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措整个人像如泥一样瘫软在他背上。

    其中一个男人一直没有说话。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旁边的男人猛得捶了他一下，大声地说：“你干啥子不说话，还想着那站街的啊？”

    回想起老乡的话，文措心里酸酸的：“到死她都觉得自己不干净，不让说钱是她给的，怕家里人不接受，说是警察给追回来的。”

    那几个男的这会儿也不管是男是女，说了就要上了。

    两人就这么走在夜里安静的巷道里。老旧的城区，老旧的房子，甚至连路灯没有，只有头顶微弱的月光照亮两人走过的路。

    可是今天的文措，却很震撼于他的话，甚至是心动。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危险，却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丁点都不舍得舍弃。

    吃饭的时候，文措的手一直在桌上晃来晃去，那些叮叮当当的手串在陆远眼前来来去去。

    文措点了点头，肯定了陆远的话。

    陆远说：“哪次没醉了？”

    陆远装作不经意地问她：“你戴那么多手串不重吗？”

    文措还是一如既往，美丽而脆弱，倔強到不可思议。说话不知轻重，做事冲动不经过头脑。

    文措把筷子一扔，“吃饱了，结账吧。”

    夜里的风轻轻刮过，冷风冻红了陆远的耳廓。他沉默了许久，第一次没有揶揄文措。

    “你刚才到底撒了多少钱啊，给他们真糟蹋了，不如给我。”陆远笑说。

    许久后，文措才听见陆远轻轻地说：“要是我打出个好歹来了，谁背你回家？”

    “英子的骨灰是她老乡给带回去的。听说她的修车厂盘了二十多万，再加上之前攒的钱，除了还给万里的，都带回了老家。我把钱给英子老乡带回去，她没要，说要了英子会不安心。”

    文措低头看了看包里还剩下的几沓，粗略估计：“有两三万，真是糟蹋，以后应该随身带点冥币，好使。”

    文措愣了一下。再看陆远，只觉得他的肩膀宽厚而温暖。

    陆远听她这么揶揄，一脸鄙夷：“谁乐意抓。”说着就要把手收回。

    一种奇妙的感觉，惊险又刺|激，却又隐隐有点期待。

    此话一出，身边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站街的哪里有真感情？你还指望着娶个站街媳妇啊！傻不傻啊？给钱就脱裤子的女人耍一耍就算了，还当真啊！”

    陆远忍着剧痛，一言不发，只是赔了个笑脸。

    文措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是一个读了博士的心理学家说的话吗？”

    陆远是个不会打架的男人，可是在那一刻，他想也不想就站在文措身前，替她挡着那几个人。

    她嘲笑说：“你刚才抓我手抓得挺顺，真看不出来你没谈过恋爱，耍手段一套一套的。”

    “喝不醉。”

    他轻轻拨开了文措手上的手串，小心翼翼地去抚摸着那些伤口。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陆远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

    文措笑：“身体可以被酒精麻痹，可是心不会。”文措顿了顿又说：“心只会被爱情麻痹。”

    “我们去吃火锅，庆祝庆祝。”文措微笑着对陆远说。

    招了出租车，小心翼翼把文措放了进去。她喝多了酒，睡得深熟，陆远把她着凉，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这到底是有多爱呢？

    坐了一会儿，陆远站了起来：“饿了，去吃点东西吧。”

    文措是第一次遇到陆远这样的男人，他是文措在年轻而飞扬的年龄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男人。不够出众、不够浪漫、甚至不够坏，和她认识的血气方刚的男生或夸夸其谈的男人都不一样，甚至不够有特点。

    “哐——”只听一声巨响。原来是文措一脚踢在刚才一直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侮辱站街女的男人身上，他一时没有防备，撞在了前台的收银台上。

    陆远凝视着文措，脸上一丝戏谑也无，只有十足的认真：“在读了博士的心理学家这个身份背后，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忍着眼里的湿热，连呼吸都很克制。她无声而沉默地伸出手，抱紧了陆远。

    陆远读了一辈子书，让他用理论去解释打架的招式和伤痛程度还挺容易，要他去动手，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他用手把文措挡在身后，用身体护着文措，对那些男人说：“她有点喝多了，各位大哥多多包涵。”

    “我一点都不好。”良久，陆远一字一顿地说：“我霸道，不能分享，我如果爱一个人，她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文措看不得陆远这种认真的表情。每次看他露出这种表情，文措都觉得害怕，下意识想要逃避。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总觉得眼睛里透露着些什么，是她不敢面对的东西。

    文措在后座睡得香甜，歪着头靠在陆远肩膀上，陆远低头看着她如同蝴蝶停息一样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忽然觉得内心痒痒的。

    那个被文措用计算器砸了的男人捡起那计算器，发泄一样，啪地一声狠狠向陆远砸了下去，重重砸在了陆远的脑袋上。

    那几个人一直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讨论着一会儿要去哪里潇洒。

    看着文措安心的睡颜，他低声问她却又像在问自己：“有那么疼吗？比伤害自己还要疼吗？”

    刚才在火锅店里，如果不是老板娘和老板在中间拦着，那几个男人的拳头早打在陆远身上了。

    那一刻，他觉得文措其实是个挺有血有肉的女孩。

    陆远手上的筷子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把文措和英子单纯地当做一种人，他想了一会儿说：“可能是万里在拉着你吧。他一定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

    如果他们真的动了手，他又哪里躲得过去？

    他的背脊很宽，挡在文措身前，明明连光都要看不见了，却觉得异样的温暖，充满了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