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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最终之战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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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将剩下的将近一个月的行程,压缩到了六天,途中单是他自己,便累死了三匹马。

    大巫师点起一杆烟,悠悠地吐出一口,挥挥干瘦的手,叫所有人都退出去,只剩下他和乌溪,彼此相互打量着。乌溪心里的那把锁恍然间松动了,各种情绪——委屈、痛苦、郁愤、思念都像是要绝了堤一样,而他死死地咬住牙,终究还是忍住了,稳稳当当地抬起脚进去,跪在地上,给大巫师磕了个头:“老师,我回来了。”

    乌溪蓦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极了,耳边是马车的声音,他呆了片刻,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却情不自禁地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眼角冰凉,他蹭了蹭,竟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喃喃地道:“乌溪,乌溪啊……”

    乌溪接着说道:“我还记得,您也说过,伽曦大神是冥冥中看着一切的,很多事情,我们的生命太短,耽于眼前,便看不分明,当时我不明白,现在知道自己那时候,原来是想错了。”

    乌溪摇摇头,他现在需要集中精神,不去想那个人,又将话题拉回来:“老师,您还没说,到底答应不答应我出兵。”

    阿伈莱和奴阿哈一愣,只听他接着道:“快马加鞭回南疆去,别吝惜马,叫兄弟们辛苦几日,务必尽快赶回南疆,越快越好——等我调息过来,给我找匹快马,把这马车弃了。”

    乌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颠倒世事的大梦,那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里面所有的人和事都像是真的,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老师,我来的时候,看见大庆南疆边境的驻军正在回撤,是北方的瓦格剌族人,正在和大庆交战,我想您知道了。”

    乌溪摇摇头,道:“我们不应该忘记,依然应该积攒力量,甚至借助大庆的力量强大起来,比邻而居,让恶狠狠的野心家不再敢觊觎我们的土地,这也是征服。”

    乌溪摇头道:“我没忘,我记得临走的时候,我向神起誓说,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我的族人。我会带着我的族人打回去,我会记得谁欺负过我们,会让那些人都不得好死——可我还记得,您当时并没有回应我这句话,只让我记得自己的族人和家乡。”

    乌溪轻轻地点点头,又不言声了。

    大巫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颤颤巍巍地在权杖上画了一个图腾,然后用沾满了血的拇指用力按在乌溪的额头上,沉声道:“接着。”

    乌溪眼睛眨也不眨地等着他点头,大巫师费力地站起来,转身到了内室,不一会,走出来,双手捧着一个权杖,乌溪睁大了眼睛——那是大巫的象征。

    大巫师打量了他片刻,忽然笑出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乃至于一口烟呛进喉咙里,让他咳嗽起来。

    那么一刻,乌溪心里冒出某种荒诞不经的想法——这不会是走在去京城的路上吧?在那所有所有的事都还只是他的臆想,还没发生。

    ——王爷办的事就一定对么?可那男人心里偏偏自以为是到那种地步,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计划好了,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将自己的路,别人的路,生路,死路一条一条地计划得周周详详,从不和任何人商量。

    大巫师已经很老了,头发全白了,无数纹路爬上了他瘦削的脸,像是刀刻的一样。

    大巫师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来,缓缓伸手,将这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的肩膀搂在自己怀里,感受到那年轻的、结实的、充满力量的身体,目光悠远地透过打开的门口,眺望着遥远的群山。

    乌溪说道:“我想向您借兵,回大庆京城。”

    一个大嗓门的人叫起来:“巫童醒了,巫童醒了!”

    景北渊……景北渊……景北渊……景北渊……

    乌溪不急不躁地又道:“还可以开通边境,我甚至可以要求他给出一些便利,我们这边有瘴气密林,外人不容易进攻,可也阻挡了我们自己的视线,我们的族人,总不能一辈子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咳咳……好,好……乌溪,我当年就说,该是让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时候了,你虽然聪明,可太倔强,我本来很担心,可如今看来你在大庆,学了很多。”

    大巫师就无声地笑起来:“我真想见见那个人哪。”

    他话音一转:“另外,老师您或者不知道,在大庆的时候,皇上有三个儿子,他们都在争夺皇位,最后我选择太子,谈不上交情,毕竟也是没什么仇。因为他是个务实的人,他如果当了皇帝,会想怎么样让他的百姓生活得更好,而不是在史书上留下自己怎么英明神武的名字,大庆从建朝到现在,已经经过了几百年,发展平稳繁华,他不像他父亲那样糊涂,所以不会冒险再来打我们的主意。”

    他梦见那日辘辘的马车在行走过南疆浓郁的山水,走过很远的路,看见很多的人,然后到了一个人世间最繁华美好的地方——那里有三十里不休不止流淌着的望月河,河畔河中,有美人和歌舞。

    这短短的六天里,乌溪以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表情,压抑自己的一切。学会了凡事留在自己心里,只给别人看到希望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学会了仓皇中在自己的心里插上一根不动不摇的柱子,便是泰山崩于前也能有条有理地应对。

    大巫师看着乌溪,感慨丛生:“你长大了。”

    他梦见许许多多平静极了的日子,那人没型没款地靠在大树下的躺椅上,懒洋洋地微微眯着眼,慢条斯理地说一些书上没有的事,好像那些事他生来就知道,连底稿都不用打,半睡半醒中就能侃侃而谈,偶尔抬手喝一盏茶,宽大的袍袖里就带出特别的清香气息。

    大巫师“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不言语。

    景北渊习惯于随口敷衍,随时认错,也不过是懒得和人争辩,真正他做主决定的事,别人别说是置喙,便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自己在他心里又算什么呢?一个……孩子?一个需要人照顾,需要人教导,不可靠的人……就像自己对阿伈莱那样?

    大巫师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该忘了过去的事么?”

    大巫师正色下来,将烟杆放在一边:“我必须要听你的理由。”

    三个时辰以后,乌溪换上快马,一路飞驰。

    可那些快乐让他如此不安,仿佛隐隐感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乌溪睁大眼睛注视着那人的笑脸,看着看着,就觉得心里慌张起来。随后眼前的人明净的面容越来越苍白,白得叫人能看见他皮肤下的血管,然后他弯起的嘴角落下去了,眼神越来越空洞,嘴角浸出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他雪白的锦袍上。

    他的生命在南疆战败、作为质子只身进京时,被第一次猝然拉长;在客居他乡十年整,目睹和经历过刺杀、不得不的低头、光怪陆离纸醉金迷的生活、叫人发指的阴谋、和入骨的相思之后,被第二次拉长;而此时突遭巨变,完成了他最后一次地蜕变。

    大巫摆摆手,忽然低低地问道:“你说了南疆的理由,那你的理由呢?”

    大巫师不动声色地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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