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点跟着起飞：“就调戏你一句，你就要跟我同归于尽？大招不是打最终boss才用的吗？”

    喻兰川：“然后把自己看进了医院？”

    喻兰川几乎与她同时开口：“我……”

    甘卿才刚掉了马甲……不是指她身上那件棉的。

    她经过医院楼道，就像看了一幕一幕情景剧似的，入眼不走心，不料突然也被拉到“剧情”里，一时无所适从。

    她甚至没有抗拒。

    喻兰川：“问何日是归年——你打算归哪去？”

    大龄男青年忙于加班，没工夫找对象，看见个长得像点样的异性就胡思乱想。

    喻兰川不动声色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觉得甘卿有一张自带寒意的脸，无论被多高的温度烤着，皮下的毛细血管也不肯显露出一点红晕，节约生命力似的。

    “江山信美，”甘卿一点也没听出他微妙的弦外之音，随口扯淡说，“终非吾土。”

    甘卿吃惊地偏头看他。

    “上次那伙供‘春字牌’的废物，谈到过他们有个‘师父’，这个‘师父’到底是谁，后来也没审出来，”甘卿看见车上放着个一摇一摆的招财猫摆件，就手贱地捉下来玩，“万木春功夫不外传，你们都知道，那天你和杨帮主在门口说话，我听见了，过来看一眼。”

    “没想好，找找看再说，”甘卿不怎么在意地坦然回答，“可能还要在燕宁待一阵子，毕竟还有点没了结的事。”

    喻兰川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说、人、话。”

    甘卿打开车载音响，翻着里面的音乐，车主的品味相当复古，音响一开，就流出了一段《新鸳鸯蝴蝶梦》。

    “哎，小喻爷，”甘卿笑眯眯地说，“我才刚围观了好几场抱头痛哭，你再这么呛，我都要以为你对我牵肠挂肚了……吁！”

    甘卿：“……”

    这一路也不知怎么那么多红灯，车开得磕磕绊绊，回到市区，已经是后半夜了，喻兰川把车停在一百一门口，甘卿适时地“醒”了：“你要找地方停车是吧，那我先下去了。”

    甘卿：“嗯？就是什么？”

    “我看人不看出身，更不看什么所谓‘师承’。”喻兰川说，“什么年代了，还跟你穿的那破马甲一样土吗？”

    甘卿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缠的绷带：“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遇上个硬茬。不太好对付，动手的时候割破了。”

    音响里唱：“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

    甘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喻兰川紧绷的侧脸，没心没肺地说：“有话好好说，就你刚才那动作，换个人要喊抓流氓了。”

    喻兰川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幸亏是我。”甘卿想，“孤男寡女的，换个人要想入非非了。”

    她说着，若无其事地把身上的外套摘下来，捋平叠好，推开车门。

    轿车才蹿出白线，交通灯又变回了红灯，遵纪守法的小喻爷急忙又刹车，“咣当”一下，把俩人震了三震。喻兰川低骂了一声：“我问都没问清楚就跟人借了车赶过来，结果你没事人似的见面就说要告别，你是人吗？”

    甘卿耸耸肩：“我自己挑的，治什么治？”

    “多少会有点留恋。”

    又一个红灯，喻兰川忍不住偏头瞥了她一眼，把外套脱下来扔在了她身上。

    “等等……谁是大龄男青年？我才不是，我风华正茂！”喻兰川满脑子弹幕，“这不就是个土了吧唧的柴禾妞么，哪有样？路人水平！”

    我们这些人……

    甘卿：“毕竟我也没有小狗的……”

    甘卿把前室友“猫头鹰小姐”送给她的小狗放在窗台上，撕下了猫头鹰室友的字条，打算把这个留给张美珍做纪念，不带走了。

    “啊。”甘卿有点茫然地应了一声，“听明白了。”

    她被喻兰川一把拉走的时候，不着边际的想：虽说是个师门叛逆，可是不是也应该表现一下“万木春”的专业素养——比如“不要靠近我十公分以内，否则杀手防备系统启动，容易失手取你狗命”之类。

    喻兰川飞快地收回视线，心想：“……比路人睫毛长一点。”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喻兰川一言不发地推进了车里。

    喻兰川成了暖空调以外的第二热源，一路头冒蒸汽地驶回燕宁，甘卿不知是被热气烤得昏昏欲睡，还是怕他尴尬，干脆就在旁边闭目养神。

    真是个好问题，甘卿把字条团起来，扔进垃圾箱，但是——人又不是花草树木，为什么要“立足”呢？

    喻兰川耳根一下红了，不看她，冷冷地说：“喊人来抓你吗？安全带。”

    偶尔经过的车灯透过窗户打进来，她的脸明明灭灭，脸颊让湿纸巾撸得有些干燥。她身上什么都没带，连外套也扔在着火的小楼里了，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车里的摆件，像个搭顺风车，即将往远处去的路人。

    她的右手搭在车门上，绑着绷带的手指悬空，不由自主地轻轻颤动，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危险的，反而让人有种想要握起来、攥进手心里的冲动。

    喻兰川：“你来干什么？”

    两个人同时闭嘴。

    喻兰川突如其来的、有些狼狈的靠近并没有打乱她的计划，甘卿枕着自己的双手，仰头躺在床上，回味了一下这一段特殊的路，把它当成一块意外的小甜饼咽了。

    喻兰川：“……”

    为什么呢？

    喻兰川欲盖弥彰地干咳一声：“我不是打听别人的闲事，我继父辞职以前就是医生，可以帮你问问有没有恢复的可能性，其实受伤的时候如果及时治疗的话……”

    ……也可能是因为她想蹭顺风车。

    有人听见只言片语，就驱车几个小时，从燕宁市区跑过来找她。

    “你的一生，将以什么立足呢？”猫头鹰小姐隔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