胆!见到我们公主居然也不下跪!”女子身边的宫人大声呵斥道。
“是。请你停止明天的行刑,饶了却胡侯吧。他当初救过我,这也是我唯一能帮他做的事了。”她一咬牙,忍住了失子的伤痛,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公主也太嚣张了!娘娘,以后你可要越发小心了。”绮丝一脸的担忧,想起刚才安归的冷漠,她也不禁心中冰凉。
“王妃她……是为了却胡侯之事而来。”
“那罗,你一向都是那么聪明伶俐。其实这次,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因为,我只怕以后没机会说了。”王太后的眼神仿佛飘向了很远的地方,“那时须车第一次就下你就告诉了我,你是提古的女儿。他第二次之所以又能救下你,并不是凑巧,而是因为我决定让你进宫。”
她用双手抱住了双腿,眼眶涨涩到发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那罗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肩膀和腰都痛得好像要断了一般。她不得不用双手撑了一下地面,眼前变得模糊起来……突然之间,有一股剧痛从小腹处袭来,令她立时头晕目眩,身子一下子往后栽去。
王太后垂眸,用纤长的手指轻轻磨挲着右手腕上的手镯:“因为,你的父亲是巫医提古。”
晚秋的天空,一碧如洗。浅金的光芒自天际均匀地倾洒下来,从日渐稀疏的枝叶间落到地上,映出了一地的凌乱柔暖。在蓝天中飘动的洁白的云朵,不停地变换着形状,别有一翻奇特的情趣,不知不觉将那罗心底的郁结也抹去了些许。
“你醒了。”那个听起来像是来自远方的声音令她心里一惊。那罗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间他正坐在床前定定地看着自己,面色苍白得如死人一般,嘴唇紧抿,颓然的冰绿色眼底似有什么在燃烧着,锐利嗜血的光芒喷薄欲出。
“安归兄,真是不好意思。这个妹妹被我父亲宠坏了。”胡鹿姑的目光落在那罗身上时,明显露出了惊愕之色。
她要去求安归,就算是多卑屈她都要求他。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她不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没命。
“哎呀,公主,您可千万不要啊!”米玛更是往后退了几步,“我们还是改道走吧。”
“公主,我的奴婢若是有什么过错,自由我来教训。”那罗冷冷地瞅着公主,“您是未来的王后,切勿因为某些奴婢的挑拨就失了仪态。”说这话时,她凌厉的眼神扫了一下米玛女官,后者立即面色尴尬地低下了头。
王太后点了点头:“那么你要尽快,这蛊虫离开纯阴人血供养,只有十日可活。你若是改变主意,就将它提早交换给我。”
“她喜欢跪就让她跪!”
“是!请陛下恕罪,是属下打扰了。”
王太后离开之后,那罗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银盒子,只见里面有两只如蚂蚁般细小的虫子,长相并不出奇,但还是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罗略略思索了一下:“三天后,达娜会在她的宫殿里召见我和王后,商量新年庆祝仪式。那时就是个好时机。”
那罗的眼圈泛红,语调微颤:“那么凌侍卫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明天却胡侯是不是会被处死?”
“那罗,你在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我看得出,安归他对你一点也不好。”银色月光下,他灰蓝色的眼眸里隐隐蕴含着一丝痛惜和恼怒,“若是早知会这样,我还不如在那时强行将你留在身边。”
那罗见势不妙,情急之下忙伸手挡了一下。
那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语调更是焦急:“请单于快些离开这里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倒是没看错安归。这次他用却胡侯谋反之事肃清了所有支持大王子的人,算是真正坐稳了这个位置。”
那罗也有些无措,只好请王太后先坐下:“您生着病怎么还过来了?”
说着,她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巧的银盒子:“那罗,你可以认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要不要接受你自己决定,我不勉强你。”
“娘娘……”绮丝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那匈奴公主昨天就到楼兰了,陛下说了,十天后……举行大婚典礼。”
“阿克娜前几日伤了你,是不是还很疼?”他不由分手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衣袖往上一撸,待看清那依然殷红的鞭伤时,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怎么也不叫巫医好好看看?”
那罗的双腿跪得几乎麻木了,坚硬石板上森森凉气也从膝盖钻入了她的骨髓,令她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很久以前,安归让她跪在碎琉璃片上的情景……随即又是伊斯达温柔地为她挑去腿上琉璃碎片的情景……。。他已经让她失去了最为珍视的那个人,失去了相濡以沫的好朋友,如今难道连她最感激的人也不放过吗?
“王太后这次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那罗的直觉告诉自己,王太后这次前来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探视。
那罗愕然,情急之下也忘了用敬语:“您说什么!这又是为什么?”
“我接受。”那罗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个银盒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多谢单于关心。”她往床里缩了缩,“你最好快点出去,不然被人发现的话,恐怕还会连累到你的妹妹。”
那罗的瞳孔骤然缩紧,声音已然发抖:“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行了,别为这些无谓大人浪费时间了。公主、单于,我带你们去看看举行大婚的场所吧。这次可惜我三弟正好去了长安还没回来,不然你一能见见他。”安归微微一笑,牵着阿克娜的手就往前去。
凌侍卫的话音刚落,阿克娜看到国王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迅速被另一种阴沉的暗色替代。
那罗咬了咬唇:“多谢王太后相告。父亲素来仔细谨慎,我也是一直想不明白。我更是不解为何达娜不让人彻查此事,这样一来她的儿子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了吗?”
“安归,我……我……”她差一点就想说她并没有不在乎这个,哪怕这孩子是来自那样不堪的情形下……
凌侍卫叹了一口气,只得走进了寝宫。
“娘娘,下雪了,你还是回去吧。陛下今晚是不会见你的。”凌侍卫心下不忍,顺手将一件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安归,我求求你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你要我留下是不是?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逃跑,我会一辈子乖乖待在你的身边。我发誓!”她心慌意乱地许着承诺。
那罗自嘲地笑了起来:“这次倒是要感谢他的英明决定了。”
为什么,他总是亲手毁去那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那罗……”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卡尼瘦了这么多,憔悴了这么多,你在这里一点也不快乐,对不对?”
那罗有些惊讶地望向他,只见他的眼中已敛起了之前的戾气,所有的怒火似乎已被冰封在那片冰绿色之下。在淡黄色的烛光映照中,他那俊美无双的脸看起来丝毫表情也无,平静得让她感到不安。
既然她说了不在乎他,那么,他也不必再在乎她。
凌侍卫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可是,今晚是陛下和王后的洞房夜……如果有什么事,娘娘您还是明天再说吧。”
阿克娜愣愣地望着他疏离冷淡的笑容,仿若雪花飞舞,飘忽悠远,让人看得见却无法触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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