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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亲征 秋风 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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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士强红着脸点头,阿麦笑了笑,便带着他往山顶上爬去。两人爬到山顶处,东方已经隐有亮光。阿麦迎风而站,看着远处的山峦,对身后的张士强笑道:“张士强,你看我们乌兰山中的风景可好?”

    李少朝被阿麦几句话噎得只能嘿嘿干笑,说道:“那咱们就先等等再说,要不就先在咱自己营里找,总能挑出几支枪棒刀箭好的人来。”

    阿麦带领众人回到营中时天色已经擦黑,营中的军需官李少朝正站在营门口外慢悠悠地绕着圈子,见阿麦等人从远处过来,这才停了下来,脚下连迈了几步迎了上去。等看清楚大伙身后背的东西,李少朝高兴地嘴一咧差点没笑出声来,可这嘴角才咧到一半,就又看到了自家大人那张满脸泥汗再也俊俏不起来的脸,于是那嘴角又强强地收了回去,只是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那我们呢?”姜成翼忍不住问道。

    张士强被阿麦夸得有点脸红,咬着杂面馍也跟着嘿嘿傻笑。阿麦几口吃完,又仔细地把落在衣襟上的碎屑都一一捡起吃了,这才随口问张士强:“我怎么发现你总是能剩下干粮?营里每人的定额也没那么多啊。”

    张士强便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

    北漠天幸八年,北漠小皇帝不顾朝臣反对,亲率二十万京军御驾亲征。大军从京都一路向南,至靖阳关口时却被守关老将萧慎拦下了。

    天气越来越热,士兵操练的时候穿得越来越少。到了后来,黑面带头,满校场上都是打了赤膊的汉子,除了一个人——那就是第七营的主将阿麦。阿麦非但每日里军装穿得整齐,就连外面套的软甲都不曾脱下过。最初亲近的几名部下还暗地里夸自家大人那是儒将,和自己这伙子粗汉子不同,可等人们热得都光了脊梁,自家大人的背后也印出碱印子的时候,大家的眼神中难免有些怪异了。

    “如若信我又何必御驾亲征?靖阳早破,南夏国门打开,江北之地已任我铁骑驰骋。泰兴城已是囊中之物,攻下只是早晚之别。如若说要渡江南下,此刻又时机未到,皇上此时亲征,所为何事?”陈起面上泛起丝丝苦笑,停了停叹息道,“皇上不过是想借此建立新的军功体系罢了。”

    “父辈的荣耀?”张士强迷惑。

    张士强也跟着傻笑起来,忽又见到水中的阿麦还裸着肩,吓得猛地转过了身去。阿麦虽不甚在意这些,可也不想让张士强窘迫,便悄悄地从水中钻出,胡乱地擦了擦就套上了军装软甲,这才问张士强道:“我还要到山顶上去,你可跟我一起上去?”

    阿麦闻言抬头看着李少朝不语,李少朝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咧着嘴干笑。

    众人哄笑,有人笑道:“那越捂不是越白了?还不如跟咱们一样,脱|光了晒上两天,自然就黑得跟炭人一样了。”

    这些兵大多都是新入伍的,听她这样说都觉奇怪,心道难不成将军还会仙术,能让大伙肚子不饿了?大伙都眼瞅着阿麦,只见她双手持了腰带,一边解开一边说道:“先把腰带都解开,然后——抓住了——使劲!”她说着,双手用力把腰带往紧处一勒,“喏,勒紧点就觉不出饿来了。”

    山风之中,阿麦的衣角翻飞,太阳从遥远的东方跃起,刹那间万道金光射来,给她的身形镶上一道亮边。这个身影落入张士强眼中,竟似欲乘风而去的仙人一般,他愣愣地看着,不禁呆了。

    商易之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看不透阿麦那点小心思,听她这样说也不点破,只嘴角挑了挑,一边往外走着,一边随意地问道:“这次来大营又有何事?”

    陈起嗤笑一声,说道:“皇上此行已表明他不愿意看到有人功高震主,再说常钰青已成‘杀将’之名,恐怕也是皇上所不喜的。皇上的心思咱们猜得到,常家的那些老狐狸们会猜不到?常钰青此次乌兰新败,倒是塞翁失马,正好给了那些老狐狸们一个借口,趁机把他往后撤,换了没有军功的新人顶过来,再立军功,那也是常家的,可又不用担心常钰青锋芒过盛而引皇上猜忌。等过段时间,常钰青的风头不这么起劲了,想要再复出,常家只需背后推一把就可以了。这也正是他们这种百年将门可以给予自己子弟的保护。”

    话一出口,商易之已察觉自己语气不当,不等阿麦回答便掩饰般地大步向前走去。阿麦微怔,正考虑要不要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抬眼却见张士强拎了两只野兔气喘吁吁地从前面跑了过来,她心中暗暗叫苦,一时也忘了商易之刚才的问话。

    阿麦转回身去,迎风张开双臂,闭上眼仰头大声笑道:“嗯,为了父辈的荣耀!”

    阿麦听完,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觉得刚才吃下去的半拉馍馍堵得胃里有些难受。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用力拍了拍张士强的肩膀,张了半天嘴才说出一句:“挺有道理。”

    有几个应声说是,其中一个低声道:“咱家大人看着脾气虽好,可军纪管得却严,就前几日那个伍长,还是从西泽山跟过来的,大人一句斩就给斩了。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大人那脸,冷得跟寒冰似的,只问那小子可记得军法第九条,那小子答了句记得,大人就一句废话也没多说,直接就让人拖出去斩了。”

    阿麦抹了把脸上的水渍,问道:“怎么了?”

    虽是深夜,可空中有月光照下,倒也能看清山路,张士强远远地跟着阿麦,不多时便爬到了半山处。前方有哗哗的水声传来,张士强白天时倒是曾到过这里,知道前面绕过山壁处便有因瀑布落下积成的水潭。

    山间四月,桃花始盛。

    见她如此急切,商易之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说道:“那好,你先去看张生吧,一会儿来大帐取了我的手书,去军需官那里要了便是。”说完不等阿麦回应,他便径直向前走去。

    黑面过来和阿麦见礼,阿麦对他好言抚慰了几句,心中对于黑面的回归却是有喜有忧。喜的是黑面是一员难得的猛将,这下子营中的教头也总算有了着落;忧的却是这黑面本就看不起她,现如今她却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难免他会不服。谁知,阿麦这次的担心纯属多余,也不知道黑面来之前商易之交代了什么,总之黑面对于阿麦的安排非但没有抵触,更是少见的配合,这让阿麦大大松了口气。

    山路本就崎岖,众人身上又负了重物,行走起来更加不便,说是要跑步回营,可哪里跑得起来!

    徐静在山坡上站了站,看着阿麦的背影渐渐变小,这才背着手往下溜达,到小侍卫身边时,却见他仍看着阿麦离去的方向发呆。徐静哼了一声,小侍卫这才似猛地惊醒,忙在徐静屁股后面跟了上去。

    李少朝一边去接阿麦身后的盔甲,一边连声说道:“有,有,有,给大伙备着饭呢,都是干食,还有荤菜呢!”

    王七道:“胡咧咧,咱家大人跟咱们不一样,你看人家那脸色,整年这么晒着也没见黑了多少,还是跟小白脸一样。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徐静听阿麦如此说,撇了撇嘴,嘲道:“你阿麦倒是真能跑,几十里的山路你这么一个不小心就跑过来了,老夫佩服。”

    徐静愣了下,笑着缓缓地摇了摇头,像是有片刻的失神,可脸色随即便又冷了下来,盯着小侍卫正色说道:“这样的浑话对着老夫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别人听了去,你怕是活不久了,你可知道麦将军的外号叫做什么?”

    陈起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们不行,我们的根基太浅了,容不得我们退下去。”他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中又已满是坚毅之色,朗声说道,“准备两千骑兵,随我前去靖阳迎圣驾入关!”

    片刻之后,陈起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他先把手中的密报凑到烛火处点燃,淡淡说道:“萧慎是得我军令留守靖阳,现如今他把圣驾拦在关外,世人皆道是我授意,当如何看我?他又口口声声称将在外只听军令不受圣命,皇上心中又会如何想我?”

    张士强没想到阿麦深夜来此竟是为了洗浴,听她如此说已是窘得脸色通红,忙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去山壁那边看着人。”说完不等阿麦说话便转身飞快地往石壁那边跑去。阿麦笑了笑,径自把软甲和军装脱下,只剩下里面的裹胸和短裤,扑通一声跳入了潭水中。

    进了七月,天气更加炎热,有士兵耐不住酷暑,便趁黑偷摸到营前的那条浅河中洗澡,阿麦得知后倒也没有训斥,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在李少朝的建议下干脆定下了法令,每日操练完了,可由各队的长官带着下河去清凉上半个时辰,不过得注意安全,万不可发生溺水事件。

    小侍卫见徐静突然变了脸色,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徐静。徐静缓缓地说道:“玉面阎罗,野狼沟之战,麦将军一把大刀砍死了二十三个鞑子,杀得北漠鞑子闻风丧胆。她这人脾气虽好,可最恨别人说她长得好看,以后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了,你这脑袋老夫可保不住,这样的话可不许再说。”

    阿麦的面色比上次见时略红润了些,因为跑得急,额头上渗了些细密的汗珠,正含笑地看着徐静,笑问道:“先生兴致真好,在赏桃花?”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阿麦也不再坚持,反正这兔子原本也是带给张生的,既然商易之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她也就跟着一同装着糊涂便是。

    “不饿!”众人齐声喊道,声音震天。

    别人不知怎么回事,张士强心中却明白阿麦的苦衷,可却也没别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夜里多打上几桶水送到阿麦帐中,好歹也能让她擦洗一下。开始的时候阿麦还用这水,后来干脆连水也不让他打了,只每天半夜便独自一人前去巡营,天亮回来的时候总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张士强心中奇怪,便留了心,等这日阿麦去巡营的时候悄悄地在后面跟了去,见她出了营在四周巡视了一番后又向后山而去。

    前面阿麦的身影已经转过山壁,张士强没多想就跟了过去,人刚一转过石壁,便觉得面前一股寒气逼来,吓得他身体顿时僵住,再低头时见自己颈前已经架了把刀。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齐声大笑,就连一边的张士强都憋红了脸,使劲地瞪着眼,绷着嘴角,才没笑出声来。唯独阿麦一脸严肃,脸上不带丝毫笑意。众人渐渐察觉,笑声也渐渐缓了下来。

    此令一出,全营欢呼,当天散了操便齐齐冲到河里去了。阿麦只远远扫了一眼,就赶紧转身回了营帐,第二日那法令后便又加了一条:注意军容,别脱|光了下去,省得被附近的百姓看到不雅。

    徐静无奈只得停了下来,转回身扶着身边的一棵桃树气喘吁吁地看向阿麦。

    大伙都没想到这黑面还活着,再次相见着实激动,团团地把黑面给围住,七嘴八舌地说得热闹。黑面比原来瘦了不少,面皮更黑了,原来那日他在后阻拦鞑子,身上不知被砍了几刀中了几箭,后来体力不支昏死过去,等再醒过来时战场上早已无人。当地一个猎户把他从死人堆里背了回去,足足养了月余才能爬起身来,一能爬起来他就往乌兰山深处找寻江北军,后来辗转寻到了江北军大营处,商易之留了他几日,便让他回第七营了。

    阿麦已是累得说不出话来,强撑着样子往远处走了走,找了一高处背着人群坐下,这才塌下腰来大口地喘起气来,可没等气喘匀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响,忙又暗自直了直脊背这才转头望去,却见是张士强跟在后面爬了上来。阿麦不由得松了口气,冲着张士强伸出手去拉他上来,然后又拍了拍身旁的地面,示意他坐下来。

    张士强的面色有片刻的黯淡,沉默了下才低声回答道:“小的时候家里闹过饥荒,饿死了不少人,就记住了俺娘说的话,有吃的时候能省就省下点,省得下一顿挨饿,就算吃不饱也比饿死了强。”

    听陈起此言,姜成翼也不禁面色微变,迟疑了一下又劝解道:“皇上那里应不会有事吧,想当初皇上力排众议把半国之兵交与元帅之手,可见对元帅是极信任的。”

    “可是……”

    王七听他如此说,面上便有些挂不住,瞪大了眼说道:“怎么没见过?不瞒你们说,想当初咱和麦大人可是一个铺头睡过的兄弟,不信你去问大人,正经是咱们第四队第八伍出来的!能不知道什么样吗?咱还和麦大人打过一架呢。”

    阿麦和徐静告辞,领着张士强往大营里走,走过徐静的小侍卫身边时,小侍卫连忙又恭敬地叫了一声“麦将军”,阿麦侧脸笑了笑,却没说话,心里只是琢磨一会儿见了商易之该如何说才能不空手而归。

    小侍卫被徐静阴森森的话吓得脸色煞白,忙结结巴巴地应道:“是,再——再也不敢说了。”

    这一日徐静寻得少见的清闲,在军营里转悠了半圈之后便又背着手慢悠悠地向营外晃去。待到一处山坡前,见缓坡上几株山桃开得正艳,徐静一时来了兴致,信步来到树下,抬头入神地看着那一枝枝的桃花。

    商易之看了看他,又瞥了他手中拎的东西一眼。阿麦生怕张士强太过实在回错了话,不等商易之开口就先说道:“这是来的路上逮的野味,末将就想给元帅送过来尝尝。”

    张士强也看到了商易之和阿麦并肩而来,也许是和阿麦待久了,言行中受她的影响,下意识地竟想转身就跑。心中刚有此念,又反应过来此举不妥,于是便又继续往这边小跑了两步,来到商易之面前行了个军礼,“小人参见元帅。”

    半天听不到回音,唯有远处瀑布哗哗的水流声,张士强又大声喊了几句,还是听不到阿麦的回音,不禁有些心急起来,顾不上避讳,转身又往那青石处跑,到了那只见到了阿麦脱在青石上的衣物,旁边的潭水早已是一片平静。张士强这下慌了,趴在青石边上只冲着潭中大喊“大人”,到后面又喊起“伍长”来,声音里已隐隐带了哭声。眼见一点动静没有,他这里正要往潭水里跳,忽然见潭水中冒出个人来。

    徐静一怔,连忙说道:“别,你还是别想念老夫的好,你要是不想,老夫的东西还能少得慢点。上次你想老夫,老夫就少了二百新兵,这才过了几天啊,你还好意思想念老夫?”

    阿麦强自笑了笑,心里明白要是腿跛了,别说是商易之的侍卫官,怕是想要在军营里再待下去都难。现如今见他笑得这样轻松,阿麦心中更觉难受,只说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从张生那里出来了。

    那侍卫虽不明白麦将军为何要这样小心说话,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样子,小心地点了点头,小声问道:“您过来寻元帅?小人进去给您通报?”

    众人一听,忍不住都欢呼起来,齐齐地瞅向阿麦,只等着她下令去吃饭。阿麦见状也笑了,吩咐李少朝把这次带来的兵器盔甲都点清楚,看是否损坏丢失,然后就赶紧领着大伙去吃饭了。

    再说阿麦带着张士强往军营而来,因为跑大营的次数多了些,和守辕门的小校都混了个脸熟。见到阿麦过来,早就有相熟的小校过来打招呼。阿麦平日里待人极随和,都一一应承了,这才带着张士强往商易之的中军大营走。待来到商易之帐外,见有侍卫在外面守着,阿麦略微停顿了下,上前恭声询问元帅是否在帐内。那侍卫连忙向阿麦行了军礼,回答说商易之并不在大帐之中,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

    阿麦微怔,片刻后才回头缓缓答道:“为了——父辈的荣耀!”

    徐静没想到阿麦还能跟着他说这些场面话,不得不佩服阿麦装傻的本事,不禁咋一下舌,瞅着阿麦问道:“我说阿麦,你自己拍着胸脯想想,老夫对你营里是不是最照顾?招募的那些新兵,是不是给你营里补得最多?”

    商易之定定地看了阿麦片刻,见她视线毫不躲闪,终于说道:“那好,就报这个名字了。”

    王七老脸一红,嘿嘿笑道:“咱家大人下手可真狠,真狠。”众人又哄笑起来,有那老成持重的便劝道:“咱们别私下里议论大人了,省得传到大人耳朵里招惹是非。”

    张士强往远处望去,见晨霭之中山峦起伏各显造化,不由得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阿麦,见她身姿瘦削,发梢犹带水珠,又想她这样辛苦地混在军营之中,且不说每日里为着身份提心吊胆,只每夜里为了洗浴还得到这深山中来就非一般女子可以忍受的,忍不住问道:“大人,你为什么要待在军营?”

    萧慎是比周志忍更早一辈的成名老将,陈起从靖阳南下豫州后命其留守靖阳边关。如今听闻皇帝要率大军人关亲征南蛮,已近古稀的老将军一身重甲跪于关前,宁死也不肯奉诏开关放行。不管小皇帝派人来传什么旨意,他只用一样的话应对,“天子亲征,事关社稷,或是万不得已,或是有必胜把握,如今关内形势未明,胜负难料,天子怎可以身犯险?如果皇上非要入关,还请三军踏着老臣的尸体过去,否则,臣将无颜见先帝于地下!”

    众人听了都不住点头。

    “麦将军是不是长得好看?”徐静无意似的随口问道。

    张士强这里还没有跑到石壁处,就听见身后阿麦的落水声,脚下一停,脸上不由得更红了,他急忙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停了下来,背对着水潭笔直地站着。等了一会儿,他忽然记起白日里见这水潭深不见底的模样,心里不免一惊,生怕阿麦再出了意外,忙背着身子叫了一句:“大人!”

    张士强见阿麦半晌没有反应,还道是她要责怪自己私藏干粮,面上便有些讷讷的,伸在半空中的手不自然地动了下,略带尴尬地解释说:“不是多拿的,是……昨天晚上俺省下来的,所以,所以不算私藏,大人,你——”

    阿麦无奈,连忙冲着那侍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咧着嘴干笑了下,压低声音问道:“元帅可在里面?”

    军需官对阿麦三番五次地过来要东西已经见怪不怪,验过了商易之的手书,利落地点出了二百把长刀和五十具铁质盔甲交给阿麦。

    已改名叫张士强的张二蛋有些腼腆地笑了下,点头说道:“是,军师大人。”

    张士强一直跟在阿麦身后,见她步伐渐渐滞重,就察觉出她已感到吃力。和阿麦相处这些时日以来,他已深知阿麦的脾气,知道要是直接劝她停下休息或是减轻她的负重,她必定不肯同意,于是便故意落下几步,来到后面的带队队正身旁,给他使了个眼色,又看了前面的阿麦一眼。那队正也是个机灵人,见此已明白了张士强的意思,忙往前赶了几步跑到阿麦身边,喘着粗气说道:“大人,兄弟们都有些累了,怕是得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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