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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杳无人烟的郊区小径上,沈夜熙带着姜湖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子,走过废旧的仓库,地上好像还有没清除干净的血迹,空气中满是尘嚣和腐朽的气味,连雪的清香都掩埋不去。
姜湖立刻坐直了,比打了鸡血还精神:“我们一会去哪?”
“我……”
沈夜熙翻了个白眼:“那你年休假是不是也想加班?”
看来方谨行的待遇并不比沈夜熙好,甚至还要惨。关沈夜熙的那个地方,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勉强还是能看见一丝丝光的,可是这个地方几乎算得上是完全黑暗的,连墙缝都被铁皮钉住,姜湖进去的时候就差点被门槛给绊了。
不等姜湖言声,他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手电,拉起姜湖的手,走了进去。姜湖注意到,即使现在是白天,门开着,手电也开着,连他这个近视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沈夜熙的脚步却突然不稳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像他身处黑暗看不见脚底下一样。
两个人飞快地解决了早饭,然后姜湖在自己的年休假为“人质”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地坐上沈夜熙的车子,跟着飞奔走了。车子越开离市区越远,姜湖一开始蜷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后来道路太颠簸了,生生地把他给颠醒了。
姜湖在里面转了转,然后回头对沈夜熙说:“你知道所谓‘暗示性增强’是什么意思么?”
姜湖非常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我能……”
五分钟以后,姜湖从卫生间里晃悠出来,看来冰水对他的刺|激作用有限。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点泪水的痕迹来,弓着身子,尖尖的下巴抵在桌子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桌布发呆,直到微波炉轻响一声,沈夜熙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浆糊你怎么还梦游?把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姜湖突然发现,沈夜熙是他见过的,最爷们儿的一个人。
那源自黑暗的恐惧几乎要压垮他,可是他依旧要回到这里,哪怕踏上这块土地之后,迈出每一步对他来说都像踩在荆棘上。
“我们的大脑有自动的逻辑程序和批判程序,而接受催眠以后,人的注意力会高度集中,但是知觉范围却窄得多,暗示里的信息会跳过人们的逻辑,这时你会对对方的话深信不疑,甚至会服从他的一些指令。”姜湖指指漆黑的小屋,“你知道么?在我看来,两个人中只能活一个这种事情是非常荒谬地,毒贩子即使都是亡命之徒,看你们两个自相残杀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况且进去的时候是两个人,他们真的要和警方谈判的话,只带出一个人来,难道警方不会怀疑?”
等到沈夜熙把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年轻人一双眼睛望着窗外,眼镜片微微反射着地上残余的雪光,思量着什么。
“我们还是回去吧?况且我觉得,有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已经永远地随着死了的人埋在了地底下,你觉得你有可能把它再挖出来么?”姜湖一字一顿地说,“夜熙,是你告诉我凡事都要有证据的,否则猜测永远都是猜测。”
沈夜熙没说话。
姜湖轻轻地叹了口气,沈夜熙的话音戛然而止,然后姜湖轻轻地说:“夜熙,可是我听盛遥说过,当时已经没有你所谓的‘下一批货’了。”
“他们怎么会才派两个看守。”沈夜熙喃喃地接过来。
姜湖特别困惑地想了想,然后问:“我睡觉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诸如打呼噜磨牙梦游踢人的不良嗜好吧?”
沈夜熙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
沈夜熙皱皱眉:“你是说催眠学里讲的那种……嗯,类似于被试接受暗示的能力?玄玄乎乎的。”
“你记得每时每刻自己都在做什么么?你那时候真的清醒么?”
“嗯……嗯?”沈夜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迟疑着回答,“我猜多半会走水路从T市转过来吧?当时我们查得很严,几乎断了他们的……”
结果第二天,沈夜熙的造型彻底走了惊悚路线,一头乱发,胡子拉碴,加上两只充血的眼睛。
“……哦。”姜湖眼睛半睁不睁地站起来,飘到厨房,打开微波炉,把两杯牛奶拿出来,然后继续之前的动作,趴在那发呆。
“请客了。”姜湖继续做死狗状,现在全队已经对沈老大这手生出抗体了。
姜湖却没动,只是转过头来看着他,车里光线不好,沈夜熙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姜湖低低地问:“你想好了么?一定要追溯已经死了的过去么?夜熙,我中文不好,也许说得不那么对,但是所谓‘过去’,就是已成定局,不能挽回不能回头的东西,你抓着一点不知真假的蛛丝马迹就追寻过去,何必呢?”
“不能!”沈夜熙瞪他,“年终奖……”
这回姜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