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看我干什么？”

    “怎么了？”成芸问话很轻，神色淡淡。

    他干活总有自己的一套路数，在贵州的时候成芸已经深有体会，她不再关心他转行的问题，问道：“你几点……”成芸想了想，决定用个正式点的词，“几点下班？”

    带着点完成任务的轻松，他拍了拍周东南的肩膀，有点酸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远见。你忍那几下忍得值啊，他妈忍几次忍来一千多万，操！”

    “哎。”成芸轻轻叫了一声。

    刚转眼，摊位前面又站了一个人，周东南反射性地问了句要买点什么，那人缓缓回答：

    周围的鱼腥气更浓了。

    周东南摇摇头，“没事。”

    另外一个人并没有在意，只是紧紧握住那只干瘦的手掌。

    “没什么，碰巧。”

    “差不多到点了，收拾一下走了。”

    市场人声鼎沸，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很多上班族下了班之后路过市场都要买点菜，回家做晚饭。周围吵吵闹闹，选菜讲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吸气，菜叶、番薯、蟹蚌、牛肉……饮食人间。

    他冷嗤一声，态度不佳地说：“拿了就赶紧滚，再赖就不是拿钱了，那是拿命！”

    周东南扬扬下巴，好像让她自己看一样。可成芸就干盯着他，周东南只能闷声说了句：“我卖东西。”

    周东南见她终于动作了，就放下手，说：“自己戴。”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在这倔，一点意义都没有。”矮个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东西递过来。

    “……”

    “嗯。走着来的，反正离家近。”周东南转眼说，“你的车停在哪了？”

    周东南看着，那是一张卡。

    周东南压低声音，“你要干什么？”

    后排一个卖鱼的盯着她好半天了。

    周东南迈开步子。并肩了一会，周东南默不作声地拉过成芸的手，成芸转眼看他，他只看着路。

    成芸眉头一挑。

    周东南把羽绒服穿好，围巾系上，朝着她走过去。

    “什么？”

    他一只手拎着菜，只能用另外一只手给她戴上。围巾很长，围上之后两边搭下来，看着跟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一样。

    “嚯！”那人惊讶之余又有点不信，上下打量他，“哥们儿行啊。”

    她原本以为他在买菜，没想到是卖菜的。

    “……”

    成芸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成芸一脸摒弃，“你从自己的店里偷拿的？”

    周东南停顿一秒，然后把钱踹到衣服里，对旁边的摊主说：“帮我盯一下。”随即跟着矮个子走了。

    她穿着一身深夜蓝的修身喇叭羊绒外套，西装领内是修长的脖子，一张雪脸白皙精致。尖细的高跟鞋，单肩挎着一个皮包，双手戴着手套踹在衣兜里，外面露出浅色的护腕绒毛。

    走过几排海鲜摊位，又穿过了肉食区域，矮个子把他领到市场最里面的楼梯间。市场是两层的，二楼是居民住宅。后身有另外的上楼通道，平日这个楼梯间没有多少人来，被生鲜区店铺堆得满满的空泡沫箱，里面散发着鱼腥味。

    说着，他歪着脖子看着周东南，有点感叹地说，“你也真行啊，摩托给你卸了你改成卖菜了，这菜摊给你砸了你还打算干点什么？”

    “不给。”他说。

    周东南斜眼看她，成芸说：“请你吃顿饭，去不去？”

    成芸双手插兜地往前走，“够暖和了。”

    “你怎么跑这来卖菜？”

    “你家楼下。”

    男人和女人系围巾的方法截然不同，成芸系好之后脖领还是露出一大块，周东南看着说：“你这样还不如不戴。”

    周东南还是没说话，木愣愣地站在那里。

    “还行。”两人一边往外面走，成芸一边说：“你饿了吧，想吃什么？”

    成芸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摊位前。摊位的设计是里面比外面的地面要高出一截，让菜品形成一个坡型摆放，方便顾客购买。成芸就顺着坡度往上看，找寻周东南收紧的下巴。

    周东南回过神。

    成芸深吸一口气，转头环视一圈。

    周东南也觉得这样围跟没围差不多，又抬手把多出来的部分绕了一圈，结果绕得太随意，直接把成芸半张脸糊上，头发也弄乱了。

    “看他那样挺凶啊。”

    周东南垂头看土豆。

    成芸今天下班很早，她临出来的时候突发奇想要来看看周东南，车开到他家楼下，发现人不在家，打电话问，说人在菜市场。

    当然，对面的那个人也看着她好半天。

    成芸无话可说地哼了一声，把围巾重新戴好。

    “兄弟，你这话生分了啊。”矮个子摆摆手，“来，借一步。”

    菜市场门口的小路上不太干净，树根下面有堆积的菜叶子。成芸跟着周东南顺着小道沉默地走了一会，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她停下脚步，问周东南：“你摩托呢，今天没骑？”

    成芸忍不了了，她扯着围巾，露出嗔怒的双眼。

    七点钟，成芸就开始催他。

    “周东南！”

    周东南把卡拿在手里看了一会，然后掏兜，把一千五百万的卡和刚刚卖菜的百十来块零钱放到一起，卷了卷重新塞回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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