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撑在高架桥那高高的栏杆上,对着可见度很低的那片黑暗大声地呐喊:
我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只有一人,我才压低声音说:“赵先生,那个,我的文件,昨天落在车上了……”
城市还在睡梦中未被唤醒,我站在路灯盏盏的高架桥上,感觉这浩瀚的灯海像一片星星的海洋,明明该是明媚的,却觉得不能抑制的忧伤。
我只是卑微地想要记得,这每一刻。
“我走了。”
那个说过要给我幸福的人,现在却那么远,远到即使身体紧密结合的时候,仍旧觉得远到难以触及。
赵海仔细想了想,随后认真地答:“好像确实有一堆文件在车上,但是江先生都拿回去了。”
江海洋一把将我抱起,眼底满是仇恨的狠意,他诡异地一笑,低声在我耳侧说:“我一贯这么偏执,我活不了,你也别想逃。”
领导一脸严肃的对我说:“小于,别辜负我对你的栽培。”
也许,我本就不该来。
我紧紧地攫住他的背脊,那熟悉的曲线让我不自觉的沉沦。像一只萦绕着火焰的飞蛾,想要靠近那难能可贵的温暖。
我有些气弱,小声地答:“我来……拿文件,赵先生给的……钥匙……对不起……”我有些语无伦次,只想快些逃走。他浑身的酒气将我包裹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让我有些气闷。几乎不能呼吸。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我努力让自己更清醒。
而我除了语塞,完全没有了多余的意识。因为我发现,我把那堆文件,掉在了江海洋的车里……
是江海洋。他静静地靠在沙发上,脸色惨白而憔悴,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浑身透露着将要腐败的味道。茶几上放着一个空空的酒瓶,玻璃质的酒杯里还有残余的酒。紫红色的液体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越走近越觉得空气中尽是弥漫的酒气。我不自觉地掩起了鼻子。
我丧气地垂下头去,思索着该怎么找他取。
张爱玲和胡兰成的爱情,也算是经过了岁月的蹉跎,烽烟的洗礼,最终却不能善终。
我明明知道。结局只能粉身碎骨,却还不管不顾,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任我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没有用。
客厅里放置着一株开的很盛的兰草,静静直立,映在朦胧的雨幕下。
无声地回身待要离去,忽闻耳边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窗外肆虐的风卷起窗纱,一波一波的荡漾。雨声哗然,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钝重地声音,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紧紧缚住。明明知道不能碰,明明知道是禁忌,我却不能违逆自己的心去推开他。冲天的酒气让我的神经逐渐麻痹。
我也许哭了,也许没有,那疼痛让我咬紧牙关,从牙龈根处一直到太阳穴一直在突突地跳动,整个身体不住地颤抖。浑身的气力都集中在手上,我紧紧地抱着江海洋,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他狂躁的律动让我快要昏厥,却还要逼迫自己咬着嘴唇强忍着。
这样的场景不能在熟悉,可惜我心里却亮如明镜。
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钟爱一生的情事,只是个童话。
年少的爱情,以为分开只是分开,如若悔了,倦了,还可以回头,却在幡然醒悟时发现,蓦然回首的时候,一切早就已经物是人非。那时候飒飒放弃的,是一辈子。
这里每一层只有一户人家,门庭有些冷清。我轻轻地拿门卡打开了大门。
抱着这样想法的我,开始有些忐忑不安。抬头看着逐渐灰暗下去的天空。阴霾几乎要遮蔽住双眼。云层越来越低,乌压压的一片。路灯整齐划一的亮了起来,在还没有完全暗下去的世界里显得微弱而颓唐。风轻盈的吹着,夹杂着细细的雨丝。哗哗地落在车窗上,刮出细细的痕迹。
不是不怨,不是不恼。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依稀还能看见他的轮廓,像旧式窗上的剪纸,线条凌厉,让人移不开视线。
发现自己掉了东西,是在第二天。
我明明对自己说过,再也不会哭。我明明以为,眼泪早就流尽了。可是最终还是忍不住。
年少时,我总是默默地祈愿着有一人能执着我的手,与我共同起誓:“原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而如今,我终于还是在这无奈的现实面前低了头,而那人,终究与我走失了。
而我一直在门前踌躇徘徊。犹豫要怎么进去,又该怎么开口。
我全身一僵。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冷静地让人心寒。想来,应是早就醒了。
眼泪被地心引力吸引,一直不住的外涌,朦胧中的路灯像一簇一簇的流火,那样璀璨,那样美丽,最终却落入那张牙舞爪的黑暗。
本就在风尖浪口,我竟然还“很不小心”的犯错了。
电梯里照明很足,铁皮的电梯折射着这亮闪闪的光,让我短暂的视盲。站在1001门前,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方才在楼下看着门卡上的数字时,我有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我曾经也进过一间房子,也是这样的数字。明明还不是很久远的记忆,却让我有种如琥珀一般凝住的错觉。
江海洋的汗水滴在我冰凉的皮肤上,灼痛了我的心。这场近乎疯狂的放纵,我几乎分不清,沦陷的,是我,还是他……
一声一声,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穿过那段难堪的过去,仿佛要抓住那最后的快乐。
身侧的江海洋沉沉的睡去了,呼吸中还带着酒气。朦胧的光线将他的侧影勾勒的很柔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他竟浅浅地笑了,这笑容让我的心又开始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