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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曲终人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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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睫毛上凝落的雪花。

    “小尘,跟我走吧……”他抱紧她,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为她拢好散落的发,就像以前一样温柔,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

    他想要伸手去触摸,又怕触散了这真实的幻境,只好忍下想拥抱她的冲动,静静地看着她。

    萧朗没有骗他,他身上的确流淌着楼兰族人的血。

    服下了压制蛊毒的药,宇文楚天掩住口,剧烈地咳了两声,刚缓了口气,放下手,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不,他要杀你!萧家和夜枭勾结在一起,他们……”

    眼泪肆意横流,她已经无法开口,只能点头,怕他感受不到,她又更加用力地点头。

    若这是梦,他宁愿再不要醒来。

    萧家的大门沉沉开启,伴随着哀哑的风声。

    “……也好。”

    “我一向看得起你!”萧朗道,“你若杀了高霖,我便告诉你一个你最想知道的秘密。”

    “我跳崖之前说,来生再相见时,我只希望我们是陌生人……其实我是希望再见时,我们从未相识,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爱你……”

    她求证地看向宇文楚天,只见他神色怆然,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恸:“他说的是真的?你为什么会杀魏前辈?”

    想起浮山之巅金风玉露的一夜,想起瑄国王府里,他醉酒后的失态,也想起他为她画嫁衣时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有,在落霞山上,他情意款款的笛声,他说过:我心只付一人,至死不渝,但她已然忘了我……

    “我当然知道不能。”萧朗挥了一下手,所有人的弓箭突然指向落尘,“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书房的油灯摔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萧朗一把将落尘扯到身后的同时,书房的门被冲破,手持箭弩的侍卫将闪着寒光的箭弩对准宇文楚天。

    他临走时,曾说过:“小尘,等我,我会回来接你。”

    萧朗继续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魏苍然为何会死在你手上?他为何明知你一心想要杀他报仇,还要让你入夜枭,对你处处维护?现如今,所有知道缘由的人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他不知道,这样的噬心之痛会经历多久,可他希望越久越好,这样他还可以和她看见同一轮圆月。

    他轻声叹息,对她说:“萧潜已经死了,就算你留在萧家也无法改变什么,跟我走吧,以后的日子,让我来照顾你。”

    萧府的后门外,默影放下宇文楚天,将一粒药丸放入他的口中:“王爷。”

    雪花中,他依稀又看见思念的纤美人影走近,一身鲜红色的衣裙,裙摆拂过地上的薄雪,留下一片清浅的印记。

    “真的?”惊喜来得太突然,她有些不敢相信。

    轻轻退出他的怀抱,落尘望着他,指尖拂过他冰霜般苍白的面颊:“你说过要来萧家接我,我一直在等,等到国破城倾,你还没来。后来,我娘来了,她说你让人送我回苗疆圣域,我才幡然醒悟,你又骗我了。”

    不管为什么,她坚决摇头:“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在这儿等他。”

    他终于舒心一笑,拥着她的身子,沉沉睡去……

    “今日……”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欲深思熟虑一番后果,却听她幽幽问道:“你不会嫌弃我新寡吧?”

    ……

    他站正,将手中的煃火石交给默影:“去帮我查查,这是不是楼兰国的煃火石,有何用途?”

    “不……”她的九黎秘术来不及用,甚至声音来不及发出,无数道寒光准确无误地向宇文楚天射去。

    落尘道:“娘亲和浣泠本是要来的,可又怕扰了我们久别相聚,便决定晚一日再来。”

    “……”

    萧朗淡淡一笑,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古石,上面刻满楼兰古文。

    他曾害怕见她,怕见了就割舍不下,如今既然已割舍不下,那就只能竭尽心力,不去割舍!

    宇文楚天勉强牵动嘴角,似乎想给她一个笑容,可他没有笑出来。

    作为楼兰国最后的一滴血脉,他已无力再做什么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苍暮和夜枭一起埋葬,永远没人知道苍暮究竟是谁。

    宇文楚天不知道自己呆愣了多久,只感觉他站在凄然的天地间,干枯,死亡。

    仿若他这一身浩然正气,光华流泻,无人能及。作为一个罪恶滔天的人,他这一生算是虚伪到了极致,也辉煌到了极致。

    “我……”

    该来的人,总归还是来了。落尘等了整整七日,才等到这个子夜。

    “我宁愿你恨我!”

    “小尘,我……”

    万般无奈之下,萧愈请命,亲自挂帅出征,一去未归。噩耗传来之时,萧朗匆匆忙忙赶去战场,临行前交给落尘一支样式简单的珠钗。他告诉落尘,这是他十岁那年便想送给浣泠的,一直没找到机会送出,若是他此去不回,便帮他转交浣泠,算是留个纪念。

    遥远的浮山,朝阳升起,宇文楚天缓缓走下山巅,身子挺得笔直,每一步却走得很慢。

    她低垂着眉目帮他解开衣衫,正置寒冬,他的衣衫单薄,脱下了外衫便是贴身的中衣。她正欲收回的手,突然被他捉住,他的唇附在她耳侧,呼出的气息灼烫,染着淡淡的药香。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宇文楚天掩卷,出门。

    她在一众兵将中仔细搜寻,以为可以寻到他的身影,可她只看到多日不见的娘亲从瑄国将士中快步走出,来到她面前,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沙儿,沙儿……”

    在邺城仍旧欢声笑语、莺歌声声时,瑄国军队仿佛从天而降,攻到邺城门下,泱国守城将士退缩在城内不敢应战,百姓闭窗锁门,无人保卫家国,但至少他们还留在邺城,不论生死,终不愿离去,但昏君却带着宠妃和大批的金银财宝逃了。

    窗外的雪,没有停过,树影晃动,摇曳成声,窗外月影绰绰,照见一室旖旎。

    从那或虚或实的描述中,他想读懂这个杀孽深重的伪君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偏偏所有的信息都是讲述着魏苍然如何锄强扶弱,还有濯光派,甚至江湖,如何对他尊崇备至。

    默影刚要出门,忽听宇文楚天道:“今日天寒,你不必在门外守着了,进屋歇着吧。”

    落尘本静坐在萧潜的灵位前与他说话,忽听门声响动,心头猛地一动。来不及整理仪容,她踉跄着脚步冲出门,可是开启的朱红大门前站着的并不是她久等的人,而是一队将士,穿着瑄国的金盔银甲,气势巍然。

    宇文楚天豁然起身,看向外面层层包围的侍卫,还有他们手中的火把。很明显,他若是再不出去,他们就会放火烧了这里。

    他按着胸口,痛苦地咬紧牙关,可喘息一下,又是一大口鲜血溅在她身上。

    但他依旧挺立于天地之间。这就是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现他的脆弱。

    落尘还要再说话,萧朗已走近,靠在宇文楚天身侧:“泞王爷,请!”

    “他真这么说?”

    “时隔二十年,当时的知情人全都没了,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可我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一幅幅,一笔笔,清晰描绘着心中永不磨灭的记忆。看到这些画,她才真正相信,他的心真的只付一人,此生不渝,而她就是那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浮山竹林,曾是他舞剑的地方,若水之畔,曾是他们嬉戏的地方。千年的鹅耳枥树下,她曾经许过的心愿:与他生死相随。这里的每一处,都留下了她曾经的影子,他闭上眼,仿佛还能闻到她的味道,仿佛还能看见他背着她,走过熟悉的小路,仿佛还能听见她的轻唤:“哥哥!哥哥!哥哥!”

    “你平安就好。我也一切都好。此地不宜久留,你快点离开吧,免得被萧朗发现了,你就走不了了。”

    现在,也不知她是否离开?

    宇文楚天沉吟良久,道:“我要证据,足以证明他是我父亲的证据。”

    见他一时想不起她指的是哪个承诺,她便提醒道:“你答应过,待我嫁衣做好,便要娶我。”

    她在他怀中轻吟:“宇文楚天,你知道吗,这世间不止宇文落尘爱你,兰浣沙也爱着你……”

    虽然不喜欢萧朗这个人,但落尘还是希望他能活下来,在某一个地方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可我却亲手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他的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脸色愈发紫青,唇色泛白。

    “小尘,事到如今,你还恨我吗?”他问。

    他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必说,她就已经感觉到幸福。他用冰冷的掌心握着她的手,她却有种被烫到的感觉。自恢复了记忆,她心中是有怨,有恨,有苦,有痛,可是看见他脸色苍白地坐在她面前,记忆中那张线条柔和的脸孔也变得棱角分明,像是被一种叫伤心的刀刻出来的一样。

    她震惊地看着他,孟漫死了,她深觉心口沉重,而他的语气沉缓,略有愧疚,却不见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是你们楼兰的煃火石,楼兰王族的血滴在上面,煃火石会发出红色的光芒。每一代楼兰太子都要在即位之前将血滴在上面,以证明自己是命定的楼兰国主。”

    “我带你一起走。”

    她真是太傻了,居然还以为他喜欢孟漫。

    他摇头,抽回被默影扶住的手臂,继续走在湿滑的山径上。

    “……”

    他喜欢这样走在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上,就像她还在身边,不曾离去。

    蓦然间,她想起了好多事。

    落尘随宇文楚天走进房内,还是她记忆中的家,一样的景物,一样的陈设,所不同的是陈旧的墙壁上挂满了她的画像,有她年幼时在桃花林中奔跑的侧影;有她年少时在厨房为他煮粥的背影;有她独立于无然山庄碧湖前孤寂的倒影;还有她在兰侯府中与他品茶聊天时的笑颜……

    落尘听到这里彻底蒙了,魏苍然被宇文楚天所杀,这怎么可能,魏苍然当年那么维护他,帮他,他也是那么敬重魏苍然,绝对不会杀他。

    提起孟漫,他转过脸,避开她的视线,可她还是清楚看见他眼底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感慨,还有一些安然。

    那天,落尘离开了邺城,走之前,她看见瑄国的部队纪律严明地走进皇城,不杀不夺,连街边未收起的菜摊也不曾碰触一下,仿若是回到自己的家国。

    狐氅落在身上,真实的暖意,她的手指掠过他的颈项,真实的柔软。他再难自制,用力将她拥在怀中。

    听到这句话,落尘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大声反驳:“你胡说!哥,你不要相信他,他是骗你的!”

    默影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两盏红烛进门,将红烛放于案台上,便取下墙上悬挂的几幅画像,画像后竟放置宇文孤羽、陆琳冉、裘翼山,还有魏苍然的牌位。

    他摇头,再度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她的温度,她的气息:“不是不想,是害怕,怕见了便割舍不下。”

    萧朗又将煃火石送到宇文楚天的面前,道:“我听孟饶说,当年魏苍然特意让他找来你的血,他想不明白魏苍然的用意……我便让人去查,才知楼兰国有这块王石。”

    “也或许,你早已猜到了答案?”萧朗看着他微微苍白的脸色,阴沉地笑着,“你早就知道魏苍然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默影明白!”她犹豫一下,终跪地叩首道,“默影恭祝王爷新婚之喜,愿王爷身体康健,福泽永昌,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宇文楚天惊讶的目光从灵位移向默影,默影立刻回话道:“三日前,郡主用主上的飞鸽传书于我,询问您是否身在浮山,并命我帮忙准备灵位红烛。默影不敢违逆王爷吩咐,未告知郡主您的下落,只传书回复,会为她准备一切。”

    对于宇文楚天这样的人,即使他经脉尽断,身中无数刀,他都能挺过去,可是戳在他心窝上的痛,才是真正对他致命的。

    说着,萧朗先行划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在上面,煃火石毫无异象。

    虽是初冬,已是凄风凛冽,虽是满天繁星,眼前却光泽黯然。褪色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早已苍白的誓言这一刻变得刺耳。

    所以,他们是幸运的,不论过去如何,将来如何,他们此刻……唯愿足矣!

    “承诺?”

    风雪之日,红烛的光虽是微薄,映在落尘的眼角眉梢,却是那般娇艳。

    说完,他推门走出。

    泪在冬夜里结了冰,而她还在守着他离开的地方,等着他回来。

    国君一逃,顿时军心大乱,泱国军队不战已经溃不成军。

    “我什么病都没有,是萧朗故意借此引你来的。”

    落尘轻轻摇头:“不恨了。等你的这些日子,我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我明白你对我的感情,也明白了你在苗疆查出我身世时的无奈和逃避……这些都是命运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天大的玩笑!”

    她知道她再也没有办法救他了,可她不能离开他,生死不离!她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抱紧:“我跟你一起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一眨眼幻影消失,他便不能再多看一眼。

    “过去的错和罪,我们都放下吧,我们还有以后,以后我还可以给你生很多的孩子,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一定都能健健康康的!”

    宇文楚天看看满脸忧虑的她,看看萧朗,道:“我刚好今天有时间,洗耳恭听。”

    泱国百姓都打开门窗,远远瞭望,无人反抗,无人阻拦,也无人感伤亡国之辱。那种麻木,是对故国多少失望,多少愤懑,多少悲恸……才会有的绝望。

    宇文楚天的目光中闪过冷厉的光,静默地盯着萧朗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宇文楚天离去后,落尘再没有他的消息,泱国的皇帝依然沉迷女色,昏庸如旧。

    “你的身体并无大碍。”梦里无数次与他见面,都是遥遥相望,相顾无言。这一次,他总算开口说话了,语气平和,不起波澜。

    “宇文楚天,我想跟你谈笔交易,如何?”

    他曾每日背着她去看日落,对她说过:“小尘,我会一生陪你看日出日落。”

    自从听萧朗说魏苍然是宇文楚天的亲生父亲,她便想起了许多事,想起在瑄国时,魏苍然带着冰莲突然出现,得知宇文楚天身中蛊毒,便毫不犹豫地将冰莲给了他们……当日她未曾多想,如今再细想,紫清真人内力淳厚,身体康健,要冰莲何用?魏苍然在天山受侵骨之寒苦寻冰莲,又途经瑄国与他们偶遇,这难道真是巧合?

    她本不想哭,可眼中还是盈了泪:“宇文楚天,我从悬崖跌落,摔得骨骼尽碎都没放弃,还想着再看你一眼,你不过是内力散尽,蛊虫噬心,便这么放弃了?便不想再见我一面吗?”

    在筋疲力尽中睡去,又在透心之痛中醒来,宇文楚天猛地睁眼,看见身边的落尘还在沉睡,柔滑的手臂缠着他的腰身,细腻的肌肤触着他的胸口。

    喂他吃完最后一口药,落尘放下药碗,为他拭去唇角的一点药汁。

    站在风雪里,他缓缓伸手,修长的手接了几片薄雪,雪花在他掌心融成水珠,流落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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