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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单的时候，赵一玫让服务员打包了一份三文鱼，让我带回去给何惜惜。

    “你有多余的吗？给我的话，你会不会就没有了？”

    “嗨。”我开心地跟他打招呼。

    这学期的期末，我过得全无感觉。跟着大家在图书馆熬了三天三夜，赵一玫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奋笔疾书：“还记得科比的那句名言吗？我见过凌晨三点的洛杉矶，以后我也可以拍拍胸脯自豪地告诉别人，我见过凌晨三点的旧金山。”

    我看到她从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上走下来，她没有撑伞，隔着玻璃窗原本打算同车里的人挥手的，但她的手举在半途，又垂了下来。然后那辆车缓缓地开出了我的视线。我努力想看清车里的人的面孔，最后汽车一晃而过，只知道是一个年轻的男生。

    等窗外的彩灯一盏盏亮起来，蜿蜒着伸向远方时，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我无所事事地打开电脑，意外地收到一封来自中国的邮件。我点开来，是一张电子贺卡，白色的雪纷纷扬扬铺满整条繁华的街道，像风车一样在五光十色的夜幕里静静地旋转。

    这次我们走的是人工柜台，收营员找给我们一大堆硬币，还冲我们眨眨眼睛：“Enjoy the rainy day（好好享受这个雨天）。”

    大千世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劫，埋在心底，葬在风中，都成了故事。

    江海忍俊不禁，笑得两眼弯弯：“那是最普通的一种。”

    我愣住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下子忘了没车了。”然后又抬起头偷偷瞟了瞟他。

    “他出现在你最狼狈的时候，在旧金山的凌晨一点，递给你一杯热咖啡，难道这还不足以打动你？”我冲赵一玫翻了个白眼。

    “没事，”我回过神来，涩涩地笑，“你还没睡呢？”

    赵一玫的男朋友叫南山，是个中美混血儿，大我们两级，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酒窝。他叫赵一玫“阿May”，我很喜欢他叫赵一玫时候的样子，像是一个刚刚睁眼看到这个世界的婴儿。

    第一次期中考试持续了三个小时，老师发的士力架被我舔得干干净净，当我精疲力竭地回到寝室躺在床上时，赵一玫冲进来，十分妩媚地冲我抛了个媚眼，然后告诉我：“我谈恋爱了。”

    我想了想：“原来如此，我总是收到一只老鹰的图案的硬币，那是哪个州？”

    他们两人的相识十分戏剧性，赵一玫深夜抽风，开车去星巴克买卡布奇诺，停车的时候神志不清，把刹车当成油门，一脚撞上前方的越野车。

    “根本没办法enjoy好吗！”我抱怨道，转过头看到江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了？”

    我回过头，看到站在我身后的江海。

    “嗯，你想要吗？我下次带给你。”

    他得意扬扬地笑了笑：“漂亮吧？我自己做的。”

    那天傍晚，我看到何惜惜一动不动地在雨里站了很久很久。不远处的窗边，暖黄色的灯光印出赵一玫和南山在厨房里一起做饭的身影。

    美国大学的计分方式和国内大学有些不同，最终成绩由平时作业和两三次期中考试以及期末考试共同组成。

    我和江海撑着伞并肩往回走，雨下得稀里哗啦的，我故意走得很慢，恨不得这条路再长一点。

    “这个Quarter（2.5美分），”他拿起刚刚收银员找给我们的硬币，“上面的州标是密歇根。”

    又一簇烟花升空，我贴着手机：“我没事，就是刚刚看到你的贺卡了，谢谢你。”

    恰好是一杯卡布奇诺。

    后来，我得到了那枚象征着加州的硬币。再后来，我发现亚马逊上十五刀可以买到一整套State Quarter，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

    耶，我在心中窃喜，顺便决定晚上回去请赵一玫吃一桶冰激凌。

    我笑着拒绝了她。这是我在美国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人人都沉醉在喜悦的海洋之中，江海似乎对西方的节日不感兴趣，我也不太愿意同别的人一起度过。

    这真是让我刻骨铭心的一幕。

    等出了超市，江海一手提着一个塑料袋，我可以透过它们看到里面那一大包讨厌的Always，我还没回过神来，江海就停了下来：“下雨了。”

    “怎么了？”

    顾辛烈这个人，和绝大部分男生一样，字丑得惨不忍睹，又懒得要死，连阿拉伯数字写起来都嫌麻烦。小学时天天被老师留下来罚写字，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改进，下一次答试卷答得还是跟画简笔画一样。

    如果说此时我害羞得手脚无措，那么下一秒，我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我竟然忘带钱包了。因为赵一玫有出门背包的习惯，所以每次和她一起逛超市我都会自然地将钱包放进她的包里。

    我点点头，在那个时候，我固执地认为，一见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赵一玫冲我摇摇头：“唯美食与爱情不可辜负。”

    “你相信一见钟情？”赵一玫反问我。

    “谈恋爱去啦。”

    期末考试结束后，人人都开始期待起圣诞节，街上和学校里都挂满了亮晶晶的饰品。商场外面运来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有人写好心愿条挂在上面，小孩子围着它转个不停。受氛围的影响，我甚至有一种“世界上说不定真的有麋鹿车和圣诞老人”的奇怪想法。

    “算了，我才不要当电灯泡呢。”

    江海问我，然后他上前一步，顺着我的目光，和我一起看到了静静躺着的一大包一百零八片的Always卫生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