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与幸福，兵分两路

藏起来，但爸爸总护着我，偷偷的拿给我。吃过的杏子爸爸还会把核晒成干。炒一炒冬天的时候就能和瓜子花生一起吃了。

    “别在这里哭，要哭就躲起来。”

    干妈狠狠的训了顾平安。她恶狠狠的瞪我，那眼神让我多年都很害怕。

    我们家一直随着爸爸的单位住在单位宿舍里，整个大院的人都共用厨房和厕所。那里的居住条件并不好，而我这辈子最怀念的时光却是在那里。

    而顾平安，她不会懂，她的眼里总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就像我的眼里觉得全世界都欠了我一样。

    那时候家里没有热水器。南方城市冬天也不会供暖，一到冬天洗澡就成了大难题。而爸爸则会燃起煤炉。让我和妈妈一起在大大的脚盆里洗澡。

    沈安平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他一手拎着球衣，一手递给我一张纸巾。

    那是一个冬日的下午。放学时我碰到了来接顾平安回家的干妈。

    沈安平没有问我为什么哭。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这是他的风度。现在想来，他不过是完全不在意罢了。

    ……

    妈妈像是被我哭声惊醒。她愣了一下，突然诡异的笑了，她对我说：“莫非，你想救爸爸吗？你想救爸爸你就去求你干妈，你干爹是做大官儿的，只有他能救你爸爸！”

    她怨恨我什么都要抢，可我不明白，我想让自己变得优秀我错了么？我想靠自己的能力争取些什么我错了么？

    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吧。我终于把小时候对顾平安那种盲目的喜欢变成了怨恨。

    那是一节数学课。满脸泪痕的妈妈将我从教室带到了医院。

    就像顾平安。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和她，实在太像了。

    “……”

    ……

    我一直都不明白“莫非”的意义，听爸爸说，我的名字，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莫非定律”。我当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所以小时候用“莫非”造句时，我总会造“莫非是个好孩子”。

    爸爸在狱中自杀的时候我还在学校上课。

    到最后，她总是默默的抹掉眼角的泪水，抱怨的说：“死男人，还说要养我们娘俩儿一辈子，你现在是去哪儿风流快活！把孩子丢给我一个人！”

    他自杀之前承认了所有的罪行。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监狱里受了怎样的苦，让一贯爱护名声的他在死后还留着骂名。听说是有人拿我和妈妈威胁他，他才“承认”了罪行。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那么疼我的干妈却不愿意帮我救爸爸。

    我自是没有想过他接近我的理由竟是那么不堪。

    爸爸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他不上班的时候总是抱着我在院子里的杏树下晒太阳。他会给我讲很多故事。外国的，中国的。爸爸的声音像电视里的主持人，醇厚低沉，每次我都饶有兴致的一直缠着他讲到天黑。

    我的眼泪，终于隔了十年，落了下来。

    她伤心的哭了。

    不，我没有错。

    我和顾平安并不算太坚固的友情，大概就是因为那条惹事的白裙子彻底崩溃的吧。

    妈妈整天以泪洗面，四处求人送礼想把爸爸救出来。但是我们家无依无靠，求天无路，求地无门。

    当他离开我时，我整个人都懵了，傻傻的站在原地，卑微的问他：“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么？”

    大队辅导员明明说过主持人是我。我每天在家里背稿子挺直了背脊编手势。

    “……”

    中学的女生，嫉妒心总是毫无道理又异常强势的。曾经跟我分享一片口香糖的友人像陌生人一样指责我：“你以为你是公主了是不是？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你真以为沈安平喜欢你啊！”

    我开始学会讨好干妈，我知道顾平安最在意我抢走她的妈妈。每当看到她怨恨的看着我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快意，反而觉得可悲。

    她不喜欢我，虽然这一点我也很沮丧，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喜欢她。每次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和我玩的时候她总是撇着嘴从口袋里掏出糖果递给我，居高临下的说：“喏，给你，这是外国的糖，沈安平的叔叔从外国带回来的！”

    “我知道。然后呢？”我努力让自己更冷漠。可我心里知道，我一直渴望她像对顾平安那样对我，我一直渴望时间回到最初，我没有被奶奶遗弃，我和顾平安一样，像公主一样长大。可我也知道，时间是把最温柔的刀，它刺过的伤口永远也不会好，不过是时光飞逝，我们逐渐忘了疼罢了。

    “……”

    他的遗书是写给我的信。

    可是我知道，妈妈只是活得太辛苦了。因为我不只一次看见妈妈对着客厅里爸爸的遗像发呆，一发就是几个小时。

    这个名字我一直知道。他和顾平安的亲密我也知道。

    她是干妈的女儿。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很喜欢。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他有什么牵扯。

    “从未。”

    那是一条很好看的白纱裙子。层层叠叠的白纱上面错落有致的缀着珍珠。

    “您在放弃我的时候，把我当过您的孩子么？您现在觉得歉疚，想要补偿，您想过我在乎您的补偿么？”我仰头看着蓝色的天空，让眼泪渐渐回流。

    妈妈不喜欢干妈。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是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和干妈太接近。

    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爸爸突然升官，到了A城工作，我们一家搬离了环境杂乱的大院，住进了装修漂亮的新家。

    “莫非，”干妈声音哽咽：“你是妈妈的孩子。”

    十四岁的时候，我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叫做沈安平的男孩。

    我的生活是在我九岁那年进入了我完全没有意料的分岔路口。

    当人有了动力，一切的困难都不再是困难，我在各方面都变得更加优秀，我想让自己和他的差距变得更小一些。

    我哪里看不出，干妈对我的纵容不过是一种赎罪的心态。而她对顾平安看似严厉的管教，才是一个母亲真正的疼爱。

    妈妈像变了一个人，看向我的眼神也越来越阴鸷。有一天晚上，一天没吃饭的我小心翼翼的扯着她的衣袖问她：“妈妈，什么时候做饭？我饿了……”

    热热的水烫的我的脚趾头都暖暖的，我总是眯起眼睛享受妈妈用毛巾给我擦身。仿佛那就是极致的享受，换我当皇帝我也不乐意。

    两个字，让自诩聪明的我彻彻底底明白了什么叫“悲哀”。

    直到小学毕业的那场晚会。

    我六岁生日的时候，干妈给我和顾平安一人买了一条裙子。哦，我忘了说了，我和顾平安，是同一天的生日。

    飞机在距离地面五千米的高空平稳飞行，透过舷窗，我呆呆的看着窗外仿佛触手可及的云雾。

    她拦着我的去路，拼命给我塞钱，我全数扔在地上。

    她扎着好看的辫子，鬓角别着两枚蝴蝶发夹，那翅膀是活动的，只要她一动，蝴蝶就翕动着翅膀，栩栩如生。她总是像小公主一样，很多人围着她。她的裙子也一天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