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争吵

bsp;杨玄看来是真睡着了，皱皱眉睁开眼，好像有点不知今夕何夕——凌晨的时候人是最疲惫的，一睡着了清醒过来就不容易。

    李伯庸于是不再拐弯抹角，痛痛快快地说：“我不希望你离开百兴去单干——我的意思不是说你非要留在百兴，你随便去做别的愿意做的工作也一样，哪怕你自己开一家食品加工厂，在户州给我唱对台，我都没意见，我就是不希望你回到你们那个圈子里。”

    用一句不知道哪里流行起来的话说“我的生活你不习惯，你的生活我压根没听说过”。

    他们斤斤计较，无利不起早，有的时候一毛不拔，却又私下里疯狂得让人咂舌伯庸第一次见徐暨的时候，那个男人一个人在公园里乱晃，乍一看，气质平常得近乎朴素，衣着中规中矩，却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玄也火了，她本质上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格，可是总觉得成年人了，要有一点人际交往的能力，在外面不要太显露自己画皮下面的东西——照李伯庸这意思，是不让她一辈子他说东她不往西，除了“好”就是“是”啊？

    “我是在关心你！”李伯庸这一嗓子几乎是吼了出来，“路边随便拉个三姑六婆妹子的，给我钱我都不说，他们是好是坏关我什么事？！”

    他们彼此利用，彼此共生，彼此牵制，李伯庸却第一次得以在这些人的生活空间里窥视一眼，只一眼，就震惊地一步不敢向前。

    她的上眼睑弧度特别明显，拖出长长的眼尾，眼线被睫毛渲染得非常清晰，总是难以分辨她究竟有没有化妆，有点桃花，却没有顾盼间眼神乱飞的潋滟，反而不大引人目，只有冷冷地看着别人的时候，才叫人注意到她那种特别的眼神。

    “等等，”李伯庸按住她去推车门的手，“外面太冷，你醒一会再下去。”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李伯庸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良久，他才轻声说：“我跟你说句正经话，杨玄，这话我本来应该找个好时候说，不过今天晚上实在是忍不住了。”

    “不是赌钱的问题。”李伯庸严肃地打断她，“我当然知道你没这个毛病，但是杨玄，你们干的都是些什么事？钻体制的空子，欺上瞒下，违法乱纪，各种关系盘根错杂，整个一张利益网，你就不怕有一天把自己网进去？”

    他轻蔑一笑，好像老鹰嘲笑蹦跶着想跟它比比看谁才是年度跳高之王的麻雀似的，快活地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开门关门走人。

    李伯庸抬高声音打断她：“对，今天晚上那俩人还扩大内需了呢，你说政府怎么没给他们俩发个锦旗表彰呢？”

    杨玄挑挑眉。

    直到他把车开到了杨玄家楼下，才心情复杂地把杨玄推醒，小声说：“到了。”

    有几分像徐暨的，或者……李伯庸没见过的蒋鹤生的眼神。

    徐暨披上大衣，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房卡，得了便宜就散，准备离场，然而，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卖了个乖：“贤侄，我也觉得小赌怡情，不过，玩玩也就算了，这是个玩意，当不了真，我侥幸赢你一局，其实输了又能怎么样呢？”

    李伯庸的表情松动了一点：“我当然没这个意思。”

    杨玄的眼睛里一丝睡意也没有地盯着他。

    康金凯眼角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摊开了自己的牌。

    按李伯庸的理解，还以为他们俩这样有恃无恐地牛逼哄哄，是谁拿了最大的牌。

    康金凯一言不发——这是明智的，依照杨玄的揣测，他大概一张嘴就会问候徐暨祖宗十八代。

    李伯庸感觉一夜之间，他的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翻开的最后一张牌正好给徐暨凑了一个三条，不然康金凯两对他一对，算起来还是徐暨输了……不过说实话，总而言之，这两个人手里的牌都不算多大。

    李伯庸简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地一拍方向盘：“我在跟你很严肃地说这件事，没看玩笑，也没跟你找茬！杨玄，我是站在未来想和你共度下半辈子的男人的立场上说话，你能不能大发慈悲赏给我一点认真态度？我对你的人生是不是一点影响也不构成？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有没有一点点地考虑过我？”

    “你先冷静冷静。”杨玄伸手去推车门，放缓了声音，“我们明天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