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仙魔对阵

    “虚天万魔是后招，”重紫忽然提最后的魔力，伸手握住逐波剑锋，与那带毁灭之能的仙力相抗，“你就一点儿不担心，当真要陪我死？”

    重紫静静站在中间，没有躲也没有抵抗，只是抬眸朝半空望，任那些细细韵光芒朝自己包围过来。

    剑光轻颤，映照死灰色的脸。

    照眼下情形看，的确万无一失，还是布好人间的阵要紧。洛音凡点头，迅速作了安排，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肩头，唇角，血源源不断往下流，可他整个人仍是稳稳立于云中，恍若不觉，抬左手，凝仙力，半空气流很快重新汇集至一处。

    那句“要杀她，先杀我”，多么令人感动，可惜当它成了今日谋划的一部分，也就不算什么了，他早已亲自决定了结局。

    原来什么六界入魔，什么仙门覆灭，别人认为重大的事，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正如洛音凡所说，“仙道与魔道，都不会从这世上消失”，“有朝一日果真魔治天下，魔道中亦会生仙道”，他们都看得太清楚。不同的是，一个扮演着游戏者的角色，六界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苍生性命在他眼里渺小如沙砾，等同灭了会再生的蝼蚁；另一个却不肯放弃，仍在试图挽救这个可爱又可悲的世界，明知改变不了也要做下去，只因不忍看那苍生受苦，不忍看千万性命眨眼消亡，这就是所谓的悲天悯人之心吧，真正的神仙。魔与仙的区别，在这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

    “那不重要。”

    金光道道，巨大无形的屏障将暴风雪阻隔在外，牢不可破，无数仙门弟子立于其中。当先一道熟悉身影，旁边十几位掌门与仙尊，正是虞度、闵云中、玉虚子、昆仑军、明宫主、行玄等人，青华宫卓耀与其余掌门却不在，想是丢守其他要道了，以防魔宫声东击西。

    眼见洛音凡又要使杀招，闵云中与虞度再不敢迟疑，同时上去拦住他。闵云中大怒，“你到底想做什么？糊涂！”

    没有关系，锁魂丝，伤她多少，就会伤自己多少，她怎么怨他恨他，都没有关系，他会和她一起，她始终是他的重儿。

    洛音凡沉吟道：“九幽此人来历神秘，行事出人意表，逆轮当年瞒天过海，曾利用天山那条海底通道潜入仙门，内外夹攻，我只担心他也会沿用相同的计策。”

    重紫茫然道：“六界入魔之后呢？”

    重紫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那就是说，纵然六界入魔，这种局面也维持不了多久。”

    重华宫里，跑来跑去为他端茶递水的孩子，在他怀里撒娇的孩子，卑徽的少女，任性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心里。

    不可能，她在说谎！九幽连天魔也未修成，能有多厉害？她了解他的弱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他选择，让他再次舍弃她！

    就这片刻工夫，重紫又受重创，肩头血急涌。

    见他二人这神情，众人便知不假，都骇然。

    “我一定会学好仙法，帮师父对付魔族，守护师父！”

    她有罪，他更罪孽深重，那就让两个罪人一起接受惩罚吧。

    心反而不疼了，只是空了，很熟悉的感觉，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对她下手之后也曾有过这感觉，知道现在他才明白，原来那就是心死。

    秦珂已经不在，我只有你，你不能这样。

    没有多余的话，她先发制人，剑尖指处，出现红黑两朵木盆大的莲花，数道青气自莲蕊中生起，似群魔乱舞，迅速围住洛音凡，将他整个人吞没。

    她说要永远陪伴他，可是现在她站在了他的对面。

    魔气肆虐，此番人间受到的干扰不是一般大，到这种地步还假慈悲什么，只不过，能少破坏一点儿是一点儿而已。

    是，每次对她下手，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每次都将她伤得彻底，也将他自己伤得彻底，忽然间，他竟想干脆让这一剑刺到自己身上算了，狠狠刺上百剑千剑一万剑。

    闵云中见不对，气得发抖，“你这畜生，素秋就算做错了什么，也终归是你的妻子，如今她被这魔女所害，你还不肯下手？”

    “尊者！”

    洛音凡点头，“我跟你打。”

    知道他不会说，重紫闭嘴沉默。

    脸色更苍白了些，好似这场天寒地冻的大雪。

    卓昊并不理会那些责骂与鄙夷，淡淡道：“我一直在想你拒绝我，究竟是因为谁，谁知到头来全想错了。秦珂、慕玉，我都猜过，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那个人。”

    “无论用没用，她都是死在我手上的。”衣带飞扬，重紫飘然移出阵，至他面前停下，“我欠你两世的情，如今你妻子的死与我有关，我便让你一招报仇，算是还你的情吧。”

    “混账！你……为这孽障，你……”闵云中急躁，转身示意虞度，“快些给他解了……”

    面前的人几乎浑身是血，胸前、肩头、手臂、后背，不知中了多少剑，遍身伤痕，遍身残破，将她伤成这样，到头来她却告诉他是妄想，让他又一次放弃她，这算什么？

    洛音凡抬手阻止，缓步走出阵，“依你。”

    “没有终结，”亡月侧脸对着她，“没有终结，皇后。天地间永远不可能只有魔，魔治、人治和仙治，仙灭了，人灭了，始终会有别的种族来取代他们，扮演他们的角色。”

    重紫不语。

    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来到她面前，举剑便刺。

    “九幽的魔力远胜于我。”

    重紫浅笑，“这么攻打，免不了要死人的。”

    纵有虚天万魔相助，九幽魔宫实力仍不及仙门，且据消息说，他们四大护法仅余其一，只要仙门齐心协力一搏，这场仙魔之战并非全无胜算。然而，胜又如何，败又如何，结果都是他永远不想看到的。

    谁也想不到他会提出这法子，仙门魔宫两边的人都大为意外，连重紫也禁不住诧异地看他。

    魔官阵势与想象中相差太远，虚天万魔已出世。却退迟不见踪影，或许是攻其他要道去了，他已作了周密的安排，后面就该让虞度他们自己解决。

    闵云中亦道：“神之息壤，女娲补天五彩石，岂是区区仙魔之力能破坏的？这分明就是场硬仗，还怕什么，我们未必会输！”

    亡月侧脸看向重紫，“皇后此番攻上南华，摧毁六界碑，是不愿伤一人的，甚好。”

    “九幽，你以为凭魔宫现在的实力，就能取胜？”清晰的声音。

    “我发的誓还在，不会害你。”

    他的血也是热的？重紫摸摸脸，无力地跌坐云中。

    “你当这是什么，杀招，控制不好会伤人的，我刚练成没多久，能使出这一回已经很难了。”少年停了停，笑道，“待我练熟，天天使给你看。”

    ……

    ……

    洛音凡缓缓抬剑，手已经在颤抖。

    亡月道：“六界碑倒，天地重归混沌，六界入魔，你将是魔界第一皇后。”

    重紫扫了周围虞度等人一眼，“到现在，你以为我还能怎么做？”

    预料中的答案，没有失望，没有怒意，无悲无喜，他只是淡淡道：“那就动手吧。”

    恍惚间，对么那高高身影似也晃了下。

    仙门这边也在迟疑，九幽的条件对仙门未免太有利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洛音凡是仙界公认术法最高的尊者，已是金仙之位，平生几乎从未败过，重紫修成天魔不过才三年，洛音凡取胜的把握应该是很大的，怕就怕他对徒弟心软，下不了手。

    “皇后！”

    虞度道：“看来他们是等不得，想要硬拼一回了。”

    远远的，洛音凡站在对面，脸色反而比往常更显平静，他看着她，道：“一定要这样？”

    果然还是这样，重紫松开手，“你想一起死，不需要我愿意，可惜还有九幽，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虞度他们能有几成胜算？你以为料定一切，跟我同归于尽就能拯救六界？九幽远比你高明，他的计划会令你意想不到，收手吧，你败了。”

    面前这些人，她谁也不欠，唯独欠他。

    亡月道：“如此，那就攻阵吧。”

    迟迟不见他动作，仙门众人都捏了把汗。

    重紫看着他，就像头一次认识这个人。

    是谎言吧，可这一剑再也送不出去。

    “真的？师兄再使一次我看看。”

    仙门众人看出她应付艰难，皆大喜过望，唯有虞度心一沉，“师弟你……你中了锁魂丝？”

    “可有惊扰百姓？”

    魔光乍闪，却是重紫先一步将他制住。

    对这魔女，他竟维护到这种地步！闵云中又气又悲，咬牙待要再骂，最终也只长长叹息了声，颓然不语。

    “这是什么幻术？”

    魔尊九幽这个名字向来代表着神秘和低调。他好像一直都是站在别人背后看着一切，从来没有锋芒毕露的时候，与仙门交手的记录少得可怜，是以当年人人都只知道万劫之强，却不了解九幽。然而九幽魔宫的发展壮大，又让人不能忽视，仙门许多人都是头一次见到他，更无人知道他的底细，此时对阵，都禁不住面露疑虑之色。

    剑眉微皱，不复当年潇洒，重紫伸手轻轻抚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这个真心爱她却又不断被她伤害的人温柔低语，“你不能这样。”

    仙力汇集，卷至半空，化作无数细小蓝光撒落，一点一点恰如夏夜里漫天流萤，动人至极。

    在责任与爱之间痛苦不堪的人，连死都这么挣扎。

    没等虞度动手，强大仙力猛地爆发，将二人生生震飞。

    呼声骤然爆发，所有仙门弟子脸上布满震惊与恐惧之色，同时望着一个方向。

    师徒对面而立，可是有些东西不知不觉中早已改变。

    怎样的错误，怎样的命运安排，才会让他们走到如今这一步？

    重紫半步不让，两柄长剑猛地脱手至半空，翻转倒播下，掀起骇人气浪，两条黑纱飘带仿佛获得生命般，迅速延伸生长，长出数丈，堪比无常的勾魂铁索，直朝对面卷去。

    重紫是魔，做什么都没人意外，可是他现在的身份哪能出错，徒弟有不伦之心，他断不能有，否则叫人看出来，他还有何颜面立足仙界？眼下应快刀斩乱麻，不要再与她扯上任何关系才是。

    周围气流发生变化，察觉异常，他迟钝地考验。

    终于还是召唤了虚天之魔。洛音凡望着远处山头，那里的祥云已不见，变作大片大片的血色晚霞，预示着这场天地之变、六界之劫的到来。

    亡月点头，“可以这么说。”

    “有师父在，没人会欺负你了。”

    “你的术法远胜于我，却让我去应战，是想借他的手杀我？”

    手情不自禁抬起，想要去触摸，想要去留住。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感激你？”重紫又受一剑，索性停了身形，“洛音凡，这样没有意义，我已经在你手上死过两次，你现在这么做，只是想逃避你的内疚，用死来逃避，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虞度也明白其中利害，道：“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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