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一章 微酸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在这里遇上了你。”

    她下意识往身后藏,故作轻松地耸一下肩,“没什么,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夫子才刚说有话吩咐的,是什么?学生领了命就去办。”

    名头大的办事就是方便!九兄比她年长两岁,现在在灵丘做官。谢家一门儿郎,说起来总归是光鲜的。随便点哪个,跻身名士之列,半点也不含糊。

    那厢弥生歪在高辇里生闷气,车轮在黄土垄道上一通颠腾,她探过手拉那锦盒,重新把麈尾取出来打量。

    无夏顺着她的视线看,“女郎是要去找殿下吗?反正顺道儿,小的送你过去。”

    “她们怎么来了?”皎月打起毡子闪身进来。

    她点点头,“夫子说要领我去的,只是我想着,我一个做学生的,满世界跟着跑不大好……”

    弥生再细打量梓玉,看她眉眼疏淡,真像是那种与世无争的。这三个人的性格都很鲜明,一个超脱,一个羞怯,只有那个叫倚月的口才好,很善于交际的样子,大约在夫子跟前也最得宠。

    慕容琮嘴角微沉,“本王一番好意,女郎这是瞧不起本王吗?”

    弥生作势一笑,“我春风得意,有什么好哭的?”进了屋子把她们的首饰拿出来分了,瘫在席垫上哼哼唧唧,“在外面跑了半天,累着了。你们给我点一炉香,都退出去。让我睡上两个时辰,缓缓神再说。”

    他见她不应,蹙着眉头沉声道:“尊长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弥生很虔诚地仰望他,尽量装得大方得体。她看见慕容琮洁白的手指勾了勾胸前的绶带,日光下的身形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威仪。所幸脸色还过得去,对她颇和蔼,“好多了,不怎么疼了。和你家夫子说,他日日在朝堂上看见我,就不必惦念了。”

    无夏看她拿不定主意,便撺掇着:“女郎不是给殿下买了礼物吗?这会儿送去,殿下就是有心怪你乱跑,看在麈尾的分上也不会发作的。”

    皓月和皎月掩口笑,“咱们冲的就是女郎好相处,这样大家子的出身,一点没有娇惯气,也不拿咱们做奴婢的当外人。”

    “我知道你能学好。”他收敛起了锋芒,像个寻常人般的和颜悦色,“明日我也要去的,到时候在宫里还能遇上。今日就作罢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姑娘家在外头逛久了不安全。”

    指甲在缎面上来回地刮,平金水浪纹被她刮出了倒毛。她嘟着嘴一再嗟叹,她喜欢儒雅温文的人啊!长相是其次,反正不能像晋阳王那样,仅仅在那里坐着就给人无形的压迫。当然了,他的长相是极好的,和夫子有六七分神似。如果这五官再配上点书卷气,偶尔小小的促狭也不让人讨厌……

    这头说罢,人已经到了廊庑下。弥生整整发冠到门上相迎,拱手笑道:“贵客至,有失远迎了。”

    那店主眼睛一亮,“是阳夏谢氏吗?”

    弥生应了,等诸事都打点好,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再也不肯腾挪了。

    她这算把自己给发落了吗?他抱着胸道:“我让你罚抄了吗?自说自话!”

    慕容琤追了好几步,叫她停下她置若罔闻,很快穿过花坛,朝学堂那边去了。他气得打颤,好啊,翅膀硬了,敢违逆师命了。再追怕别人侧目,就此停下又实在气不过。他在檐下团团转,索性拂袖回到正衙里。怒气冲冲地在案前坐下来,可是更漏嘀嗒三声,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刚想起身去赶她,门外进来了几个博士。因为下月初太学要增设律、书、算三学,一些常规的校务月尾都要来请示。

    弥生无奈坐起来,天黑了还不能叫人踏实,夫子找起碴儿来尽职尽责,真是昼夜不分!

    不太相熟的人,谈资少,难免落入俗套。没有话题,尽是东拉西扯。最后还是梓玉识趣,坐了一会儿便对弥生道:“看女郎这身打扮想是要出门,咱们在这里耽搁了女郎办事,怪不好意思的。”复看了倚月和颐儿一眼,“来日方长,咱们还是先回去,等女郎有了空闲,再来打茶围也不迟。”

    弥生噎了下,才发现刚才的话有漏洞。怪自己脑子笨,不是油滑的料,连个谎都圆不好。

    慕容琤脸上挂不住了,难道他猜错了?给她自己买的,还打算参加清谈?果然越发了得!他眼一横,把麈尾往盒子里一扔,“我有多久没让你背《周易》了?”

    弥生嘴角一抽,他护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要他护着!难道夫子和他交过底,说要把她配给他做侍妾?她硬骨头地梗起脖子,谢家女儿死也不会给人当消遣。晋阳王对她存这样的心,真叫她作呕!

    弥生奇异地看着皎月,这话换了庞嚣来说倒顺理成章,一个做婢女的能有这等见识,简直不可思议。

    倚月接口笑道:“女郎不知道,她是超出三界外的高人。平常不沾半点世俗,这趟是瞧着女郎的面子才出园子的。”

    皓月说得没错,信期开头难熬,第二天就会好很多了。弥生早晨起床照样活蹦乱跳,叫她们伺候洗漱,盘算着明天宫里有大宴,横竖今天不用念书,打算到外面晃荡一圈。如果碰上中意的东西,正好可以买来贿赂夫子。

    弥生一笑,转过身披上了大氅。皎月来帮她整领子,边道:“我才刚吩咐马房里了,无夏赶了车,眼下在门上候着呢。女郎一个人成不成?还是让奴婢们贴身侍候着吧!”

    “我没说什么。”她不看他,屈腿一蹲,“夫子若是没别的吩咐,学生这就回去了。”

    弥生怕他怕得要命,之前是一股无名火支撑着。现在见他神色阴郁,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尤其让她发憷。她一抖,很没骨气地撒了手。

    弥生现在很后悔,是啊,在屋里吃吃睡睡多好,偏想着颠出去买礼物贿赂他。现在心都凉了,满腔热情都化成了灰,那么周到根本多余!她拧过身,想想自己虽然郑重其事,人家未必稀罕。热脸贴冷屁股什么趣儿呢!一赌气,话锋便旋了个圈,远兜远转开去。

    弥生斜眼看那掌柜唯唯诺诺给锦盒套上红绸子,想想自己的无名火发得没道理,便缓了缓心神,重又堆起虔诚的微笑,“回大王的话,买了送给我家夫子的。我入门下三年,从没给恩师送过礼。今天出来逛,正巧看见了,错过怪可惜的。”

    慕容琮倚着扶手笑,“你有个天下闻名的夫子,这点子规矩他不教你?莫怕,还有我呢。若是哪里不周全,有我护着你。”

    樊家女郎也在,正牵着他的袖子泪盈于睫。看样子有千言万语的,只是忌讳她在场,才慌忙松开了手。

    他们进城很容易,因为车辕上有乐陵王府的牌子。过了铜驼街往北就是孝义里,那是个商铺云集的地方,位置在御道西,所以又叫西市。

    无夏微一顿,笑道:“诸位嫡出皇子中二王软弱,九王无争,只有六王同大王针尖对麦芒,不是他还是谁?”

    街市上人来人往,太阳在头顶煌煌照着,她站在那里,心里是说不出的一种滋味。也许这事该尽早和夫子说,晋阳王百样都好,但不是她喜欢的。

    男人的力气她没见识过,她咬牙切齿地抢,他只消一只手,照旧纹丝不动。不过她这个做法当真让他不太高兴,简直有忤逆的嫌疑!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难道是先前的情形叫她误会了?

    慕容琮掉转视线,笑意盈盈看着弥生,“今日不念书吗?可要到本王府上去游玩?新近招了一帮会变戏法的艺人,花样多得很。怎么样,去看看?”

    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以后给她教学她就装聋作哑。打死不开口,他也拿她没办法。

    “我落了东西在学堂里,特意来取的。”她笑得嘴角发涩,天晓得她多想哭。再琢磨琢磨,自己又感到很奇异。为什么要哭?夫子还是她的夫子,就算收了别的女弟子,她也没有理由觉得颓丧。皓月说月事期间容易发脾气,真应了她的话,她莫名地心情低落,大约就是因为这个。

    倚月最拎得清,本来就是抱着寻常串门子的心思来的,意思到了便交代得过去了。那种出身高样貌好的世家闺秀,骨子里都傲得很。场面上应酬得好,私底下不知道怎样瞧不起她们这些人呢。如今梓玉提议了,她附和不迭,“罪过的,怪我们来得太不是时候。那我们就告退了,女郎请自便吧。”

    弥生本来打算一个人步行出去的,没承想她们已经通知了无夏。既然车都备好了,也就没什么可推托的了。她扶了扶发冠上的簪子道:“不必,就是出去添置点文房什么的,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们替我把太学里运来的书翻晒一下。前阵子总是不出太阳,怕放在那里生了潮虫。”

    他居然被噎得没话可说,胸口存着气,发狠瞪着她。隔了一会儿把案上的书啪地合上,还在为自己会错了意耿耿于怀。他乜她一眼,沉着嗓子道:“我问你,你这麈尾在哪里买的?”

    穿着女装不方便,弥生自己挑了套翻领对襟的胡服换上。这厢拍拍褶皱正打算出门,院子里传来请安问好的声音。她探身看看,是夫子养在随园里的三个姬妾。

    弥生心里不痛快,执拗地往后缩。她买的东西,既然不愿意送给他了,凭什么非得给他过目?她使劲扽了扽,“说了没什么!”

    夫子在案后落了座,随手拿了本手札来翻,又提笔蘸墨,一面道:“怎么不在家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她的话触了雷,他气愤难平,铁青着面皮道:“你放肆!谁准你大庭广众下和陌生男人搭讪了?还有脸大言不惭?”

    皓月正蹲着身给她束郭洛带,闻言寡淡道:“九成是来放交情的,女郎平常些,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弥生红着脸,夫子那么厉害的人物,她有点风吹草动哪里逃得过他的法眼。既然早就窥破了,却还存心揶揄她,可见这人极不厚道!她别过脸,“我给自己买的,等日后有机会,我要女扮男装去清谈。”

    弥生又气又臊,跺着脚吩咐无夏给钱,自己抱着锦盒就出了店面。

    她这一通真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本来对晋阳王就有成见,如今他还来坏她好事。想要和颜悦色,真是难得很。

    霸王惹不得,硬碰硬势必要吃亏。弥生平常呆,要紧的时候也懂得转圜。她无辜地眨眨眼,“大王误会学生了,学生是怕给大王添麻烦。我一向糊涂,逛个园子都会迷路。大王府上简直是蓬莱仙境,我进了大门摸不清南北,岂不惹人笑话。学生知道大王是客气,学生顺竿子爬就是没成色了。大王眼下在病中……哦,我家夫子常挂念大王的腿伤,大王这几日可好些了?”

    她赖着打算继续做那个断了的梦,隐约听到外间有动静,是皓月和夫子一递一声的对话。

    她停在门口进退不得,来得不是时候!

    弥生估摸着是她先前闯进来坏了夫子好事,所以他现在不依不饶地要泄愤。她气死了,脱口道:“在西市,还遇见了晋阳王殿下。殿下停了肩舆,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她咧嘴一笑,“正是。”

    他皱起眉头不说话了,但是眼睛直直盯着那几根葱白似的手指,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开。”

    集市上的人很多,路边卖菜的小贩拔着脖子喊得欢实。因为月尾还有一番仪俗要走,今天的买卖便极其好做。出正月前大鱼大肉吃上一顿,这个年才算圆满过完了。接下来换春裳,戴春帽,到二月初一那天,哪怕再冷也没有人穿夹袄了。一个个广袖长衫,衣袂飘飘,郑重其事地营造出春天的氛围。

    不想那店主上下打量她,“郎君知道的,麈尾不是随意买卖的,敢问郎君是哪里人氏?师从何处?”

    “她打算日夜颠倒吗?你进去,叫她梳妆起身,我在这里等她。”

    皎月哼了声,“那婢子们可高攀不上,咱们这名字也用了十几年,犯不着避她的讳就去改了。说到底只是个玩意儿,郎主也不拿她们放在眼里。”

    弥生不太感兴趣,这些塔顶上的人整天只会钩心斗角,闹来闹去还都是窝里反。好好的亲兄弟,弄得你死我活的,这就是天家!

    那店主明显给她唬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女……女郎是知道的,咱们行里有行规……”

    弥生有些伤感,“我听师兄说,当初南苑王送了十来个美人给夫子,后来一一都散出去了。那这三个呢?不喜欢,怎么会留着?”

    弥生有点不高兴,大街上乱搭话,和他又不是很熟!可人家好歹是王,是夫子的兄长,年纪也一大把了,总不能太不给面子。于是不情不愿作了一揖,“大王长乐无极。”

    弥生脑子钝,她到死都想不到这是夫子在向她解释,依然郁结难解,“夫子的事不必告诉学生,学生呆蠢,听了也不懂。”

    无夏拉了单辇来,招呼着:“时候不早了,该买的都采买齐全了。女郎上车吧,咱们回府去。”

    弥生真是喜欢这样有眼色的人,但也不好直接把人撵出去,只笑道:“不碍的,再坐会儿也没什么,我下半晌出去也是一样。”

    无夏忙敛袖道:“回大王,小的眼下拨给女郎驾车使唤了,我家郎主跟前是无冬在伺候着。看这个时辰,郎主大约已经回太学去了,要到酉时前后才回府邸呢。”

    皓月和皎月来迎她进院子,瞧她神色发现不对,两个对觑着,迟疑地问:“女郎怎么了?眼睛这样红,遇着什么不顺遂的事了?”

    弥生感到有些惶恐,昨天永昌公主也说皇后曾谈及她,今天晋阳王又这么说,难道姓谢的目标这么大吗?不是还有琅琊王氏呢吗?盯着她做什么?

    弥生也就不再挽留了,满脸堆笑地送到门上,客客气气拱手道别,等人走远了方踅过身来,“那个倚月和你们的名字真是像,不知道的还当是姐妹呢。”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