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思

bsp;  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今年的会试上。这是他亲政以来第一次春闱。取士三百多名，他不信全是东厂塞进来的人。世嘉帝想着如何选录忠心自己的举子，对选立皇后索然无味。

    微微尖利的笑声从谭诚嘴里响了起来。他笑得甚是爽快：“三公子的事，是咱家的孩儿鲁莽。必会给您一个交待。”

    许太后俏皮地说道：“无涯现在出宫，就有借口了。”

    坤宁宫安静下来，许太后倚在锦枕上，由着侍女拿了美人捶轻轻地敲着。她揉着额，有点头痛。儿子十八岁亲政后，朝中就有大臣提出该立后了。世嘉帝才接过朝政，专注其中，不同意马上立后。这一拖就是两年。

    “怎么交待？送八色礼盒到我府上来吗？”许德昭逼视着谭诚道，“三郎是我儿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谭公公，我不希望再出现类似事情。以免坏了你我多年的交情。”

    母子俩叙话时，梅青听见是立后的事，使了眼色，带着侍女太监们悄悄退下了。诺大的前殿只有母子两人。

    “母后。”世嘉帝笑着行礼请安，亲手扶了母亲在正殿凤椅上坐了，关切地问道，“母后又劳神了？精神不太好。”

    一口气说出来，堵在胸口的郁卒消了不少。世嘉帝白玉般的脸又缓缓平息了激动之色，重新在许太后身边坐了，叹了口气道：“母后。儿子这皇帝当得甚是窝囊。再娶个不齐心的皇后，这日子没法过了。”

    对面轿中的人却一把掀起了轿帘，露出冰冷隐怒的脸。

    她成了太后。可她的儿子却不能当傀儡皇帝。许太后想起谭诚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更多的却是无奈：“东厂势大。朝廷宫掖哪里没有东厂的人？这两年你倚重锦衣卫，毕竟比不得谭诚经营多年。龚指挥使眼下也要给谭诚几分面子。无涯，你还年轻，不要心急。”

    红色的宫墙将天空切成一条狭而长的缝隙。早春二月的风从头顶呼啸而过。两乘软轿陡然在长巷里相逢。

    两位太妃便抿着嘴笑了。

    世嘉帝感动得握紧了许太后的手：“母后！”

    修长白皙的手从轿帘里伸了出来，轻轻摆了摆。番子们停下了轿，朝后退开十丈。

    “娘娘喜欢哪家姑娘？若是没个中意的，再叫礼部呈选就是了。”宁太妃感慨道，“娘娘瞧着还如二十年前年轻美貌。一转眼皇上都要立后了。时间过得真快。”

    他朝许德昭拱了拱手，返身回了轿。番子们上前抬起轿，沿着旁边的门拐了进去。

    他想了想，宫里能得到母后支持，也是好事：“眼下天下举子云集京城。儿子最近常微服出宫，是想亲眼看看这些举子。最好能结识一些有才之士。”

    许德昭终于低下头，转过脸直视着谭诚的眼睛道：“我怕有人掌了十年的东厂大印，开始犯糊涂了。”

    “什么？”许太后还是头一次听说，紧张地站了起来，朝前殿急步行去。

    谭诚的目光移向正北太和殿的方向，微笑道：“稚鹰向往飞上蓝天。承恩公心疼令郎，可别忘了照拂其他晚辈。”

    许太后也瞧得累了：“我瞧这些姑娘都还不错。还得看皇上喜不喜欢。咱们替他操心不管用。”

    左右无人，世嘉帝霍然起身，困兽般急步走着：“胡牧山见着谭诚哪有半分首辅的模样。明着是朕的首辅，朕的内阁，还不是东厂说了算！朕的大臣，朕才一天没见到，定罪的条陈就呈上来要朕朱批了。如果不是朕倚重锦衣卫牵制东厂，朕怕是出趟宫都要谭诚点头！我看立后这事，谭诚说了算，胡首辅说了算，舅舅说了算，偏朕说了不算！”

    宁太妃和清太妃笑着又凑了会话，见太后面露倦意，两人知趣地告退。

    “谭弈是咱家的义子。他不会参加这次会试。您可满意？”谭诚收敛了笑容，淡淡说道，“年轻人火气太旺，做事不周全。咱家打算让他进国子监多读几年书磨磨性子。”

    许太后宠溺地望着儿子。玉树临风的儿子是她的心肝她的命。她也不愿意让另一个女人这么快取代自己。

    “皇上驾到！”

    “母后最近总是做噩梦。打算去行宫养养身体。我儿至孝，就以此为理由吧。”

    坤宁宫里一派春色。穿着紫色绣翟鸟缠枝花锦宽袍常服的皇太后和几位太妃观赏着一幅幅打开的画卷，语笑嫣然。

    怎么又提立后？还是亲舅舅主动提出来的！世嘉帝仍带着笑，那笑容却没染上他的眼眸。他有些不满许德昭的殷勤：“眼下马上就是春闱。许尚书不忙会试，倒替朕想得周全，连画像都弄来了。”

    “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去处理吧。”许德昭也是一叹，算是揭过了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