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陆远和文措同时抬起了头搜寻那声音的来源。最后陆远的视线落在正前方。

    雷雷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不甘心：“第二天她就走了，毫无征兆突然病重，抢救了一个晚上没救回来。之后大家都不过生日了，说是迷信就是吧。到这里来的都是死马也当活马医的。”

    文措抬头看了陆远一眼，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文措见他手上拿着几张A4的检验单，好奇地问他：“你生病了？”

    可是如今她看着还有人这么辛苦只为活着，突然觉得有些动摇，也许，她真的不该那么奢侈。

    一晚上闹腾结束。文措扶着歪七扭八的陆远坐上了出租车。

    文措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低着头向医院外面走去。

    “文措，本大爷批准你喜欢我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妙不可言的。病魔缠身的雷雷奇迹一样地活着，而身体健康的万里，却因为意外早早离开了。

    文措脑袋撞得眼冒金星。陆远见她那样子，轻叹了一口气，粗鲁地将她抓了过来，用手给她揉脑袋。力道不轻不重，姿态不亲不疏。

    “什么毛病啊？”文措眼珠子转了转问：“查不举的原因吗？”

    “我呸。”文措激动地反驳：“别胡说八道了好吗！”

    大家纷纷叫嚷着、指责着陆远和文措“秀恩爱”，硬要陆远罚酒。

    文措走进病房的那一刻用了很大的勇气。她拎着刚买的花和之前准备好的礼物呆怔地站在病房门口。

    文措一时语塞，又觉得羞赧。这愣头青书呆子臭博士，真是学傻了，什么都要有逻辑有前因后果，不管什么事都要弄个清清楚楚，完全不懂得有些事就是朦朦胧胧雾里看花才有美感。

    陆远睨了她一眼：“不会说点好的。只是来做个身体检查而已。”

    文措一直不敢面对雷雷。一看到他文措就忍不住想起万里，所以万里走后，文措一次也没有去过医院。

    他正准备开口训她。就被一声远远的呼喊打断了。

    雷雷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得病第一年大家还都不肯放弃，女朋友抽了空也会过来。第二年第三年，身边的人渐渐都麻木了，女朋友看不到未来，也走了。我爸妈还要生活，我看病要钱，不可能一直陪着，每天送一次饭过来，我热了吃两顿。反正也吃不下多少。”

    文措心里酸酸的：“四年都撑过来了，一定会好的。”

    她和万里六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被陆远这么插科打诨的几个月取代？如果这么容易就爱上一个人，万里去世的三年她曾遇到过那么多男人，为什么从来不曾对任何人动过心呢？

    陆远与她四目相投，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犹豫了几秒，陆远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江珊？”

    “想什么想这么认真？”陆远问。

    文措原本就是感性的人，这下听到雷雷这么说，更是红了眼眶。

    文措看他这看前后不一的样子，忍不住吐槽：“感情你装醉啊？”

    身边的学生们热情似火地挤了过来，将陆远拥进了人群的中心。

    “怪不得。”

    酒醒后，两人都默契地好像忘记了前夜发生的事。文措如同鸵鸟一样，又把自己缩回了那堆忧伤的砂里。

    陆远一拍脑门：“我是不是疯了？怎么和你在这讨论这个。”陆远在文措面前总是落于下风，也懒得与她争辩：“我走了。”

    “谁吓你啊，我老远就喊你了，你没理我。”

    文措把礼物送给雷雷：“你马上要过生日了，所以……”

    “没什么。”陆远摆摆手，“就今天玩得挺高兴的。”

    她突然想起陆远曾对她说：生命只有一次，如果拿来浪费，怎么对得起辛苦活过的这些年。

    “嗯。”陆远说：“我没有误会你是想亲我，故意找理由。”

    嘴角微微的弧度，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红得很不正常。好像一道无形的咒语，让文措心跳失了序。脑中突然不断回放刚才那个吻。陆远屏住的呼吸，文措吃奶的力度，牙齿的碰撞，和冥冥之中牵扯着文措的一种淡淡痛觉。

    他的学生终于饶过他，一群人继续游戏，延续着方才的热络。陆远因为喝得有点茫，靠在沙发上休息。

    陆远凝视着文措，片刻都没有移开。两人就这么维持着“脉脉含情”的姿态许久。

    说着，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向前走了。

    文措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陆远，陆远半晌没什么表情。

    文措诧异地回头。

    其实这世上真的没有莫名其妙的缘分。所谓的巧合，一开始可能是概率，到后来多半是有一个人的刻意为之。

    “没听见。”文措是真的没听见。

    和陆远，多半是因为个性合得来所以多了几分亲近。

    “嗯，登徒子都是这样。”陆远双手环胸，一副水仙花的样子说：“果然美貌是万恶之源。”

    “第四年，人世间的冷暖也看得差不多了。”雷雷说：“有时候也想放弃，可真的临近死亡，又会觉得害怕。”

    文措被他笑得浑身发毛，“你笑什么？”

    走着走着，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搭在了文措的肩上。

    文措收了相册，换了套衣服出了门。

    几天没有和陆远见面，也没有特意去联系他。和陆远越来越不清不楚的交往，让文措感到迷茫和愧疚。

    睡在九床的雷雷原本在与病友说笑，一眼看到文措，也和文措一样，呆愣了几秒。几秒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热泪盈眶。

    “你在学生面前倒是没什么架子。”

    在护士站问了病床号，文措径直去了打听好的病房。

    文措愣了一下，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烧：“我们村游戏都这么玩的。”

    于雷雷，万里十几年的朋友，两人一起长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文措顺着陆远的目光看过去，十二点方向，婷婷袅袅地站着一个长卷发的年轻女人。长相素净，气质温文，着一身卡其色风衣，文艺又时髦。她的表情有些复杂，看着陆远的视线炙热而纠缠，仿佛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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