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逆天而行（二）

  温海目光一闪，“你见过她？”

    温海扬眉，“师父？”

    白晓碧依言下车。

    几个月下来，白晓碧也习惯了军中生活，身上已是男儿装束，对外只称是吕乾的远房堂兄弟，跟着来历练见识的，她也自觉地回避不多说话，众人当她年纪，也不怀疑，今日跟来观战，温海只派人护着她远远站在山头。

    温海上前，“吕副将勇武过人，虎父无犬子。吕将军用兵如神，更胜当年。”

    白晓碧再不说了，只是挣扎。

    灯光里，温海踱至她面前，“许久不见，为师甚是想念。”

    不能接受他也和那种事扯上关系，白晓碧飞快地挣开他的手臂往后退。

    房间里，叶夜心正就着烛光在洁白的扇面上作画。

    陡然见到这等壮观景象，沉沉的头脑一片清明，白晓碧竟生出敬畏之心。迎面一队人打马而来，当先是个军官，见到车便松了口气，勒马上前，大声道：“末将乃吕副将部下扈冲，奉将军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姑娘安好？”

    白晓碧暗惊，“王爷说什么呢？”

    才跑出几步，就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一只手臂伸来将她捞上马，顺势向山下俯冲。

    见她走路摇摇见晃的样子，众将再度侧脸叹息。

    这边吕乾已鸣角收兵，大胜而归，正向一名黑袍主将察报，“……斩敌八百，降六百一，活捉二将，共折了七十九个兄弟，伤三十五，如今他们都已退回城内。”

    吼出这话后，白晓碧恨不能咬断舌头。

    “在沙场上可怜别人，死的便是自己。”温海扳过她的脸，“若非我及时赶来，你便要被吴王的人拿去，将来他若用你要挟我，祸事就多了。你有这分悲悯之心就好，杀与不杀，我自有道理。”

    吕乾与石将军恭声应下．退出营帐，再没多看白晓碧一眼。

    白晓碧接过披风从头到脚裹好，道谢，“将军费心。”

    温海瞥了白晓碧一眼，含笑道：“吕将军言之有理，本王也是一时情急，下不为例。这里就交给吕将军，本王先回帐歇息。”说完就走。

    温海是什么人，立即察觉不对，“怎么了？”

    温海打断她，“你以为我该怎样？”

    两边战鼓齐响，当先一名银袍将连斩对方三将，收刀回身，自腰间拔出宝剑朝天一挥，身后人马立即潮水般向前涌去，苍天之下，原野上密麻麻一片，似涌动征战的蝼蚁。

    白晓碧也看着他。

    面前的脸只要不笑，就会透出几分冷酷，此刻白晓碧终于明白当初在山里时，他抱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原来男人都想做这些恶心的事！

    “这些都是男人的事，不是你该管的。”温海将她拉至怀中，语气柔和了些，“这么多忠臣良将追随我，我不能为一两个人的事置他们于不顾，过去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并没料到你竟肯随我赴死，如今我既救你，自然是喜欢你，会保全你。”

    虽已开春两个多月，北方的夜依旧寒冷，远远的，天幕沉沉，千帐灯火，随地势或高或低起伏着，向远处延伸，在雾中逐渐变得模糊，火光驱散夜里的寒气。

    黑衣人道：“一个重伤，一个毫无武功，从那么高的悬崖跌下去，竟然都没有死，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是佑护谢天海的人？原该将她交与主公，可暂去主公疑心，对少主大有好处。”他停了停，又道，“少主若不想害她性命，找个地方将她藏起来，不令主公知晓便是，怎能放她回去？”

    温海丢开信道：“皇兄派她来监视我，她知道的事太多，我原有心救她出来，但她父亲是朝中阁老，极其顽固，倘若知晓我们的事，后患无穷。”

    黑衣人嗟叹着退下。

    叶夜心道：“一个丫头而已，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白晓碧浑身僵硬，这一整天在马车上，只要合眼，脑海里便浮现出昨晚那肮脏恶心的一幕，几乎连饭都吃不下去，她实在不能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更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在那个人身上，那个有着亲切微笑的人。

    温海笑道：“吕将军想必已有妙计，本王就不多问了。”

    帐内燃着明亮的灯，温海安然坐在椅子上，正与两名将军看地图。

    转眼间，这边十多个兵丁已被刺翻。

    “即使父王不知道，谢天海也会告诉他。”

    迷迷糊糊地到了约定的地方，果然有几个人等在那儿，身后护送的护卫告辞回去，那几个人便请她上马车。白晓碧一言不发，木然上车。马车载着她前行，路上偶尔会停下来吃饭换马，稍作歇息，直到第二日晚上，众人才抵达目的地。

    温海带着她行至军中，下马后便不再理她，缓步朝前走。

    想起姑娘那淫|荡的姿态，极度快乐的神情，半是享受半是痛苦的呻|吟，心头如同被大石压住，她几乎又要呕吐。

    白晓碧原无心情，退至旁边静静等待，谁知刚刚站定，就觉得有些不对，抬眼看，只见方才说话的白袍将军正拿眼睛瞥着自己，似有笑意。

    黑袍将先也被震呆，继而发现对方只是普通将士装束，并没带一兵一卒，甚至连武器也无，这才放了心，壮着胆子挺枪刺去。

    温海哦了一声，将她拉回臂弯，“先说不像师父，如今又骂无耻了，我怎的无耻，你倒说说？”

    白晓碧走进帐内，温海己经坐在桌前看信了。

    黑衣人毫不迟疑，“快马追回。”

    “是么？”白晓碧垂眸，“傅小姐可有来找过你？”

    叶夜心看着他。

    见她不像说谎，温海面色稍和，松了手，“你知道些什么？”

    白晓碧重复，“他真的拿我要挟师父……”

    温海淡淡地道：“此人暗藏野心，智计更胜吴王，不可留。”

    “叶公子救过我。”

    “吕副将亲自上阵，岂有不胜的！”旁边的校尉一脸自豪，“当年吕大将军威名无人不知，若非皇上自断臂膀，削了他老人家的兵权，那逆贼岂能有今日？！”转脸忽瞥见白晓碧神色如土，他顿时疑惑，“吕兄弟？”

    白晓碧匍匐在马背上，死命地挣扎，无奈那人力气甚大，一时动弹不得。

    高大的黑色骏马，寻常将士的轻便金甲红战袍，穿在他身上竟格外不同，阳光底下，金甲闪闪，英武夺目，恍若神将，人未走近，气势已及。

    俊眼弯眉，面容秀丽，被那银色战袍白色战披一衬，立马变得高大威武，女气尽去无遗，再看只觉英气通人。

    场景太过惨烈，白晓碧不忍地看着地上黑袍将的尸体，“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武将军吕复？白晓碧悄悄打量着，面前将军四十儿岁的样子，白面有须，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模样与吕乾相似，只是多了几分稳重老成。怪不得先皇曾戏称他是“玉面将军”，只可惜他平生跟随镇国公南征北战，入朝之后虽有封赏，却始终不得重用。镇国公死后，皇上极力扶植亲信，堂堂神武将军竟被派去南海清剿流寇，直到京城告急，才被急召回来，终是错过良机，回天无力。想来今日他能重上沙场大展身手，一雪前耻，也是扬眉吐气的。

    当日他说的没错，是她太幼稚，喜欢不切实际地幻想，最终只落得失望，白晓碧默然许久，低声问：“师父方才说的那些，是真话？”

    叶夜心道：“你担心得对，但要说那丫头注定是他的福星，我却不太相信。”

    白晓碧回神，应了一声，随手打起车窗布。

    白晓碧脸一红。

    黑袍将尚未反应过来，枪尖掉转，人已被挑起在半空，重重摔落于地。

    叶夜心道：“你的意思？”

    她正在着急，忽见一骑迎面冲来。

    马蹄乱尘，战袍浴血，对方明显呈溃败之势，这边却士气大涨，呼声震天，踏着尸体乘胜追击。

    旁边那白袍将军道：“先下去吧。”

    做臣子的，特别是忠臣，对天子的女人向来无好感，尤其是能让未来天子以身犯险的女人，吕复重重地哼了声，也不理她，大步就走。

    手腕上的力量忽然加重，白晓碧吃痛，“放手！”

    白晓碧慌忙应下，快步追上去。

    怪不得声音这么熟悉，想不到他换了装束，一时竟没认出来！白晓碧惊喜，见他点头示意，也忍不住低声招呼道：“贺……吕公子！”

    温海道：“不配王爷，就配郡王么？”

    那黑袍将军沉吟片刻，挥手，“就地安营，守住城外要道，不得放走一个。”吕乾领命，过去吩咐将士。

    “没有没有！他只是亲那些姑娘！”

    白晓碧两腿发软。

    “姑娘可醒着？”车外有人恭声问。

    “我派他办事去了。”温海重新取过信看，“你若留着心思，再想别的男人，必不轻饶。”

    扈冲上前，“末将参见王爷，石将军，吕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