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就在苏灵蕴要往下跳的电光火石的一刻。一直伺机的警察突然从栏杆下面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苏灵蕴。

    “其实你很怕死，就像你说的，因为你还会爱人，所以你会怕死。”苏灵蕴说：“真正不怕死的人，是我。因为我不爱任何人了。”她顿了顿，又一字一顿地说：“可是我恨你。”

    苏灵蕴睨文措一眼，怨毒地说：“你想的那些，我都不会成全你。你和你那个妈一样，你们都是可耻的小三。如果没有你们，我也不会像今天这么可怜。你们毁了我妈和我。我自然不会放过你们。”

    有一双温暖的手死死抓住了文措的手。文措感觉他的手指头用足了力气，几乎都要抠进她的肉里了。

    文措握着挂断的电话，转身正准备走。面馆里突然一阵慌乱。

    还有什么毛病治不好的呢？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

    十几年前，文措因为想爸爸，用纸条包裹石头，投掷到那个男人家里，砸碎了窗户。砸破了那个男人女儿的脑袋。

    文措想了想，对苏灵蕴说：“也许你说得对，从前我多次站得比现在还高，却从来不会害怕，现在是真的有点怕了。”文措自嘲一笑：“原来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不管能不能和他在一起，只要活着，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很幸福。”

    看了一眼陆远，她心里明白，这个男人有多么善良。如果苏灵蕴真的出了事，他一定会很自责。他心里还是有惶恐，也自动把苏灵蕴这些行为归因于自己。不然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到了这里。

    “你为什么要来？”陆远也有点急了：“赶紧走。”

    耳畔只有他的温柔絮语。

    一幕幕惊险还心有余悸，文措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住：“感谢老天，感谢你，我们都没有死。”

    “我真的没本事。”

    苏灵蕴冷笑一声。

    ……

    文措本能地想要甩开那个女人的钳制：“你放开我，你想干嘛！”

    没有电梯，每一级楼梯都走得很慎重，越往上文措越觉得脚步很沉，可她还是走上去了。

    陆远看一眼上面，又看了一眼下面。

    “抓紧我！”陆远一只手死死抓着文措，一只手抓着五楼住户家的晒衣架。

    她想就这样紧紧握住他的手。直到世界灭亡。

    还不等那个男人说话，苏灵蕴就抢先自答：“不会。你不会。”

    他们正说着，晒衣架的螺丝又往外松了几分，带出来的水泥灰落在文措脸上。文措眼睛里进了灰，眼泪立刻被逼了出来。

    往上看，警察正尝试着从旁边的住户家里爬过来。往下看，气垫正在一点一点被充起来。

    “文措——”陆远和那个男人的吼声同时响起。那个女人也因为亲眼见到这样的悲剧而尖叫了起来。

    那栋那个男人曾住过的楼房楼下已经围满了人，内圈里有警察和消防兵已经被人群团团围住。文措什么都看不见，只跟着那个女人和警察一起上楼。

    “哪有专家，治愈‘砖’家吧！”

    苏灵蕴眼睛暗了暗，几分愤怒被她强压下去。她高昂着头对文措说：“上天安排我们俩有这样的关系，小时候抢父母，长大了抢男人。”

    失去一段感情也许是痛的，可新的感情总是会来临。

    陆远这么说着，上面的警察和那个男人都喊着：“抓紧了，千万别放手啊！”

    苏灵蕴对那个男人的话置若罔闻，她回过头来，看着文措说：“今天我要是跳下去了，陆远的未来就彻底毁了。他会因为我的死被人议论、唾骂，他自己会自责、会愧疚。”说着，她勾唇一笑：“你不是说爱他吗？你希望他被舆论杀死吗？”

    那一刻，文措还没反应过来，陆远就突然松开了手。一直被拉扯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下坠，那种下坠带着一种失重的绝望感。全身所有的毛孔突然都张开了，所有的内脏却有仿佛突然紧缩了。所有的感官感受都被放大。

    文措停下脚步回头来，对陆远绽放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那是她那一刻唯一想要对陆远做出的表情。陆远给与她的安全感让她在这一刻毫无恐惧。

    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手举着手机，一边哭着一边对着电话里喊着：“我这就去找她，妈妈发誓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她。我一定把人给带到，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见文措反抗得厉害，那女人一改往日趾高气昂的样子，哀求着说：“求你了，跟我走一趟，就这一次，当我求你了。”

    苏灵蕴如此说着，苏母已经彻底崩溃了，“对不起灵蕴，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糊涂，一切都是我的错。”

    陆远也没有急于爬起来，只是紧紧抱住文措。

    文措马上回过头去看那个男人，那男人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文措说：“我知道我一直对不起你们母女。但是今天，请你跟我们去一趟。灵蕴她要跳楼，她点名要见你。”

    预想到的疼痛和血溅当场并没有发生。五楼坠下，万幸的是气垫已经充了一半，两人落在气垫上，被气垫完全包裹住。

    用心治疗，因爱愈合。

    听到“爸爸”两个字，文措有微微觉得有些刺痛。她不回头，不去看那个男人，也努力不去想。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回应。

    “有你在有什么用啊？”文措撇撇嘴。

    他说，他只能对她说yes。

    “我十五岁，二十五岁和二十八岁都分别看过《泰坦尼克号》，从来没有觉得有多感动。因为我是个没有爱过人的人。”陆远说：“今天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突然想起了电影里那句经典台词‘youjump,ijump’，竟然就理解了这份矫情。原来就是这样的心境。”

    “也算吧，”文措抿了抿唇说：“往天台里跳。”

    墙上被带下来的水泥灰一直扑扑落在文措的脸上。

    就在她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的时候。她的身体却突然被用力一扯。

    “下去？跳下去吗？”

    文措原本还想与她辩解，可想到她说的那些话……

    我爱你，文措。

    “从头到尾你都恨错了人。”文措忍不住反驳道：“遇到陆远之前，我和你并没有区别。”

    警察够着脖子告诉陆远和文措，五楼的住户家里没有人，他们在想办法，要他们在撑一会儿。

    可晒衣架根本不足以承担两个成年人的重量。眼看着原本应该扎在墙内的螺丝一点一点松开。文措对陆远说：“放开我，一个人的重量还好，两个人根本不行，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

    文措终于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的眼泪没有恐惧，也没有慌乱，只带着感动炙热。

    “你不说，我真的不懂。”陆远眼神那么温柔，看向文措的时候，眼中的情深如同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今天我答应了你，你说的话、你提的要求我都只能说yes。所以我必须要遵守诺言。”

    他说：文措，你觉得肉麻的话，我替你说。

    文措因为她的这些话彻底勾起了警觉之心，她严肃地问她：“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更加刺|激了苏灵蕴，她冷着脸说：“你们说够了吗？”

    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率先走了上去。两人惊慌失措几乎大哭着求着苏灵蕴下来，场面一团混乱。而文措却始终很平静。

    就在文措说话的时候，晒衣架又松了几分。

    陆远紧紧抱住文措，两人在气垫上滚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文措抹了抹鼻子，破涕为笑：“我以前从来不怕死，因为你，你看我变得多么胆小。”

    “不，除了陆远，别的我根本从来没有在乎过。”文措说。

    劫后重生，陆远爽朗笑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治愈你，谁让我是治愈专家呢？”

    “你下来吧。”文措闭了闭眼说：“我和你换，怎么样？”

    “你这么做，想要得到什么呢？”陆远说：“你活着还有无限可能，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天台的栏杆只有一脚宽，文措本就没有站得多稳，苏灵蕴的一甩手让她彻底失去了平衡。

    他说，如果救不了你，那我能做的，就是和你一起掉下去。

    陆远抿唇看着苏灵蕴，若有所思：“你不是说，是你做了大手术你爸爸才回到你和你妈身边吗？”

    那天也是在这个小区。那个女人气急败坏地冲出来，污言秽语地骂了她骂了她妈妈，还动手打了她。可那个男人除了拦着以外，几乎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安慰她的话。

    陆远的手温暖得如同冬日的暖阳，融化了她心里最后的一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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