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发烫

    卸磨杀驴，毫不留情。

    三脚架“咣当”一声倒在雨中，仪器上的水平指针拼命乱晃。

    被白路舟差点废掉半条命救出来的姑娘现在才感到后怕，抓着白路舟死活不肯松手。白路舟强行把她推开：“我说姑娘，你现在也没事了，该干吗干吗去，别揪着我不放啊。”

    春见自说自话：“按照当初开山采矿时对这里的地形地貌以及地质勘测的结果分析，目前坍塌的区域只是浮于山体表面的一部分，如果雨再不停的话，当初撼动破坏掉的山体会整片垮下来才对。”

    “你别这么强啊，人家名草有主了。再说，就算没主，他也是万花丛中过无数花沾身的人，你别……”

    而此时，酒店大堂里坐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虽身姿笔挺，但爬满双鬓的苍老肉眼可见，并且这两天似乎又老去许多。

    何止也是无语了，好生蹲下劝着：“姑娘，你别看这哥们儿长得人模人样，其实不是啥好人，你赶紧松开，别影响到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如果你真想找个怀抱，来，我这里更温暖。”说着朝她张开了手臂。

    他这个官方代表又闷着声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声明，事件会越演越烈是必然的。何况三人成虎，说不定话题到了现在已经完全变质了。

    队长质疑：“你能为你的言语负责吗”

    白路舟打断：“行了行了，说破天也比不上你们辛苦。再说，你代表谁啊，咱……”

    “后来紧急撤离成功后，她就抓着咱队长的衣服死活要让队长去给她找爱人。咱队长顾忌着她是个女的，又刚刚给出决定性的建议，不好拒绝，那家伙，愣是跟着她在黑漆漆的夜里折腾到天亮。”

    “我在。”

    “谁告诉你老子没联系她了，那也要联系得上才行啊。”

    “什么爱慕者，人家就是刚失去亲人心里无依无靠的，你能不那么低俗吗”

    梁欢摇头，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躺到床上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白路舟，那个一身黄泥劈头盖脸骂她的白路舟。

    一刻都不再耽搁，他将人往怀里一楼，一个上挺，埋进了她的身体里。

    闻声开门的是住在对面的梁欢。

    他白路舟明明和白京是父善子孝的关系，却要骗他说他们水火不容，让他从不曾想过白京会在舟行里插上一脚，并始终掌握着舟行的经济命脉。他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白京的眼皮子底下蹦跶。

    白路舟听不下去了，粗暴打断：“会不会说，不会说别说。”

    南边的战士说了一句：“那女的真是虎，得劲。”

    何止铲了一铁锹泥往山下一挥：“是，我低俗，这么多人她都不跟，偏偏选了你，就你浑身散发着善良的光辉呗。”

    白路舟俯身，高大健硕的身体挡住了她眼前的光，刚洗完澡吹得半干的头发耷在眼皮上面，靠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果香。

    白路舟再次试图把人推开：“你要干吗赖上我了碰瓷碰到我这儿了松手”

    春见模糊不清地喊他的名字：“白路舟。”

    何止心有余悸地看着白路舟：“我说你瞎逞什么能啊，非要来蹚浑水，你要是把自己交待在这儿了，我怎么跟白叔叔跟白辛跟春博士交代，还让我活不活了”

    整条路被清出来是在灾害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

    温热的鼻息拂过春见面部的每一寸，然后蔓延向全身。

    最后，他替白路舟卖命赚完钱了，又一脚把他踢开。

    白路舟痞笑，伸出一只手钩住春见的脖子把她拉到眼跟前：“愣着干吗我都躺平了，你上不上啊”

    “让说的是你，不让说的也是你，不伺候了。”何止甩手就出了帐篷。

    春见拍了拍那位消防员，嗓音是哽咽的，话的内容却是理智并清晰的：“我是学地质的，带我去找你们队长。”

    消防中队长直起身体，正面问：“你是”

    车子擦着国道线缓缓北上，在离重灾区百米开外的地方，白路舟看到了站在油桐树下的副队长。

    为什么，凭什么

    他白路舟不是落井下石吗，那他就给白路舟来个火上浇油。

    春见眼角灼红，很明显现在不是听他问这个的时候。

    手机里来了消息提醒，“叮咚”一声后又振了几下，开车的人扭头从副驾驶座上拿起手机。消息来自某娱乐狗仔大佬的微信，发了三张照片，画面上的人分别是白路舟和白京，前后相隔俩小时不到，先后进入河浊的一家酒店，白路舟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但白京很快就离开了。

    南边的战士解释：“咱这次救援行动刚开始的时候，有个女的来找自己爱人，结果爱人没找到，自己倒扮上地质专家了，紧急撤离的建议也是她给的。你是不知道，她那个时候一边给建议一边哭，弄得咱队长都不知道听还是不听。”

    伞下的人裹在一块白色的塑料布中，露出的胳膊上挂满了水珠，纤细的双手正在摆弄一台三脚架上的仪器，时不时朝本子上记录些什么东西。

    绿灯切换，唐胤将手机丢回了原位，踩下油门冲过了马路。

    “那，”她使劲咽了咽气，强忍着不让自己颤抖，“一共是多少辆车，都有哪些牌子，车牌号……”

    ……

    消防官兵遗憾地摇头：“目前还没有。”

    唐胤趴在方向盘上，脱力一般压着，尖锐不断的喇叭声刺破黑夜。

    他伸手轻轻把她脸上的头发撩开，怜惜地亲了亲她的眼皮。

    是说以后不会丢掉她的人。

    春见浑身一绷，找到他的双手十指交握，窒密的呼吸得到缓解，眼角一热，有东西夺眶而出，但很快被亲干净。

    可她会吗

    白路舟都懒得跟他瞎贫了，之前恢复通信后他第一时间就给春见打了电话过去，但对方关机啊。要不是前面那个越野团队抢了他们的道，这会儿被埋在黄土里的就是他白路舟。

    “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白路舟的越野车队在事发之后已经返回河浊。

    新闻报道说：此次阳山泥石流灾害的毁灭性是空前的，北纬三十三度附近的国道线被冲毁的路段，总长度接近一公里，下游村镇近半被毁。

    那姑娘肿着一双眼哭得梨花带雨，白路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再加上外面还有一堆事要做，只好敷衍：“哎，行行行。你自己消停会儿，我要干活去。”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报告队长，气象部门的相关援救人员已经在路上了，预计一个小时内可到达，但地质部门的同志被堵在了起州—阳山段的高速上，不能明确到达时间。”

    “哟，梁同学这大半夜不睡觉准备去哪儿啊”何止叼着烤肉问。

    白路舟最后一口烟吸完，将烟头丢到地上，踩灭。

    “新时代的孟姜女啊。”

    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勉强能挡住外面的泼天大雨，春见进去的时候，里面待了三四个像是刚从泥水里滚了一遭的男人。

    春见从南边过来，拨开围堵人群，找到正在清理路面的消防战士，哑着声音问：“被泥石流冲到下游的越野车队，找到幸存者了吗”

    原本冷彻沉静的一张脸，在车子开到应江河边偏僻的位置时，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扯着嘴角无声大笑。接着，他像是疯了一般拼命拍打着方向盘，鸣笛声穿透浓重凄迷的雨夜，消散在高阔的天空中。

    他争分夺秒、夜以继日才考上的建京一中，白路舟和陈随交点儿钱就上了；他夙夜匪懈，废寝忘食才勉强上个一本大学，姜予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本硕连读保送博士；他呕心沥血才把公司经营得蒸蒸日上，可白路舟只需要有个厉害的爹，即便是不学无术身无长物，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同样是风雨夜归人，相隔千里的建京城市主干道上奔走的车子遇到十字路口的红灯，踩下刹车，停住。

    秘书从前台过来，躬身凑近那男人耳边：“从入住信息上看，的确是小舟本人。”

    白路舟起身就是一腿扫到何止身上：“我闲得啊想温柔你来”

    队长第三次问：“你是”

    “后来呢”

    另一个人补充：“这还不算，咱队长都差点累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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