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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逆势 杀手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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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就算他常钰青强抢民女了,陈起又能怎么样他?按军法处置他?怕是不敢也不能。既然不能拿他怎样,那陈起何必去给自己找下不来台呢!

    陈起低头看着地图,手指在标记乌兰山的地方划过,说道:“可江北匪军伏于我军腰腹之上,会给我们的补给线造成很大的威胁。”

    是啊,这些有区别吗?阿麦不知该如何回答。父亲的身份,她早已隐约地猜到了几分,从军后的耳闻只不过是让她更加肯定了而已。

    阿麦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将军回来了就跑不了了,既然跑不了了,何必还要白折腾。”

    “可他们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北漠人!”阿麦哭喊道,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在一瞬间爆发,“他们从来就没有觉得你是异族!”

    常钰青似松了口气,笑道:“还好,傻小子倒没真傻到家。”

    常钰青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并没对阿麦发自内心的称赞有所表示,他默默地看了阿麦片刻,突然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买他的命?”

    古往今来,女子做细作的大多都会出卖色相,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常钰青知道,阿麦也清楚。所以现在常钰青这样说,明显是讥讽她已经习惯出卖色相。

    阿麦撩了撩被子,见被下的自己果然不着寸缕,唯有肩头被包得密密实实,还好,不能算是不着寸缕。

    那侍卫应诺一声就往后院走,崔衍又把他叫了回来,偷瞥了常钰青一眼,别过身小声吩咐道:“给你家将军留些,等晚上回来也想法给劝下去。”

    阿麦的手指下意识地微收了一下,强自稳住了音调回道:“一代名将陈起陈元帅。”

    阿麦抿了下唇,淡淡答道:“我还没想和他同归于尽,我只是个小女子,没那么多的民族大义,我杀他只是为银子,如果连命都没了,要银钱还有何用?”

    不相闻时方能不相忆,不相见时才可不相问。

    常钰青冲陈起嘲讽地挑了挑嘴角,回道:“那是自然。”

    常钰青冷笑一下,说道:“你现在不过一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向本将来要答复?”

    崔衍见他不悦,不敢再说,只得在身后追了上去,说道:“刚才元帅派人来了,说是让你过去一下。”

    “哦?”陈起面露微笑,问道,“那江北匪军怎么办?”

    常钰青冷笑一声,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中去,默默地打量阿麦。

    “做过,怎么会没有做过,我还比你多做了一个,那四周也都是火,火光映亮了半个城池,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被烧焦的气味,母亲把幼小的儿子塞入床下,也告诉他要活下去,然后就被破门而入的敌国士兵推倒在了地上,在挣扎反抗中被那些士兵一剑钉在了地上,临死前她还挣扎着挡住了床下儿子的视线,不想让幼小的他看到自己那才十三岁的姐姐被禽兽一般的士兵奸污……”

    陈起没问为什么,他问不出那三个字来,因为他能知道那是为什么。

    阿麦不由挑眉,“哦?”

    阿麦笑了笑,又说道:“我既然告诉将军这些,自然是不想死,将军还是不要相逼的好,毕竟我死了于将军也没有什么好处。”

    崔衍知道他是不愿让人知道他受伤,所以才不要郎中处理伤口,寻思了下又低声说道:“不如让郎中给看一下,然后——”他用手比了个杀人的手势。

    “站住!”常钰青冷声喝道,他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崔衍,沉着脸问道,“崔衍,我在你眼中就是那种无耻之徒吗?”

    陈起又对常钰青笑道:“常将军曾有剿灭沙匪的经验,那还要有劳常将军去乌兰山替我军除去心头大患了。”

    那卫士狐疑地打量一下阿麦,说道:“你交给我吧。”

    “为什么?”阿麦睁大眼睛问道,“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告诉陈起哥哥呢,我从军了呢!是江北军,你见过的,在野狼沟的时候我还远远地看见过陈起哥哥呢,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可是那些人总是拦着我,还有人射了我一箭,大腿上,真悬啊,要是再高点我就得脱了裤子让军医给我治了。真是倒霉,我好像总是和箭过不去,在汉堡城的时候,就有个家伙用箭射穿了我的头盔,差点把我钉在城墙上;这回来豫州,常钰青又给了我一箭,你看看,现在还没好呢!”她说着去扒自己的衣襟,露出还包扎着的肩头。

    常钰青显然是试图用话语激怒阿麦,嗤笑一声道:“还是说你们南夏女人都如你这般不知廉耻?”

    看她这样的反应,陈起心中酸痛,可是他却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咬了咬牙,狠下心肠说道:“阿麦,你可以杀了我报仇,我也早就等着这一天,这是我欠你的。但是现在我要说的是我不后悔,我从来都不后悔,现在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杀了你父亲,因为他是南夏靖国公,因为他是北漠的敌人,这是国仇家恨!”

    听闻房门在常钰青身后关上,阿麦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幸好,常钰青足够骄傲,骄傲到不屑于用女人的身体来要挟她。这样的人并不难对付,因为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无往不利,习惯了别人臣服在他的脚下。

    陈起突然笑了下,有些嘲讽地想,不是早就想开了吗?早在五年前做出那个决定之前就已经想开了,何必现在还要做这样的小儿女姿态?他笑着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远处打量阿麦。

    心痛,出乎意料地痛,像是连呼吸都觉得痛,陈起闭上了眼,挺拔如松一般的身体止不住地轻轻颤抖。可阿麦似乎并不想就这样简单地放过他,她犹自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说到好笑处还会笑出声来。

    “够了!”陈起吼道,他睁开血红的眼睛,用艰涩的声音一字一血说道,“求你了,阿麦,别——说了。”

    常钰青淡淡答道:“你觉得呢?”

    阿麦无声地笑了,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好半晌后才轻描淡写地说道:“用药熏哑的。”

    常钰青嘴角带笑,并不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弯刀。

    侍卫回答:“还在您的卧房里。”

    常钰青显然不信阿麦的话,讥讽一笑,又说道:“既是杀他,白天在街上时为何不向他求救而趁机杀了他,为何还妄想劫持本将出城?”

    痛或悔,唯有心知。

    常钰青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崔衍,反问道:“就算我强抢民女了,他又能怎么样?”

    常钰青一僵,没想到她竟然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来,怔怔地看了阿麦片刻,突然笑了,然后走到一边把衣衫一件件穿上,外面又罩了身崭新的战袍,这才回身对阿麦说道:“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才会在床上征服女人,我常钰青还没沦落到如此地步。不过你最好考虑一下,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张嘴,最好还是不要试探我的耐性。作为女人,你够狠,不过——”他回过头瞥了她一眼,“和我比你还嫩了点,别指着我会怜香惜玉,所以还是少自找苦头的好。”

    常钰青眉毛轻挑,答道:“大帅言之有理。不过我们还犯不着为了两万的江北军就停下南下的脚步,乌兰山地形易守难攻,如若想先消灭了江北军再进攻泰兴,那我们只需留下小部分人在豫州就行,剩下的人都回家娶媳妇生孩子,等孩子会跑了再来也不迟。就怕到时候南夏已经从云西战事中拔出脚来,不知我们攻泰兴还会不会那么顺利。”

    “国仇家恨?”阿麦怔怔地看着他,问,“所以就可以不顾亲情、不顾恩义?国仇家恨是什么?它和我们有这么大的关系吗?”

    崔衍更惊讶了,“难道元帅就是?”

    崔衍一直在房外等着常钰青,见他出来便凑过去有些担忧地问道:“常大哥,真的不要那个郎中给你看看吗?那样长的伤口,如若不缝上几针的话,怕是极易裂开。”

    常钰青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陈起那样的人,是真人君子也好,还是沽名钓誉也罢,他是不会随意要个女子的性命的。再说了,”常钰青不屑地笑笑,“我就是看他不上,又怎么了?反正现在大家都闲着,凭什么我肚子就挨了一刀,他反而好好地过日子呢?就算那女人真是杀手,那就去烦扰一下他也不错,起码我高兴!”

    而在陈起这里,国家的界限竟是如此的分明。

    阿麦微微地仰起头,努力地把眼睛睁得更大,待眼中的湿热淡了些才又缓声问道:“陈起哥哥,怎么能不说呢?我这些话攒了好久了啊,我不敢说给爹爹妈妈听,我怕他们会骂我傻,我怕他们会伤心,怕……他们会担心。陈起哥哥……”

    常钰青冷声说道:“既然你都能看出这个来,你觉得我就看不出来吗?她说自己是杀手,你觉得我就这么容易信了?”

    “什么?你让她去杀——”崔衍几乎从地上蹿了起来,在常钰青的冷冷一瞥中勉强地压下了那个名字,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周,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常钰青,低声问道,“常大哥,难道你真的有……有那个心思?”

    常钰青回身笑道:“还不错,那人还算老实。”

    不过,崔衍的性子决定了他不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有些事情即便觉察到不对劲,也会在他那过于宽大的感情网眼中一漏而过。他得常钰青如此问,仔细琢磨了下说:“还能是什么,只能是南夏派过来的细作了。”

    常钰青警觉地看了崔衍一眼,崔衍干笑着打了哈哈,往前疾走两步道:“常大哥,咱们快去吧,回来还得去舅舅那里应卯,省得又挨他训。”

    阿麦连忙感激地点了点头,缓步迈入了院门。沿着青砖砌成的路面,阿麦一步步走得很稳,没有紧张,没有慌乱,没有激动,没有愤怒,没有……原以为心里会掀起惊涛骇浪,直到站在那扇门前,她才发现,自己心中竟是骇人的平静,死一般的平静。

    陈起苦涩地笑一下,“是的,你的爹爹贵为靖国公,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那些不过是他手下的南夏军做的。可是……”他静静地看着阿麦,“这又有什么区别?”

    常钰青嗤笑了下,瞥了陈起一眼,懒洋洋地回道:“大帅既然有令,那我只能从命了。”

    常钰青一听这种无赖口气的确是像崔衍的,沉默了下接过了药碗,一仰脖全都灌了下去,一旁的侍卫急忙递过漱口用的茶水来,常钰青却没接,只是问道:“那女人呢?”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辜负她的期盼,为什么要背叛他们的誓言,为什么要忘恩负义?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的父母?

    所以当崔衍问常钰青,大约意思是说如果那女人真的是杀手,且不说她能不能伤到元帅,单是被元帅知道了是他常钰青派去的,那可怎么办?常钰青当时并没有回答他,大概是觉得这小子心眼子太少了些,他又耐着性子跟他说了太多,现在这样的问题还要问,他实在是没这个耐性回答他了。

    常钰青笑了笑,说道:“如若我不守信用呢?等你什么都说了我再杀了你,你岂不是白白说了,再说——”他脸色突然转冷,寒声说道,“你以为你想死就能死得成吗?”

    常钰青冷笑道:“你也太小瞧咱们那位元帅了,他不会提我强抢民女的事情的。”

    是的,她长大了,从那时的垂髫少女长成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子,他曾无数次地想过她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情景,他是紧紧地把她抱入怀里还是要狠狠地亲她?那她呢?是会被困在他的怀里哭喊撕扯还是死命地咬他?

    其实,常钰青的打算不能算是错,只是,他漏算了一点,那就是阿麦和陈起之间的渊源,而这个渊源可能让阿麦把什么接头、什么紧要军务、什么民族大义都通通抛到脑后去。野狼沟千军万马、血肉横飞之中,她尚能砍出一条通向陈起的血路来,更何况此时有人有心无心地把她往陈起身边送呢!

    阿麦心中一跳,面上仍是平静,静静地等着常钰青的下文。

    “因为我是北漠人。”陈起回答道。

    阿麦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问:“那男子在陌生女子面前袒胸赤膊呢?可算是不知廉耻?”

    崔衍不明白,搔了搔头发,不解地问:“为什么不会?”

    陈起对崔衍的笑声充耳不闻,只是问常钰青:“那常将军有何高见?”

    常钰青嗤笑一声,说道:“就凭你的身手?”

    于是,伤虽好了,痛却永远地留下了。

    常钰青不屑地说道:“在陌生男子面前赤身裸体还不算吗?”

    常钰青脚下一滞,转过头看崔衍,“倒是快,石达春还真有些性子。”

    陈起迈过脚下散乱的书卷走到阿麦面前,嘴角浅浅地笑着,眼中是多年未曾再出现过的柔色。他轻轻地伸出手去,却在离她的发丝还有一指间的距离时倏地停住,“你长大了,阿麦。”他轻声说道,缓缓地收回了手。

    “后来我就想,我还是因为爱美才不想把容也毁了,我就劝自己,不毁容是对的,起码还有个可取之处,以后万一实在没活路了,起码还有这张脸可以去卖卖,能换两顿饭吃。你说是不是?陈起哥哥?”

    周志忍抬头瞪了崔衍一眼,崔衍心虚地笑笑,走到大桌边听人议论下一步的军事计划。因为现在是严冬,北漠近二十万大军一直停驻在豫州城附近,只等开春天暖之后便会有所行动。不过关于下一步的方向,却有了分歧。

    众人均听说了常钰青今天在大街上强抢民女了,现听陈起这样说,不禁都心知肚明地笑了起来。

    他说完便从桌边拿了弯刀,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阿麦,“你手上有茧,臂膀结实,腰腹紧致有力,大腿上有疤,箭伤,还是新的,如果要想撒谎,最好把这些都圆起来,别一听就破绽百出。”

    是的,这就是陈起了,这就是从她六岁起便进入她生命中的陈起哥哥了,阿麦想。

    常钰青起身往后院里自己的卧房走去,走到门口时正好碰到那个做粗活的婆子从房里出来,见到常钰青过来忙避在一边福了一福。常钰青脚下一顿不及开口,那婆子反倒先开口低声笑道:“运气还真差,偏偏赶将军回来的这个时候跑。”虽有些生硬低哑却很年轻,正是穿了婆子衣衫的阿麦。

    阿麦再次醒来是在床上,床很大,只是有些硬,好在被子还足够柔软,与肌肤相擦,触感很不错,这说明被料的质地很不错,也说明……她身上似乎没有穿什么衣服。

    阿麦笑了,清澈的眼睛熠熠生辉,“常将军这话问得奇怪,只要您出得起价钱,我自然敢接。”

    一听提到了舅舅,崔衍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连连说道:“不行,自然是不能拿舅舅做靶子。”

    “杀手。”阿麦毫无停顿地回答。

    那卫士似明白了些,有些讥讽地笑了笑,转身进了院子。阿麦垂首站在那里,受着旁边几个卫士各色的目光,心中一片沉静。过了片刻,那卫士出来,对阿麦说:“元帅说多谢石将军的心意,东西放下就行了,姑娘请回去吧。”

    崔衍终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有些佩服地看着常钰青,赞道:“我们摆明了和他玩横的,他也没招。常大哥,你还真——行!”其实他本想说的是:“你可真无赖!”不过话到嘴边又改了,常钰青可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陈起闭上眼睛苦笑了下,终于放弃把书放回的打算,转回身看着阿麦,轻声唤道:“阿麦。”

    “只要我还活着,就有资格来问。”阿麦不急不缓地回答道,“既然落入将军手里,我也认了,只是想知道我是否还有活命的希望。”

    可现在的她,既不哭闹也不喊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而他,却再也没有资格去触碰她,哪怕是一根发丝,他都没有资格。

    陈起击案道:“好!就这么打算。”他看一眼周志忍和常钰青,又问道,“那谁去攻泰兴,谁又进乌兰山呢?”

    “要是细作的话,她是来和谁接头?”

    阿麦的笑容温和而清浅,只一弯唇间便到达了眼底,她轻声问道:“将军可否让人给烧桶热水?我只想泡个澡。”

    常钰青嘴角勾起,打量货品似的上下看了看阿麦,笑道:“依着你,不过给你个忠告,最好还是不要用色的好,怕是起不了作用的。”

    阿麦推门进去,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书架前站着,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明明听到了推门声,身形却动也未动,熟悉至极却又陌生之至,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年,能够就这么捧着本书静静地在父亲的书架前站上半天。而那时的她,永远好动得像只猴子,一个劲儿地在门口探头,然后用很不耐烦的声音问:“陈起哥哥,你看完了没有?你说好要陪我去后山抓有绿羽毛的小鸟的!”

    所有的一切都没出乎阿麦的预料,唯一的小小纰漏就是那出门买绢花的侍女不是别人,而是和她从汉堡一起逃出来后安身于城守府的徐秀儿。徐秀儿又惊又疑又带着稍稍喜悦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她,这样的神色让阿麦一阵紧张,生怕被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眼线看出破绽来。所以,没等徐秀儿开口,阿麦就干净利索地用掌刀敲昏了她,然后跑到路口用慌乱的神情求了两个好心的路人,谎称自己妹子病了,架起徐秀儿进了家客栈。过了半晌,从客栈里再出来的就已经是一身侍女打扮的阿麦了。衣裙稍有些短小,不过还好,幸好南夏女子的衣裙都偏向于风流飘逸,所以还不是很打眼。

    “有!”陈起看着阿麦说道。

    常钰青冷笑一声,俯下身用手钳住她的两颊,冷声说道:“倒是够利的一张嘴,只是不知道这个身子是否也让人受用。”

    常钰青收了笑意,冷峻的面容上立刻挂上了几分杀气,只是轻声说道:“你的命。”

    “北漠人?”阿麦的反应有些迟钝,喃喃地问陈起,“你是北漠人?那我呢?我算是哪里人?”

    “既然是匪军,就难成气候。”

    常钰青点了点头,“不错,倒是清楚。”

    阿麦没有说话,只是把剑丢到地上,默默地转过了身向门外走去。陈起在她身后动了动手指,却没有能伸出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远去。

    阿麦的手中还端着装满糕点的碟子,静静地站着,默默地看着陈起,在他笑着退开之后,终于轻轻地问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很多年的“为什么”。

    陈起死死地闭着眼,撑了书案手臂隐隐地抖着,无法让自己再看她一眼。

    许是很久也没听到来人的声音,陈起有些纳闷地回头,视线很随意地扫向阿麦,“你还有……”

    阿麦伸出手把他的手指从脸上一根根扳开,语气淡漠地说道:“不过是副臭皮囊而已,将军要想吓我,不如换个人来。”她瞥了常钰青腰间带血的白布一眼,“将军自己不方便,我还没美艳到让将军带伤上阵吧?”

    计划既定,众人又讨论了一番,这才散会。常钰青一直没说什么话,见陈起宣布散会便转身就要走,却被陈起叫住了,陈起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常将军抓了个南夏的细作,不知道审得如何了?”

    陈起笑着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水渍,然后用手轻轻握住了剑身,“扎下去吧,一剑下去我们都解脱了,你不用再做那个梦,我也不用再在两个梦之间挣扎。手别抖,缓缓用力就行。”

    阿麦笑了笑,发觉放在被下的手掌已经汗湿,便伸开手掌在床单上擦了擦,然后看着帐顶愣了会儿神,决定还是先睡一觉补足精神比较好。只要还活着,生活就有着无限的希望,这是她坚信的事情。而且,他们绝对预料不到她肌体的自愈能力,这样的箭伤,只怕用不了三天就可以结痂了,难怪母亲以前总爱说她生命力顽强得就像打不死的小强,笑称她是变异的人种。

    常钰青不动声色,淡淡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绝对不可能是元帅!”崔衍那还略有稚气的眉头皱起,很肯定地回答。

    阿麦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用色也好、毒也好,这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崔衍吃惊地看着这个有些泼皮无赖的常钰青,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崔衍说完转身便走,却被常钰青一声给喝住了。

    阿麦直视着常钰青,淡淡说道:“能用刀的时候,我不会用毒;能用毒的时候,我尽量不用色。将军,您高贵,生在了名门。我这身子虽低贱,可好歹也是爹生娘养的,不容易,不是我不容易,是他们不容易,能不糟践的时候尽量不糟践。”

    “公道……”常钰青重复道,突然轻轻地笑了下,抬眼看着阿麦说道,“既然这样,我也想在你这里做笔生意。”

    常钰青笑道:“高见不敢谈,只是觉得进山剿匪和南下泰兴并不矛盾,我们现在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可以兵分两路,一路攻泰兴,一路进山剿杀江北军。”

    常钰青被他的话搞得哭笑不得,看了崔衍好半天才忍着气解释道:“她身上并无书信之类的证物,只要她和石达春都咬紧了,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可如果她真的是细作,她自然会想方设法去和石达春接头,我送她去城守府,自然是给了她方便。我总不能直接和她讲我怀疑你是细作,我送你去和石达春接头吧,然后我好等着人赃俱获。我不让她去杀陈起,还能让她去杀谁?是你,还是你那也住在城守府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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