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思

    “母后，帮我想个法子，再拖一两年吧。”世嘉帝希望两年后属于自己的权力更多一点。选择皇后的权力也多一点。

    有了皇后，就会同立妃嫔美人。那些女人会把她们的家族势力一起带进宫廷。

    梅青睃着漏壶，低声回道：“有四五次了，迟了摸约半个时辰。再晚，宫门就要下匙了。”

    “许久没见谭公公。本官担心会认不出您了。”许德昭微含讥讽地说道。

    许太后睁开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心中微动，随口问身边的女官梅青：“皇上这个月来请安，好像有几次都来得迟了？”

    “无涯，你十八岁亲政后，就该立皇后。你执意不肯，你舅舅身在礼部却依着你的意思没有劝谏。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弹劾。你现在都二十了。再不立后，胡首辅就要带头劝谏。到时侯文武百官在大殿上长跪不起，你是应与不应？你舅舅也是一番好意。”

    先走一步，看是走向哪里。也许会是死亡。那么，让一让又何妨。

    是因为忙于政事？不，不对劲。许太后嗯了声吩咐道：“去打听打听。”

    承恩公，礼部尚书许德昭从轿中走了出来，手同样一摆，抬轿的轿夫与随从同样退到了十丈开外。他背负着双手仰头望向头顶窄窄的一线蓝天：“想见谭公公一面，比见皇上还难哪。”

    “可不是吗？”清太妃奉承地说道：“我看到她们，就想起娘娘年轻时。没一个及得上娘娘当年的风采。”

    许太后心里明白。一旦立了后，自己就要搬出坤宁宫。后宫的主人将变成皇后。十来岁的小姑娘能为儿子撑起整个后宫吗？她摇了摇头，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后宫的复杂。

    褐衣的番子毫不退让地立在道中，无视对方那顶绷着绿呢显示是朝廷大员的官轿。番子们有足够的骄傲，因为轿中坐着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东厂督主谭诚。哪怕是内阁大学士，也要给自家督主几分薄面。虽然更多时侯是督主谦逊的给那些老家伙们让道。

    迎面就看到世嘉帝穿着浅黄色常服已进了正殿。

    连深宫中的母后都知道自己偷偷出宫的事。谭诚自然一清二楚。他还以为瞒得严实呢。世嘉帝苦涩地笑了。

    “噗嗤！”许太后先是被儿子一通发泄惊愣了。转眼看到他一如从前般在自己面前嘟囔，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太后不过四十出头，身材如二八少女，只是鬓旁多了几缕银发。微微上挑的凤眼往二人身上转了转，眸中风韵犹存。她笑了起来：“你们俩比我还小几岁。这是变相在夸自己吧？”

    “早春二月的风把云都吹走了。这一线天碧蓝如湖水。”谭诚感慨道，“咱家记得十年前的春天，天也这样蓝。风很凉，让人怀疑春风不在。那时你曾道，寒冷能让人保持轻醒。若非那点清明，又如何能在十年后仍能看到这如洗蓝天？”

    许太后心里温暖，拉了儿子在身边坐下，嗔道：“你舅舅送了些闺秀的画像来。你该娶妻立后啦。母后与两位太妃看了一下午，各有千秋。主意还得你定。看你喜欢哪家姑娘。”

    然而形势容不得皇帝再拖下去了。可惜，许家却没有适龄的嫡出之女。年龄最长的一个才十岁。兄长令礼部呈上这些闺秀的画卷，也是不得己。她长长叹了口气。只能从许家属官的女儿中选一个了。

    “立皇后选妃嫔，本为就是礼部的份内之事。他还是你的亲舅舅。他不替你着想，谁替你着想？你舅舅选的人，总比朝堂上别人选出来的强。”许太后见儿子话语中对兄长颇有不满，赶紧劝说道。

    认识有才之士，与之结交，培养自己的力量？许太后怔了怔，半晌才叹道：“皇儿长大了。”

    梅青早有耳闻，迟疑了下，轻声告诉了许太后：“听乾清宫的小太监说，好几次内殿紧闭，素公公亲自守着。皇上极可能是出宫去了。”

    谭诚经营多年，从朝堂到地方满布自己的官员。他的话比皇帝的旨意还管用。没有许家，哪有谭诚的今天。然而，如今的谭诚，却不再受许家掣肘。许太后心里冷笑，许家能给他权力，就能由她的儿子去拿回来。

    原以为是东厂大档头梁信鸥所为，没想到竟然是和三郎起争执的那个直隶解元谭弈。许德昭动容。他看好自己的儿子许玉堂。以谭弈的才华，何尝不被谭诚看重。放弃会试，等于暂时阻断了谭弈的仕途。这个交待太郑重了。

    谭诚下了轿，缓步走到许德诏身边，同样抬头望向蓝天，轻声叹息：“承恩公在此等侯咱家，是为令郎来讨个说法？”

    用督主的话说，让他们先走一步又有何妨。

    长长的宫巷内只留下许德昭独自负手而立。他缓慢地转过脸，沿着谭诚先前的视线望了过去，心思渐渐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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