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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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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内家拳拳谚里确有“打人如亲嘴”或“练拳如亲嘴”之说。据《逝去的武林》(李仲轩口述,徐皓峰整理,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年出版)一书记载,近代形意拳名家尚云祥如此解释过这句拳谚:“……男女嘴一碰,立刻感觉不同,练拳光练劲不行,身心得起变化,这个‘练拳如亲嘴’,把‘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的大道理一下子就说通了。”〗

    苏烈又道:“大家都无异议便好,剩下的这个席位可当真难以抉择了。公平起见,凡有心报国者,明日午时可上台一展身手。大家比武较量,谁的武艺更高,弟兄们都能瞧在眼里。不过有言在先,刀枪无情,只宜杀贼剿寇,咱们自家比试只可点到为止,切不可伤残性命。”他话音未落,台下已有人叫道:“苏都尉!要比今日便比,何必等到明日?听说今日来了个兵曹参军,头一日当差便把果毅都尉打了,我孟九威倒想会会他!”说话这人叫孟九威,是朱云手下一名校尉,今日迟到,刚听说朱云被人打了,又见苏烈号令众人比武,只道是个显逞忠心的机会,急忙叫喊起来想逼郭三出来一战。郭三在人群听到他叫嚷,叹了口气道:“送死也有这么着急的。”他声音虽轻,却被孟九威听在耳里,不由大怒,抄了根大枪在手,一步纵上点将台,向台下喝道:“刚才是谁应我,有胆子上来较量!”郭三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地缓步走上台去。

    李靖奉旨,传令天下军府选拔精干武士。军令传到匡道府折冲都尉苏烈处时,苏烈正在府衙翻阅兵书。忽然两名军官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苏烈看时,认得是手下左右果毅都尉朱云与邱万。见这二人一个脸颊高高肿起,一个鼻子歪在半边,苏烈心想:“平时只有你们两个欺侮别人,今日怎么反被人打成这样。”他心中奇怪,问道:“是谁如此大胆,把二位伤成这样?”邱万也不顾没法用鼻子通气,抢着瓮声瓮气道:“苏都尉,说来当真气人。今日新来了个兵曹参军,我两个见他新到,不明咱们匡道府的规矩,便唤他来说些军令法规,原是一番好意。谁知一言不合,竟被他使些邪术打成这副模样。那厮实在太过猖狂,我已派弟兄们将他团团围住,等苏都尉下令好生责罚。”苏烈寻思:“常听人说新来当差的头一日都要先见过朱云邱万。说什么给新人讲些军令法规,无非是借机诈人银两。若是既无银两又无人情的书信,便要被这两人责骂一番,分些苦累差事。这次想必是遇上了个不通时务的硬汉,反吃了亏。”他心中好奇,便道:“两位请带路,我去看看。”

    过不多时,教场上众军士列阵已毕,苏烈登上点将台朗声道:“兵部尚书有令,匡道府须选派武艺精熟者四名,随我赴兵部听用。可府上上千弟兄,武艺高强的不少,只挑选四人也是件难事。”他这句话说完,许多人均想:“这必是个升官晋级的良机,却不知道如何选出这四人来。”一时间众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只听他接着道:“去年与崇道府演武,辛开道、吕韬、赵昂三人为我匡道府扬名,赴兵部四人中理当有他们三人之席位,诸位可有异议?”崇道府是长安另一所军府,每年都与匡道府举办演武大会。双方各派三名军士比武,胜者可去对方军府担任教头一月。原本双方比武向来互有胜负,可去年匡道府派了辛开道等三人前往比试,竟三战皆胜,出尽风头。因此苏烈话音刚落,台下已是彩声雷动,有些人想起当日比武的情景,不由豪情满怀,有些人却暗自盘算:“这下只剩了一个席位,不知会派谁前去。”

    许观一愣,道:“什么?”郭三又道:“你亲过小宴姑娘没有?”许观满脸通红道:“你胡说什么!”郭三正色道:“我师父教我道术的时候,曾说‘练功如亲嘴’。男女亲嘴,相触只是形骸,身心却皆生变化。诵读咒语时,还需抱元守一,存思行气,身心也须生变,咒语方能灵验。譬如你念的是求雨咒,便当默想诸天龙王行云布雨;若你念的是净坛咒,便当默想天清地宁,污秽消亡。你若只道背背咒语便能学会道术,天下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儿。”

    待回到房内,许观铺开床褥正要就寝,忽然窗格上轻轻一响,又听到有人小声唤自己名字。推开窗儿往外看去,屋檐下有个黑色人影像蝙蝠一样倒悬其上,不由吓了一跳,依稀辨明声音,好似那人便是郭三。许观正要出声询问,只觉肩上一紧,身子被人腾空提起,从窗口穿了出去,转眼间自己已落在屋顶之上。这夜月色光明,借着月光看去那人果然正是郭三。许观道:“郭兄,你还不去安歇,带我到屋顶上来干什么?”郭三道:“刚才在山冈上,我瞧见小宴姑娘教贤弟道术教得起劲,不知你学得怎样了?”许观道:“说来惭愧,她辛苦教了半天,我却一点也没学会。”郭三哈哈笑道:“这个便叫教而不得其法吧。这场麻烦都是因我而起,她教了你个长咒儿,我便教你个短的吧。”说罢也不等许观答话,便附到许观耳边诵了一遍这咒儿。许观满脸愁容道:“你们为何人人都要逼我学什么法术。”郭三道:“别打岔,你记下没有?”许观无奈只得又听他念了一遍,好在郭三的这篇咒儿甚短,他又听了一次便已记下。郭三从背上解下铁剑,放在脚下的瓦片上,对许观道:“刚才教你的叫作御剑咒,是茅山御剑术入门的道术,你念熟了就可以御使飞剑。现在你对着小青念一遍吧。”许观将信将疑,念了一遍刚学会的御剑咒,那把铁剑却是一动不动。许观摇头道:“小宴教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我这人天生便学不了道术。”郭三看了看许观,忽然道:“你亲过她没有?”

    过了一会儿,小宴忽然问道:“对了,你刚才使的御剑术为何只会左一剑右一剑的平削,是郭三就传了你这些吗?”许观道:“郭兄说使这咒儿的时候要口中念咒,心中存想。我刚才心里想的是锦州一家面馆的师傅。”小宴奇道:“面馆师傅跟御剑术有什么关系?”许观道:“小时候义父常带我到锦州东南的一家面馆吃面。那家面馆的师傅是从晋州来的,手艺最是独特。他是个光头,削面的时候在头上垫一层白布,将面团就顶在头上。左右手各持一把大片刀,站在口煮沸的铜锅前,两把刀上下翻飞,又薄又长的面皮就一一落在水中。”小宴板起脸道:“原来你刚才把我当成面团啊。”许观急道:“我没有……这个……我……不知道是你啊。”见他急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小宴扑嗤笑道:“和你闹着玩呢,谁真生气了?不过这也能教会你,郭三还真是了不起呢。”许观方才释然,却忽然又脸上一红,却是想起郭三昨夜教他时,问到是否亲过小宴的事来。

    许观道:“原来如此,我再试试。”他本是好学之人,郭三说学御剑术不易,反倒激起了坚毅之心。许观走到一旁心中默想,仔细思索,郭三也不再打搅,坐到屋檐边将双腿悬在空中,掏出个黑瓷酒壶对着月色独自饮酒。也不知过了多久,郭三似乎已喝得大醉,用手支颐睡了过去,轻轻打起呼来。搁在瓦片上的铁剑却仿佛忽然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发出越来越响的嗡嗡声。

    许观见孟九威向后跃去,伸手揭下一张面具,露出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俏丽脸庞。原来这孟九威竟是小宴所扮。她易容之术妙绝天下,与孟九威相熟之人又都隔得甚远,满场竟无人瞧破。许观转念间忽然明白:“她担心孟校尉会对我下毒手,便扮成他的模样来赴今日比试。她待我如此,可我……我居然差点伤了她。”想到此节,许观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奔上前道:“小宴,都是我不好,刚才不曾伤到你吧?”小宴却是惊疑不定,问道:“你怎么会御剑术的?”许观忙将郭三昨夜传咒之事说了。小宴扁了扁嘴道:“早知道郭三偷偷教了你这等本事,我就不来了。”许观却心中激荡,热血上冲,一把攥住她手道:“你待我真好。”小宴面上一红,甩开他手,低声道:“才不是为你呢。是怕你万一给那个莽汉打坏了,剩我一个在世上孤苦伶仃。”许观见她眉黛低横、秋波斜视,只觉喜乐无限,真不知该怎么怜惜她才好。两人端目凝视,竟浑忘了身在点将台上,还有上千双眼睛盯着自己。

    定襄城外兵马调动,自有探子报至长安。这日唐太宗李世民早朝,文臣班中闪出一人,乃是出使突厥还朝的鸿胪卿郑元寿。太宗道:“卿自突厥而还,可是欲奏突厥之事?”郑元寿道:“陛下明察。臣在突厥见到百姓饥饿,牲畜羸弱。想那戎狄之族,兴衰以羊马为征兆,臣以为突厥亡国,不逾三年。”太宗点点头道:“依卿之见,该当如何?”郑元寿道:“突厥内外离怨又逢天灾,何不乘机出兵破之,以绝后患。”太宗笑道:“卿历来主和,如今怎么也劝朕发兵。”又对群臣道:“众卿以为如何?”群臣纷纷上奏,多言应发兵攻打突厥,惟有齐国公长孙无忌沉吟不语。太宗对长孙无忌道:“公以为大唐当战或不战?”长孙无忌出班奏道:“今突厥并未犯我边塞。此时发兵一来有违渭水结盟之信,恐非王者之师;二来劳师袭远,所费巨大。故按兵守信,臣以为宜。”太宗听罢,颇以为然,起身道:“齐国公所言极是。我大唐与人订盟不足三载,此时背约是为不信;利人灾祸,是为不仁;乘人之危,是为不义。此时纵然突厥各部尽皆叛离,六畜无余,朕也不欲兴兵。突厥终须攻打,然必待其有罪,朕方讨之。”又对兵部尚书李靖道:“卿可演练精兵,以备来日西征之用。”

    郭三见面前又走来个白面军官,面相甚是和善,便答道:“我是新到的兵曹参军许观。”苏烈道:“既是新到的兵曹参军,为何刚到军府就大打出手?”郭三道:“惭愧。只为我家里穷,不曾带得人情银两,惹恼了那两位军爷,才不得已与弟兄们耍了耍。”朱云在旁听了大怒,涨红了面皮喝道:“你这厮仗了谁的权势,胆敢如此放肆。哪个讨人情例钱了?”郭三道:“咦?你方才不是说按常例,凡新到军府的头一日便要送你三百两银子吗?”朱云急道:“你居然敢栽赃!我明明说的是三十两……”他话说一半,才明白中了对方圈套,又气又急,冲上前去又要厮斗。苏烈伸手拦住道:“你且住手。”又对郭三道:“这本是场误会。匡道府里个个都是好汉,两位果毅都尉不过试探你罢了,莫要当真。”邱万见苏烈如此说,忙借坡下驴道:“正是。朱都尉与你作耍,你若上任便敢送人情例钱,必有重罚。”旁边有个刚送过银子的新兵实在听不下去,只得咬着嘴唇才不至骂出声来。郭三这才收了咒语,放开众军士,笑道:“原来是我的不是。诸位弟兄听了,这两位军爷都是好汉,日后谁若敢送人情例钱贿赂,可要大大倒霉。”朱云气得浑身发抖,邱万却老着脸皮,行若无事。苏烈道:“误会冰释就好。”又对朱邱二人道:“速传我将令,教场点兵。我有话对大家说。”

    原来他带了波月石,行动迅捷无比,旁人瞧去只见他本来远远站在台下,一眨眼工夫就到了孟九威身旁。那些昨日和郭三动过手的军士更觉他身形如同鬼魅一般。

    许观只得随她来到附近的一处山冈上,小宴道:“你没有武功根基,明日上阵,眼下才学武也迟了。只好传你些浅近道术,或许能唬退那些人也说不定。”许观道:“我不存害他之心,他又为何要害我。我看这道术不学也罢。”小宴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许观吃痛叫道:“你弹我作什么?”小宴道:“公子不存害我之心,可我偏有害公子之意啊。”许观揉了揉额头道:“我学我学。算我怕你好了。”小宴哼道:“明明是为你好,倒似我求你学本事似的。”

    教场上众人见台上的孟九威忽然变成了名女郎,又与许观卿卿我我说个没完,无不错愕。朱云早已按捺不住,跃上点将台喝道:“你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扮成孟校尉的模样?”小宴嘻嘻笑道:“自然是为了救他性命了。你刚才没看到宝剑飞来飞去吗?若是换成那个姓孟的草包上场比划,早就给削成人棍了。”朱云怒道:“孟校尉现在何处?”小宴道:“你说那个草包啊,好像被扔到库房。不对,或许是马房,要不就是厨房了。”她说的含含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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