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拜访狐狸

几日我便叫人送她回去。”

    他们才最合适吧，自己在中间算什么？杨念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无论是江湖谣的温柔付出，还是唐可思的天真可人，都不是她杨念晴比得上的，但南宫雪偏偏也和李游一样“没有眼光”，到头来会不会又有麻烦？

    何璧看着他，缓缓点头：“晚辈冒失，前辈恕罪。”

    杨念晴道：“这么说，和冷夫人一样，凶手会武功，才有足够的速度，她们就算反应再快，也已经来不及。”

    走在街道上，杨念晴觉得很有趣。她发现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反而更喜欢住在冷清僻静的地方，像楚笙寒，像南宫雪的南宫别苑，像这个曹通判。

    “当年率兵剿杀陶门的正是曹通判，此人热衷功名，心狠手辣，上头密旨要满门诛杀，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抗旨的。”

    仿佛一个被遗忘的孩子。

    杨念晴别过脸，打断他：“南宫大哥，思思是来找你的。”

    “没有啦！”唐可思瞟了南宫雪一眼，有些脸红，吞吞吐吐道，“我只是……一个人无趣得很，所以出来走走，不巧遇见了你们。”

    这样一个人。

    没有李游的神秘欢快，不够热烈，却适度得多，带着些许忧郁，如同夜里海上缓缓浮现的星光，又如同冬日的阳光，温暖人心。

    何璧道：“事后指认尸体时，果真没有可疑之处？”

    然而，正因为没有老花眼镜，杨念晴看到了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也立刻相信了这个事实，明白了当年他为什么不救陶家的原因。

    这样一个人，是绝不会为无关的人和事多费力气的，何况当初朝廷委以重任，正是仕途上的好机会，他怎肯白白放过？

    他和邱白露还在准备明日扶柩起程的事情吧？方才她本想帮忙，却被他轻轻的一句话给挡了回来，心，也跌入了谷底。

    终于，南宫雪叹息不语。

    杨念晴圆场道：“南宫大哥，回去再说吧……”

    听他毫不客气地称众人是“麻烦”，何璧也不生气，目中反倒透出一丝笑意：“麻烦不会找上害怕它的人。”

    他点头：“多谢。”

    唐可思赌气垂首，偷偷瞟他。

    “她只是在维护那个凶手，”杨念晴截口道，“除了儿女，叶夫人根本没有什么亲人，能让她至死也要保护的，除了陶家的人，还会有谁？”

    她点头：“可我……”

    第二日，杨念晴故意起得很迟，喝过丫鬟送来的药，再顺便一打听，李游与邱白露果然已送江湖谣走了。

    闻言，唐可思面露惭愧之色：“忘了姐姐正病着……”

    见南宫雪还是犹豫，她又赶紧抱着杨念晴：“杨姐姐没有武功都不怕，我有武功，必定不会连累你们的。”

    唐可思对查案本就没什么兴趣，只要南宫雪在，哪里她都是愿意去的。意外的是，南宫雪平日里言语虽总是敷衍她，然而行走却总要将她带在身边，仿佛格外不放心得很。

    说完，恰是时候地放开她。

    那不一个样吗！杨念晴既好笑又担心，她哪里是“不巧”遇见，分明是专程从家里溜出来的，叶夫人一心要儿女远离这些事，因此临死前才逼着他兄妹二人发誓不得与众人有牵连，万万想不到唐可思还是不遵母亲的遗命，竟然独自跑出来找南宫雪。

    唐可思抱着她的手臂，开心得不得了：“杨姐姐，南宫哥哥，方才远远看着很像，原来果真是你们！”

    这一瞬间，杨念晴又觉得他像个普通人了，一个普通的、慈祥的爷爷。

    “走吧，你不要在这里。”声音依旧温柔，没有一丝责怪之意，然而，这句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已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叶夫人一死，所有线索几乎都是断了的。

    据说，这个曹通判本是武官出身，由于宋代对武将并不重视，所以才另投门路，做了通判，人道是文武兼修，陶门案发不久，便是派他负责的那次剿杀行动，而他也因为那件事得意，从此平步青云。

    杨念晴抬脸。

    “你可信我？”声音温柔而清晰。

    一进门，他就认出了何璧。

    目送孙子离开，曹通判这才转向众人，叹气：“老夫明白你们此来所为何事，但如今，老夫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唐惊风与柳如自是报应，此案不是已经完了么？”

    尽管杨念晴在心里揣测了许久，但真正见到曹通判时，她还是意外极了。

    以他的地位，当初该是有机会站出来为陶门说句公道话的。

    杨念晴沉默。

    “倒不必太担心他，他不但武功不坏，平日行事也谨慎得很，凡吃一杯酒一样菜都会先让人尝过再吃，家里更是保镖一堆，任何人要不知不觉害他，都不是件容易事。”

    终于，曹通判嗤笑一声：“老夫如今虽老，当初办事却未必输了你们，那些规矩，老夫知晓的也不比你少，上头旨意要灭门，老夫岂会如此不慎？”

    “药喝过了？”温和的声音。

    能令江湖谣与冷夫人毫无防备的人，不多，却也不少。看起来似乎有线索，其实真要查，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不行！”南宫雪打断她，看着唐可思，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我叫人送你回去！”

    何璧点头：“她是习过武的。当时外面人也不少，并未听到有什么声响，那人必定是趁她没有防备时得手的。”

    沉默。

    她自嘲地笑了笑，便出门去找何璧他们，想听他们商量一下案情。

    何璧盯着他：“晚辈只想请教一件事，前辈可愿据实相告？”

    杨念晴不语。

    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破案了，江湖谣之死，自己多多少少是有责任的，尽力帮助他们找出凶手，就算不为他，至少自己也不必那么内疚。

    走出几步，何璧忽然停下，转身看着他：“如今江湖上复仇之事甚多，唐堡主与柳大侠已遇害，前辈须当心才是。”

    他看的是何璧，并没注意南宫雪，看来何璧那张老板脸虽然平时不怎么讨别人喜欢，却偏偏合了他的脾气。

    南宫雪断然道：“跟着我们太险，倘若出事，如何对得起叶夫人！”

    完全是江湖话，没有半点官场的客套。

    原来她房中所挂的那幅浴水莲花图是李游送的，难怪字迹如此熟悉，难怪李游那么快就断定她不是自杀，只因为那图还好好的挂在墙上。

    这个矮小的老人，态度是那么温和，笑容是那么亲切，若再架上一副老花眼镜，几乎就让杨念晴将他当作那个讲授文学史的老人家了。

    杨念晴这才回神，看看南宫雪，摇头笑了：“已经喝过了，我没事，你们聊吧，我先去园子里看看……”

    看来明天早上也不必去送了吧，他与那个女子都不会愿意见到她。

    那样的笑容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完全是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才会有的满足神情，看来他洗手后，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

    “不送。”

    南宫雪目光微微一动，沉吟：“叶夫人如此聪明，自然不会轻易受制于人，况且，以何兄与李兄的大名，该没有难以解决的事……”

    她转身就要走，不想手臂却被人抓住。

    万万想不到他会当着唐可思的面做出这般举动，杨念晴有点着急，大哥，你想害死我啊？

    叶夫人是对的，如今与此案有关的人都很危险，江湖谣已经……不能不说是凶手在警告与示威，唐可思实在不宜再卷进来。但她既然找来了，只怕未必肯轻易回去，何况现在就赶她走，也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或许，真正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反倒更向往平静。

    见他二人言语紧张，杨念晴只好求情：“南宫大哥，反正都已经来了，就让她玩几天再走，怎么样？”

    心中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