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严争鸣冲门外不知所措的道童们咆哮道：“给我拿下他！”

    严争鸣思量道，他看着程潜，心里又软又不是滋味，不由得脱口道：“十年，最多十年，我们就回去。”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睡吗？”严争鸣怒道，“切菜板都比你的床软！”

    严争鸣冲李筠使了个眼色，李筠会意，领着韩渊走了。

    严争鸣“嘶嘶”地抽着凉气，半死不活地摆手打断他道：“祖上的风光就不用说了，说说什么时候败的家吧。”

    在扶摇派的几个少年惶惶地寻找一个出路时，青龙岛的仙市如期开始了。

    李筠不由自主地啃着指甲说道：“但我听人说岛主不问世事很多年了，为什么会突然出面留下我们？”

    为示公平，所有人都能再旁围观。

    李筠叹了口气：“嗯，算吧——走岔路的倒是好说，这上面记载了本门有一位前辈笃信星象之术，认为功法剑法都是雕虫小技，一生不教弟子别的，在他那一代，扶摇木剑都险些失传，还有一位前辈热爱游历 ，据说他执掌门派的时候，他的关门弟子一辈子只见过他一面……但真正让扶摇派隐没于世人眼前的是师祖，这里倒没写师祖怎样，只说他常年闭关，跟谁也不来往，每次仙市都派弟子，也就是师父和……那个谁过来。”

    仙市街很有意思，很多凡人混迹其中，乍一看几乎分不清哪个是修士哪个是凡人，然而交流或者交易起来，这二者间又是泾渭分明的——严争鸣很快发现，只有凡人才会使用金银，修士们则通常是要求以物易物的。

    严少爷……不，严掌门，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木剑磨出血泡，着实吃到了苦头，死去活来地将爹娘三姑二大爷叫了个遍，丝毫也不在意在年幼的师弟面前丢面子。

    严争鸣沉默了一会，继续自顾自地道：“仙市过后有讲经堂，很多散修都会借这个机会前来进修，二师弟和四师弟连引气入体的门都没有入，所以我才想留下来，起码打个基础……我们不能就这么无根无基地回扶摇山。”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喷，李筠已经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别惹事！”

    从温柔乡带来的锦被呛得程潜连打了四个喷嚏，眼泪都下来了，严争鸣一脸嫌弃地丢给他一块手帕，皱眉道：“你鼻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仙市刚开市的时候，在韩渊的鼓动下，几个人去看了一回热闹。

    程潜对付血泡的手段很利索，一针捅进去、一挑一捏，三下五除二，绝不拖泥带水，将他娇弱的掌门师兄蹂躏得痛不欲生：“给我轻点！程潜你是扛大包的出身吗！啊——”

    “让他们把我的东西送过来，”严争鸣无视程潜那一脸“你怎么还没滚蛋”的表情，泰然自若地吩咐道，“我这几天就住这里。”

    青龙岛上所谓的“仙市”是十年一次的大集，岛上专门开出了一条十里多的长街，丹药、符咒、法宝、秘籍等等尽可以在此处交易。各大门派会将新一代的弟子带来，结交些同道中人，有些弟子到了可以独自游历的时候，甚至能在仙市结束后结伴而去。

    一圈人轰然叫好。

    韩渊委屈地叫道：“又不是我提的，是大师兄说的！”

    哪怕严争鸣他们揣着成千上万两银票，在仙市街上也只能买到凡人的东西，修士的法宝是想都不要想的。

    韩渊羡慕地对严争鸣道：“大师兄，咱们什么时候能换上真剑？”

    他俨然已经有了当掌门的秘籍——练剑的时候就闹腾着要撂挑子收拾行李，作威作福的时候才想起掌门印。

    程潜被他打断，手中真气一泄，符废了。

    程潜两根手指捏着他的帕子，伸长了胳膊远远地扔到一边，顺手摸出一本讲符咒禁忌的书：“我看是你的脑子有点问题。”

    他预感这一天不能善了。

    程潜终于忍无可忍，“啪”一下撂下了筷子，站起来就走。

    没人理他。

    说完，他想起师父手里那风雨飘摇中如定海神针一样的木剑，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再说，只要剑意到了，木剑也未见得不如铁剑……”

    程潜转身就走：“好，我去厨房睡切菜板，掌门师兄自便。”

    道童没出去，程潜不便在他们面前直接发作刚当上掌门的大师兄，只好瞪了对方片刻，恶狠狠地在水盆里将自己的手蘸了一下，顺手去摸一边的茶碗。

    程潜在一边笑了笑，对韩渊道：“师父说我派的剑和其他剑不一样，要过些年才行。”

    严争鸣道：“不知道，据说他以前和师父有交情。”

    程潜还没来得及出一声，严争鸣已经完成了鸠占鹊巢的全过程，然后按着程潜的后脑勺将他拎了起来，扔在饭桌旁边，强令道：“准备吃饭。”

    天生一张讨打脸——这是怎样的特殊才能？

    “顺便叫几个人过来，”严争鸣道，“把地扫一扫，地上都是头发看不见么——还有我的香炉搬进来，叫小月儿调香。”

    严争鸣一把将他脸朝下按进了被子里，抢过了符咒书：“睡觉。”

    程潜练剑是早晚各自雷打不动地两个时辰，风雨无阻，绝不偷工减料。

    程潜的表情告诉严争鸣，他好像就是那么想的，而且也经常这样干，于是严少爷二话不说，转身将雪青叫了进来：“给我换床单！”

    严争鸣：“小潜，走了。”

    程潜的脸还没有长开，却已经先消瘦了下去，光剩下了一双眼睛，里面的目光坚定得磐石无转移，外在形状却还是孩子式的清澈与稚嫩。

    等雪青一走，程潜就冲他吼道：“你就不能回你自己那去吗？”

    李筠怀里抱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书册，被程潜门口的门槛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下，险些连着他怀里的破烂一起飞出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已经有人替他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鬼叫——屋里，程潜正拿着针，挨个挑严争鸣手上的血泡。

    自负修为的散修可以上去和别人打擂台比试，而那些完全没入门的，则可以选择一个幻象进去试炼，考察其品行、心志、资质等等。

    李筠趴在故纸堆上，接着翻找道：“我估计就是从那一次开始，门规里开始规定弟子间不得内斗，后来……后来好像是门派里出了好多魔修，光位列北冥的就有两个……”

    一本好好的《符咒禁忌》险些被扯成两半，终于，程潜出于对本门典籍的爱护松了手，严争鸣趁机将那书扔在一边，挥手打灭了灯。

    严争鸣也不看他，径自对雪青道：“我怕他想不开出点什么事，在这看他几天。”

    ……行吧，他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李筠有点坐立不安地问道：“一段时间是多长？我们不回扶摇山了么？”

    程潜一愣，抬起头，只见邻座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正冷冷地看着他。

    这黑炭虽然是对青龙岛出言不逊，但却是他们扶摇派招惹的，本来岛主几次三番召见已经引人不满，要是此刻真的跟没事人一样走了，恐怕以后他们在岛上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程潜缩在被子里没吭声，大概此时对于他来说，严争鸣就是那个烦人的“深渊”。

    出类拔萃的还会被青龙岛收下，纵然不能正式拜入青龙岛，在讲经堂中潜修几年，也能入门，有了一技傍身，就能自行游历天下寻找机缘了。

    “我想不开了，食不下咽，”程潜道，“去后院练剑。”

    李筠埋头一阵翻腾：“我记得是……哦，扶摇派第六代掌门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在某次仙市结束之后，突然宣布门派要精简，每人只能收俩个徒弟。后来他的继任自己亲手推翻了这个规矩，一口气收了十八个弟子，为了掌门之位掐成了一团，差点死光，好像从此似乎就开始一代不如一代了。”

    当着黑炭说煤球……李筠听了顿时又是好一阵心力交瘁，他知道大师兄的本意真的是息事宁人，可这话一经他的嘴说出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那么像是挑衅拱火的。

    程潜将木屑收拾干净，不慌不忙地道：“我们有什么值得让人惦记的？掌门师兄的美色么？你们少自作多情一点吧。”

    于是冷笑一声，抬脚就要走。

    李筠说到这，抬起头来道：“唉，真不说这些，其实当年扶摇派还是十大名门之首呢。”

    李筠忙将被自己撞开的门关严实，以防扶摇派最后一点颜面也扫了大街。

    那黑脸男子脸色果然更黑了些，他那被淘汰的兄弟在他耳边叽咕耳语了片刻，黑脸男子的目光便落在了程潜手中的木剑上。

    那使剑的人剑招很是花哨，轻灵得很，想必也是有些功夫的，但花哨过了，就有些轻浮了，有点“大拙若巧”的意思，两人过了两三百招，那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刀客突然抓住对方一个破绽，拼着胳膊被刺伤，将他的厚背刀直逼入了剑客的剑招中，一卡一扳，“呛啷”一声挑飞了剑客的佩剑。

    自从他带着水坑从忘忧谷里逃出来，程潜眼里就仿佛没了别的事，一天到晚除了练剑就是练功，无论什么时候来找他，他手中都必然捏着木剑和刻刀中的其中一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