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最终之战 三

    就像是望月河里一夜之间，注满了融化的铁水，格西在远处仰望着这高大而富丽的城门、和抬头隐约看见的高耸入云的宫殿，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像是，这座城刀枪不入一样。

    历史惊人的重复了，他们就像甘肃那夜、大庆军人被袭营一样，惊慌失措，一触即溃，四散奔逃。不一样的是，他们没有一个看得清敌我人心的将领，敢扛着大刀身先士卒地拼命。

    能用之人都去守城了，景七和周子舒留在赫连翊身边，一来为了他的安全，另一边，也是将程武门这最危险的地方当成了最后的指挥部。周子舒手下神出鬼没的几百个“天窗”，便成了联系九个城门之间的枢纽，统一换上布衣，在小臂上刺上一枝寒梅，混迹于各色人群中，以最快的速度构成了整个京城的消息系统。

    在这大殿上站着的大多数人，这辈子第一次参加这种行军交锋前的军务会，恐怕也将会是最后一次。这里再没有皇上、宰相、王爷、公主，只有守城的人，拿刀的人，和将要拼命的人。

    赵振书用他用的得力，也有钱，乐得养一条草原狼狗，这些年一直扶植他，给他支援了无数钱财。

    京城之后，是那金銮大殿。

    至此，京城以北，再无险地可守，再无城关高耸，一片一眼可以望尽一样的平原。

    景七在原地走了几圈，当中不停地有“天窗”来报崇文门的战况。赫连翊叫人将这小小的胜利隐而不发，只让诸将知道，崇文门正打着，严加戒备。

    十一月二十，终于，兵临城下。

    周子舒问道：“陛下觉得，他硬攻的地方会选在哪里？”

    从始至终，格西行军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京城。

    围城第一日，格西试探性的进攻崇文门，崇文门守将乃是御林军东大营的铁如，以前私下里被贺允行戏称为大皇子家奴，当初因为他是京城守卫，赫连钊出征并没有带上他，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将来能杀回来的里应外合的后路。

    景七身上换了一身深色极简便的衣服，那些可有可无的零碎，衣服上的挂饰一夜之前全没了，双手抱在胸前，眉头微微地拢着。

    此时，程武门的赫连翊身边还剩下最后的两个人，正围着一张布防图，一站一坐。

    最后是正北方的程武门——九九八十一块三丈长三丈宽的青石一直铺到城门外，整个京城阴气血腥气最重的地方，当年十五岁的乌溪斩杀二十四个黑巫刺客的地方，此时直面瓦格剌人的狼牙的地方。

    而此刻京城中，蒙尘的金銮殿最后一次广迎朝臣。王伍于葵以及喜公公等人都退到了角落里，赫连翊身边站着两个从未曾露过面的人，一个是男人打扮的静安公主，一个是带着人皮面具、扮作一中年文士的周子舒。

    格西没有浪费，他每日仍旧吃着自己婆娘做的干面饼，和所有人一样啃着粗糙难咽的肉干，穿满是腥臊味道的牧民的衣服，而用这些钱暗中打通关节，把奴隶和美人送给他的敌人们，再一一吞并。

    赫连翊和周子舒都明白这个道理，京城十八万守军，本来人就不多，还要分散到九门，那就相当局促了。

    文武百官两列站齐，赫连翊叫人将龙袍高高地挂在大殿上，像是吊起一个金光闪闪的图腾，他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脸颊的线条因消瘦而锋利起来，直直地插入头发里，带着一种人们从未见过的力度。

    “半壁江山陷落，京城以南，再无重关，而今，朕不孝，令我江山蒙尘，山河黯淡，九泉之下，诚难见列祖列宗。”

    然而老天还是帮他的。

    他就想明白了——大庆人已经过了几百年的太平盛世，他们的勇气纵然勉强被鼓起来一次，也不过是包着一层极脆弱的皮，风一吹便碎了。

    “数十万大军毁于甘肃，朝中精锐损折殆尽，朕皇兄身死，几无马革以裹尸首。蛮人兵临城下，家国至此绝境，大好头颅，当胸热血，尚有何不可舍，有何不可弃？及至此时，如京城兵败，雕栏玉砌尚可，然朱颜当改，昨日当如故国，而山河当以易姓。朕便身死，又有何面目以谢天下？诸位，有何面目以见父老？！”

    当年建造这京城的时候，就有种笑迎八方来客的坦荡在里头，满是大国都城的优越感，可如今这不速之客来者不善，京城不愿意笑迎了，自然也就出了问题。那么多的城门，好像个被人打了九个窟窿的筛子，一处便是一个弱点。

    周子舒手捧一卷圣旨，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程武门，由朕亲守。”

    “自开战之时起，兵将出，而九门闭，披甲执锐者，不得入城，违令者斩！擅离职守者，斩！临阵，前人如退，后立斩之！胆敢包庇者，同罪论处！为将者若要退避，兵者可群起毙之，取而代之，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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