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上）

寒’，你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

    古老的词调道尽了青年男女们的爱慕：蒹葭苍苍……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宛在水中央……

    “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你也发现了。”淡淡的声音。

    许久，她抬起头，露出一丝顽皮之色：“后来我借了你的剑看，其实我也留了东西，你当时看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有发现。”

    忽然，她似乎发现什么，全身一颤，迅速抓起他的手查看，失声道：“不对！”

    “后来我就真走了，既然你不在意，我又何必在意你！”

    “我们都错了，赌了这许多年的气，如今才知道该容忍体谅些，我只后悔没有早些明白，你说，我们活了这么多年，竟不如一个孩子？”

    “十几年，我都未能为你做什么，如今，我却要活着做这最后一件事，你再等我几日可好。”

    李游却只点头应了声“是”，然后拉起杨念晴就往外走，直到出门后，杨念晴才发现，不知何时阶下已站着两个人。

    她喃喃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再不和你赌气了，你也多让让我，好不好？”

    “我很想叫你留下来，好好陪我一天，就算哪里也不去，陪我坐着也好……可我始终没有说出来，”她摇晃着他，流泪，“其实你也在等我说，是不是？你总是这脾气，不肯服输，可我是你的妻子，为何你连我也不肯让一次？”

    她躺在地上，怔怔地望着他，美丽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喉间却已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个分明深爱着妻子，却从不肯开口说出来，另一个也同样不肯服输，两个同样好强的人走到一起，是幸还是不幸？

    一支金簪躺在地上，锋利的簪尖在烛光中闪烁。旁边还散落着晶莹的碎片，也闪着玻璃般的光泽。杨念晴这才发现，手腕上，先前冷夫人送的那只玉镯已不见了。

    他没有回答。

    每次看着灯下那个拭剑的影子，看着那张令她心动窒息的脸，她几乎就要开口请求了，然而她没有。只是当那个人影真正消失在门外以后，她便再也不曾合眼。

    刚叫出这声，她又猛地扭过头，身旁，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个人。

    声音已发颤，她终于伏在他身上，轻声泣道：“但你为何不肯说，竟不知……我也在等么？”

    何璧依旧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然而那双漆黑锐利的眼睛里，也依稀浮现着一丝悲哀与同情。

    门内，冷夫人脸上浮现出更多更重的霜冷之色，她费力地抱起丈夫，放入棺材里。

    许久，手缓缓松开，她擦擦眼泪，忽然自嘲地笑了：“我实在不该怪你。我是你的妻子，却也从未对你忍让半分，总是与你赌气，成亲十九年，我都没能为你留下一个孩子，你如今会不会怪我？”

    她再无顾忌，眼泪直流：“太晚了……”

    杨念晴迟疑，看向李游。

    “当年你早出晚归一心练剑，天还未亮就走了。”

    “十七年……还是我先来找你。”喃喃的声音如梦呓般。她对着尸体默默站了半晌，忽然身形一矮，也斜斜坐在了旁边地上，如同一个孩子般，双手抱膝，静静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

    南宫雪脸色发白，愣愣地望着门里，那些痛苦与忧伤令人不忍再看。

    众人都知道此刻不宜再进去打扰，转身回去。

    恨恨的目光又渐渐软下来，她忽然笑了，伸手拿起旁边的竹箫，在他面上晃了晃，仿佛在对恋人撒娇。

    素手缓缓朝他伸出，却又停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那只僵硬的手，缓缓摩挲。这只手曾经那样紧紧地拉着她，温暖有力，而如今，她却已许久没有拉过了。

    冷夫人沉默半日，逐渐恢复冷漠：“我不该带你们去找他，们先出去吧，我送送他就好。”

    面对她的愤恨，他没有回应。

    那边冷夫人已出神，根本没有留意外界动静。

    “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年我自创的‘凤箫声动三十六式’名动江湖，所有人都交口称赞，谁知你看了，却笑我只会以箫作武器，反倒失却了它的本性，然后你拿过它吹了一曲《蒹葭》。”

    那一刻，她竟莫名地发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可自那以后，我再没见你那么笑过了，”她垂下头，“是不是因为我总与你赌气，才令你如此？”

    “怪我，我若是说出来，你该会留下来陪我吧？我却与你一般要强，我……我也怕你不答应……我怕先低头，会令你看低我！”

    “你随他去也好。”叹息。

    话音停止，人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