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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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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罗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我要去要去!”话音刚落,她又面露犹豫之色,“可是,不行啊。我这样擅自出宫的话……”

    那罗募地抬起头,彼此的目光在这一瞬间相接。他的眼神如午后和煦的阳光,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一切事物。

    “必要时,破坏它。”曼亚之前所说的话突然如惊雷般在那罗脑中闪过。她的心里一震,下意识地否决了这个念头。这马是无辜的,她怎么能忍心下手!

    男子侧头冷冷瞟了他一眼,那人立刻吓得噤了声。

    傅昭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只是这个场合实在有些不方便。他正寻思着找个其他地方叙旧时,原本寂静的人群又骚动起来,原来大王子和都尉府的人闻讯也匆匆赶了过来。伊斯达一来就见到这个有些亲密的场景,心里颇不是滋味,沉下脸问道:“那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您就放心吧!虽然小徒吹得不像师傅你出神入化,可也算得上是数二数三吧。”那罗调皮地眨了眨眼,无比雀跃地跳了起来,“好啦好啦,师傅,我们还不快出发!”

    他的心神一阵剧烈激荡,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罗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满心疑惑地上前掀开了帘子,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大王子本人。他今日还穿着一袭简洁又不失贵气的青衣,挑眉轻笑,薄唇微扬,烟容明淡。

    在楼兰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来自当今最强国家的两路人马狭路相逢。波澜不惊的眼神平静地迎上冷冷射来的苍狼般的目光……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感到了两人强大的气场。

    伊斯达看了看那边的尸体,又望了一眼置若罔闻的狐鹿姑,朝两人行了礼,道:“傅大人,狐鹿姑殿下,你们远道而来,我楼兰国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多担待。这一路上想必是车马劳顿,我这就派人送二位去驿馆休息。”

    这天那罗和乌斯玛一起在庭院里晾衣服,乌斯玛聊着聊着又开始扯上了那位狐鹿姑王子。以前听过也就算了,如今那罗可算是见识过这位狠角色了,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体会那就是不敢恭维。但她还是对乌斯玛保持了守口如瓶,并未透露自己曾经遇到他还差点被他废了舌头的事。

    “二王子的心思也太缜密了。”处月感叹道。

    市集里人头攒动,在里面七绕八绕了一阵子后,那罗和那两位侍卫很快就被人群冲散了。她也不以为意,索性自顾自地继续逛了起来。

    如果一刀杀死它,二王子固然是无法得逞……可是……不知为何,这匹马像是和她有缘似的,而她自己也觉得对这匹马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烦乱的心情纠结在一起,紧握在手中的匕首迟迟无法刺下去……

    “那如果是真的怎么办?”那罗也面露忧色,“最好还是能确认一下就更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大胡子顿时气恼地跳了起来:“这孩子是那个凶徒的儿子,绕不得!”

    “这大宛的汗血宝马可是万分珍贵之物,也是二王子使了些手段才得到的。所以二王子特别买下了这一批又聋又哑的大宛奴隶,这些奴隶既能将活干得很好,又不能向外透露任何事情,自是万无一失。”

    那罗一见是伊斯达,顿时放下心来,连忙指了指傅昭解释道:“大王子,刚才是这位大人救了我。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只怕我的舌头早就被别人割下来了。”她说着还不忘瞪了那个还捂着手哼哼的罪魁祸首一眼。伊斯达循着她瞪的方向一看,也立刻明白了个大概。这个世上敢伤害那罗的人就是与他为敌。那大胡子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有股不亚于他主子的杀气一闪即逝。

    “所以他才是未来最适合的楼兰王人选。”米玛的语气中对二王子似乎颇为赞赏,“这次的生辰礼物,必定能得到陛下的欢心。”说着她的语气又一转,“处月,你是我看重的人,所以这次才带你一起来。你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伊斯达不紧不慢地道:“这件事我并不是太清楚。傅大人或许确有鲁莽之处,不过狐鹿姑殿下,关于那具尸体你也会给我一个解释吧?”

    “大王子怎么样了?”乌斯玛忽然问了一句,似乎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米玛女官,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处月也不解地问道。

    “汗血宝马?”那罗知道楼兰国王是个爱马之人,对于汗血宝马她也是略有耳闻。据说此马体形健美,速度极快。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而流传最广最神奇的就是此马奔跑之后会汗出如血,堪称绝品。

    他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以后一个人不许乱跑了知道吗?更不许这么乱冒险!你要是出点事,你说我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日子里,那罗就以练习吹筚篥为名,时常出入大王子的宫内。伊斯达挑选了六名技艺高超的乐师和那罗配合演奏。经过这些年的调|教,那罗吹筚篥的技艺丝毫不比这些乐师逊色,她曲子中那种蓬勃的生命力是大王子最为欣赏的。因此,伊斯达对于父王生辰那天的表演是相当有信心的。那罗虽然将心思大多放在了大王子这里,但也并未忘记过却胡侯大人吩咐的事。无奈的是二王子和达娜王妃都是滴水不漏,绝对不会在下人面前透露半点消息。她也试过躲床底、爬横梁、听窗口等一系列办法,可不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国王的生辰越来越近,她是越来越坐立不安了。

    马车一进入热闹的区域,那罗就听到了不同西域方言的吆喝叫卖声。一眼望去,街道两边摆放着各种来自西域各国的蔬菜水果,芝麻、无花果、石榴、胡瓜、蚕豆……令人看得应接不暇。,不远处,独木舟无声游过河面,犹如轻盈的树叶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涟漪。渔夫举着鱼叉捕获了活蹦乱跳的大鱼,溅起了层层水波。头顶陶罐沿河行走的窈窕少女们更是成了一道最美丽的景致。街上来往穿梭的不仅有很多本地人,也有不少附近西域国家的人。包括大宛人、安息人、大月氏人、以及匈奴人和汉人,甚至还有来自更遥远的大秦人。

    那罗的手一颤,那匕首险些掉在了地上。

    那罗被打得软绵绵地送回了房间后,乌斯玛连忙将她扶到了床榻上,让她趴着卧在那里:“那罗,你别动,忍着点痛,我先帮你擦点药。”

    “差不多吧,好像就只剩下匈奴和汉朝派出的使节还没到了。”伊斯达心里也明白,这些使节里最难应付的也可能就是来自这两个强国的。

    “大人觉得或许这和二王子准备的生辰礼物有关。”曼亚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如果二王子的礼物真是一匹马,那么这绝对不会是一匹普通的马。那颗豆子上还沾着一根纯黑的毛,这毛比一般的马毛都要细很多,毛色更是罕见的漂亮,很有可能是一匹世上难得的汗血宝马。”

    她想救下这个孩子。

    她当下决意不再手软,转身从旁边的杂物里抽出一把细长的匕首,走到了黑马的面前。那马儿似乎预感到了某种危险,定定地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居然泛出了一丝粼粼水光。

    “那处月女官还说得那么严重?对了,刚才她来得也最快,你说她会不会是故意的啊?”乌斯玛也隐约猜到了其中的蹊跷。毕竟,处月算计那罗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大人说了,这应该是喂马的饲料里掉出来的,而且是最为上等的马饲料。”

    那罗展颜一笑,也迅速抓住了他的手,借力爬上了马车。他的手温暖又有力……抓住那点温暖,就像是抓住了整束阳光。

    那罗见他不但亲口承认了身份还认出了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是喃喃道:“你真的是傅昭?真的是傅昭?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是在做梦吧?”

    就在那罗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冷不防有人突然从后面撞上了她,一股大力险些将她撞倒。那罗只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撞到她的是一个男子,他已经跌倒在地上,满脸全是鲜血,头顶上是一条长而深的血口子,殷红的鲜血正不断从那里涌出来……几乎是同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哭喊着扑了上来,口中不停地叫着爹爹……那男子伸出血淋淋的手忽然就近抓住了那罗的裙角,像是恳求什么般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头一歪咽下了气。

    那罗趁着对方走远就跑上前捡起了那样东西,原来那是一颗上好的豆子。豆子上还沾着一根纯黑色的毛,绵软柔韧,在阳光下闪耀着亮泽的光芒,闻起来有股动物的特殊味道。她并没有忽略这个小小的细节,在当天午后就交给了曼亚,请她再转交给却胡侯大人看看是否有什么端倪。

    来自安息国的艺者正在那里展示着驯兽的技艺,吸引了无数人的围观。他们带来了形形色|色的动物,除了凶猛的虎、豹、蛇、熊外,居然还有会跟着乐曲开屏跳舞的孔雀,也有会表演玩球的大象,甚至还有那罗都叫不出名字的奇怪动物。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这个时辰王妃正在睡梦之中,谁也不敢惊扰她。这样的小事就只能交给处月女官全权处理了。处月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好机会,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这一次不但那罗要被责罚,还连累了为她隐瞒的乌斯玛。结果那罗被拖出去杖责十五,乌斯玛也被掌了一顿嘴巴。因为顾忌着达娜王妃,执行杖刑的人也不敢下狠手,没把那罗往死里打,算是网开一面。

    那罗回到达娜王妃寝宫的时候,按原来那样借助核桃树又翻进了围墙内。不过这次的运气就不太好了,她的双脚刚一落地就被巡逻的侍卫们抓了个正着。

    这番话让那罗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喜悦。而他也好像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干咳了两声放开了她的手:“我说说,如果少了你这个徒儿,那我这做师傅的岂不是无聊的很?”

    那罗伸手摸了摸它的鬃毛,心里矛盾不已。毫无疑问,如果楼兰王见到这匹马,必定会惊喜万分。无论大王子再送什么都会被比下去。这样一来。安归不但赢得了楼兰王的欢心,更在西域各国的王公贵族面前占尽风头。万一楼兰王一时冲动当场立下储君人选那就糟糕了。

    听到“狐鹿姑”这个名字,那罗更是大吃一惊。原先的那些想象全都轰然倒塌……这真的和乌斯玛所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那罗,你看米玛女官又从宫外回来了。”乌斯玛的脸上带着一丝艳羡,“我也好想去看看宫外的市集呢,一定非常有趣。”

    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又如何能阻止这匹马进宫呢?虽然外面的守卫们都是又聋又哑,但她还是不能随意将这匹马带走啊。该怎么办?如果是却胡侯大人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

    他一脸从容地笑道:“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告诉王妃打算在生辰时设一组乐人演奏队助兴,所以要借用你一段时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经常出入我那里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突然间跳得又快又急。

    “走。”那男子策转马头吩咐道,连眼角都没看死去的男子一眼。

    曼亚径直将她带到了宫门前,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道:“那罗,大王子吩咐过了,让你先去那里等着。”

    “谁要是胆敢伤害你,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像是说给她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罗提早先溜到了米玛女官平时常坐的那驾马车旁边。这马车看起来怎么都无法藏身,但她今晚必须要跟着米玛女官,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在犹豫了几秒后她咬了咬牙,干脆一躬身钻到了马车的底部,悬空抓住了车底的横档。

    伊斯达嘴角抽动了一下,眼中似有笑意掠过,但依然还是沉着脸:“听闻狐鹿姑王子一向疑心极重,对待下人也十分冷血。今天我故意说那些话,他自然会觉得那蠢货丢了他的脸。另一方面,他很聪明,深知一个愚蠢的下人必然会坏事,所以,我断定他听了我的话就会起杀心,果不其然。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下手……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心狠手辣。那罗,谁要是胆敢伤害你,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想到这里,那罗身子一动,已拦在了那孩子前面,抬头一字一句道:“看大人这等气势,在您的国家也必然是为令人敬畏的勇者。既然是勇者,又何必和无知稚儿一般见识?您就饶了这个孩子一命吧!”

    乌斯玛将药小心翼翼地擦在了那罗被打的部位,尽管没有被打残,但也是皮开肉绽,触目惊心。擦药时是极痛的,那罗忍痛忍得冷汗涔涔,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男子似乎有点微讶,目光落在那罗的面容上时略略停留了一下。

    那罗的心神一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请转告大人,让他放心就是。”

    那罗牵动了一下嘴角:“还好,他只是腹痛腹泻而已,喝了几服药就能痊愈了。”

    没过多久,米玛女官就带着处月上了马车。一路上,那罗始终在狭小的空间里保持着这个高难度的姿势,有几次颠簸时她差点被震了出来,更有无数次自己的背部擦地而过,柔嫩的皮肤被碎石轧得疼痛难忍。但她只要一想到这是为了大王子,再多的辛苦也觉得是值得的。

    这时,只听一个柔柔的声音叫出了一个名字:“傅……昭?”

    “大王子,这汉使伤了我的人,难道就这么算了?”狐鹿姑冷冷地开了口。

    那罗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米玛女官出宫可能是去喂马?这未免有点荒谬吧?除非……”

    听了她一番话,男子的脸上似是略有动容。在他的眼皮微敛又抬起的一瞬间,那罗仿佛看到了弯刀悄然出鞘的寒光。“大人,这女人实在大胆,就让小的替您解决了他们吧!”那大胡子男人殷勤地抽出了佩在腰间的长刀。

    “他不是叫狐鹿姑吗?这么难记我就叫他咕噜咕噜王子了。”那罗眨了眨眼。

    “他们的意思是马已经喂好,也给它戴上了眼罩,这样它就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会闹腾了。明天一早就可以顺顺当当送去宫里。”

    也不知道马车行驶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等到确认周围没有人时,那罗才悄悄从马车底钻了出来。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片很不起眼的平房,一般人根本就不会留意到这个地方。一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强烈的只属于动物的味道。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干草和饲料,看起来确实是饲养动物的地方。那罗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忽然瞧见不远处米玛女官和处月的身影一晃,就闪进了某个像是马房的地方。

    听到这个名字,那汉使的身体微微一震,立即将目光落在了那罗的脸上。刚才因为救人心切,他并未留意她的容貌。而此时,他才算看得清清楚楚——眼前的少女犹如沙漠尽头珍贵清澈的一眼甘泉,又似酷暑盛夏迎面吹来的一阵清风。浅茶色的长发结成十几条辫子,晃晃悠悠地垂落在腰间,琉璃色的眼波如阳光下水色波澜的孔雀河,闪着潋滟的光芒……尽管她已经长大,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深深印刻在心里的容颜。

    那罗一时愕然,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而周围的人群也万分惊恐地散了开去……在人群散尽的不远处,出现了一对风尘仆仆的人马。为首的那骑马的人凛然而立,仿佛一把杀气四溢的弯刀。令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马上的异族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的长袍,毡帽上点缀着金色鹰形饰物,腰间束着一条羊咬纹银带,右手横卧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弯刀。纵然相隔几丈远,这个男子所散发出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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