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最终之战 一

今这家国天下，要父债子偿。

    景七似笑非笑地说道：“小心他说恨你一辈子。”

    赫连翊下大力气安抚了赫连钊的家人，追封赫连钊为忠勇大将军王，赫连钊长子赫连宇阳承亲王爵。这本是面子上的事，然而却有了出乎意料的效果。赫连钊的旧部，以他那当初斯文扫地的老丈人简嗣宗为首，成了第一批站出来主战的中坚力量。

    到此时，朝中再无人敢提南迁。赫连翊这看起来温和敦厚了二十多年的年轻人，终于在世人面前露出了他铁血酷厉的一面。然后在这一盘死局、在这每个人都想要后退的时候，叫礼部匆忙地准备一下，近乎仓皇地接过了大位。

    赫连翊没有任命任何将领，脱下才穿上的龙袍，换上战袍，宣布亲自守卫京城，死战到底。

    这一直委屈在后宫中的姑娘突然露面，身披戎装，有一双和当年冯大将军一样的倔强的眼睛和挺直的背。女儿效父，深宫并没有磨灭掉她身上那种凌厉的冯家风范，静安公主拄着长枪，头发像男人一样挽起来，跪求赫连翊叫她效木兰“替父从军”。

    这一年，赫连翊二十八岁，改年号为荣嘉。

    无论是真查到的，还是捕风捉影凭空捏造的，周子舒极有效率地弄来了来北司诸人无数罪状，不管真假，却极具煽动力，一条一条念下来，只让不明真相的人都恨不得将这些“罪大恶极”的人扒皮抽筋。

    春市交易一般在西北，一年才一次，这部门平时办事不多，却端是个肥差，赵振书当年和瓦格剌首领格西之间往来无数，钱权交易中，可以说是赵振书一手扶植起了这匹狼，而来北司几乎成了赵振书和京城往来的一条暗线。

    十一月初八，贺允行竟收拾西北剩余残部，活着到了京城。

    而景七和周子舒，在做另一件事——

    他心里一直想不开，想不开师兄杀了蒋征一家，想不开王爷那番听了让人骨子里冒凉气的话，他知道自己傻，看不透彻，不能明白这些聪明人是怎么想的。

    景七原本有些肃然的面容倏地展开，沉默了片刻，方轻声道：“若托你老兄福，真能活到那么一天，别说是酒，便叫我给你说个漂漂亮亮有小蛮腰的南疆姑娘当媳妇都行。”

    每个人都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内，找到了自己的决心缩在。

    他们昔日是精英，然而这个时候，听到那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却因为畏惧而变成了狗熊。

    周子舒摇头苦笑道：“他不走，我还得照顾着他，眼下这样，他万一闯祸，我哪还有余力给他擦屁股，叫人将他硬绑走了。”

    至此，军中曾经水火不容的冯派旧部，和赫连钊留下来的人终于融合在了一起，一个月后，京城驻军人数达到了十八万，粮草备齐。

    他们被告知，就是这些人，这些脑满肠肥的胖子就是瓦格剌人，他们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刀枪不入，就是这些外族人现在将腥臭的风吹到了这平和安乐的金粉之地，害死了他们的兄弟家人，叫乱离人生离死别。

    这些私下里的往来，便是张进也未曾插|进手去，再者外族人终究是外族人，大庆内的政斗有时候也不好把外人牵连进来，所以西北大清洗的时候，这些脑满肠肥的蛀虫竟奇迹般地逃了出去。

    周子舒忍着笑道：“王爷可千万保重，别气坏了身子，属下还等着将来到王爷那讨杯好酒喝呢，听说……南疆的五毒酒可是大补之物。”

    于是这天，景七从御林军中抽调了百十来人，毫无征兆地包围了“来北司”。

    景七伸出拳头，挑眉看着他，周子舒笑了笑，也伸出拳头，轻轻和他碰了一下。

    周子舒玩笑道：“王爷，爱之深方恨之切，属下可没有王爷那么招人爱。”

    从西北告急那一天开始，赫连翊便叫周子舒盯紧了这群人，这回京城戒严，周子舒更是撕破了脸，直接将他们软禁起来。

    京城如过节般万人空巷，百姓和维持秩序的士兵全都聚集到了大街两侧，也不知谁先起的头，往那大叫着冤枉的来北司长头上扔了一块烂菜叶子，慢慢地开始群情激愤起来，石头，烂菜，口水，有什么砸什么。

    十年前，简嗣宗在金銮殿上抱着赵明迹叫心肝肉，十年后，赵明迹的脑袋和来北司的一帮倒霉蛋被南宁王一起挂上了城墙，早已在家养老、如今白发苍苍的简嗣宗带着过去大皇子府的家奴出身的一帮子行伍之人，颤颤巍巍地跪在赫连翊面前，山呼万岁。

    “一言为定。”

    景七和周子舒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开到外围看着，景七站在高楼上，默然看了一会，才道：“子舒，回头叫你混在老百姓里的人留着点神，人没打死的，往脑壳上补一下，人死了的，等他们都散了，把尸体捡回来，砍了脑袋，挂城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