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黑岚 九

歧志居然也来了，不知道是谁通知的他，又或者是，他本来就知道什么。

    姜湖做大惊失色状，反手一把抓住宋助理：“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你的提醒，那一枪我可能就开下去了。

    “我怀疑过他有几个固定的枪手，可是我居然不知道，这其中就有我的助理。”

    盛遥张张嘴，浆糊啊浆糊，你没看见沈队脸都绿了么？

    盛遥会意，立刻把话题接过去，他没解释姜湖是谁，也没说其他的，只是正色下来，沉声问：“怎么，计划有变？”

    舒久噎住……喂，那小青年，你怎么说话呢？

    沈夜熙问过他，在这个妄想症患者的幻想里，把盛遥当成了什么呢？

    古怪的是，盛遥明确地告诉宋助理，舒久没有问题，他完全不相信，反而是和姜湖几句鬼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对话，却让宋助理轻易地就放下了武器。

    姜湖不懂“捅马蜂窝”的意思，以为他说的是个问句，于是挺奇怪地回答：“我没捅呀，冬天哪来的马蜂窝给我捅？”

    “所以他会去精神科，是去拿抗抑郁的药么？”姜湖问。

    不得不说他运气不错，因为上来的人就是沈夜熙。

    姜湖双手微微举过肩，眼睛却看着他身后的盛遥：“纪景，你没和他介绍我是谁么？”

    他甚至有些急切地上前一步拉住姜湖的胳膊——这动作让沈夜熙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问：“怎么了，你们在说景的那个计划么？出了什么事，景有危险么？”

    而现在这副情景，简直就像是应验了他的猜测一样，姜湖的手指弯起来，扣住扳机，只要……

    盛遥于是决定先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挖个坑，等着到时候方便给沈队抛尸……

    “他给我看过自己写的剧本。”李歧志闭上眼睛，捏着自己的眉心，“可是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有才华就能做的，一个好的剧本，不一定要从中表现多深邃的想法，多哲理的意韵，而是要吸引观众，要能卖得出票房，我想他如果不明白这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正好的编剧……”

    这脑子咋长的——这是目瞪口呆的盛遥。

    他没想到自己满心欢喜地递上自己的心血，等待名导的认可，对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翻了翻，就否定了他的一切。就像梦想把血液煮沸了，却被人用冰水灌顶一样。

    对了，杨曼说：“宋助理曾经用过黑岚的笔名，他的真实姓名叫宋晓峰。”

    “人在拐角的地方，被我打晕了。”姜湖说，笑了，“不过我还是想说，夜熙，多谢你……”

    果然宋助理似乎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盛遥，对着姜湖的枪口微微下落，这时电梯门开了，沈夜熙从里面走出来，他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摸到自己的腰间，却在看见姜湖和盛遥的表情之后又把手放了下去。

    人最大的隐私在心里，在灵魂，对于那些能看到别人灵魂的人，久而久之，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份自负在，知道对方的秘密，甚至凌驾在周围的人之上，变得不像自己……这时候就需要有人能在旁边冷静地提醒，哪怕是质疑，是劈头盖脸地骂自己一顿。

    随后他的枪口对准了宋助理的心脏，枪里只装了一颗子弹，但是姜湖心里清楚，这对于自己来说，这已经足够了，除非对方有两个人——

    “李导，关于生死盟约的剧本，你有什么想说的么？”苏君子轻轻地皱皱眉，语气有些强硬。

    “……当反派的感觉真糟。”盛遥顿了顿，自言自语似地说。他想起了那杯被塞在自己手里的甜得惊人的咖啡，别人喝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应该是只有自己那杯被多加了糖。是小宋特别嘱咐端咖啡的年轻人了么？因为纪景嗜糖？

    沈夜熙没理他，压着火走下楼梯，把昏迷在墙角的宋助理铐起来。盛遥拍拍姜湖的肩膀，摇头叹气：“小同志，你捅马蜂窝了。”

    舒久觉得自己的日子没法过了，这非业余选手咋一个比一个专业呢？

    他想沈夜熙说出来的话，无论是那些看起来很吓唬人的训斥，体贴细心的照顾，还是冷静地质疑，都让人感觉那么温暖，让人那么……说不出地想要靠近他。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李歧志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自打这部戏开拍以来，叹气的频率格外地高：“我以为是他精神上受了打击，性情变了。因为他女儿出事以后，老张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稳定，有时候会突然特别的神经质，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还吞过半瓶安眠药，幸好发现得早……”

    “不太顺利。”姜湖把手放下来，直接走过去，和宋助理擦肩而过，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像是完全把这个生物给忽略了，其他三个人心里同时捏了把汗，沈夜熙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都快把他的身体给震离地面了。姜湖的语速比平时要稍微快一些，带着点急促和微微地气喘，“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他们恐怕知道你住的地方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宋助理比较相信姜湖的话，疑惑地看了一眼舒久，后者立刻在盛遥警告的目光下露出一个奇傻无比的笑容，果然，傻得连精神病人都被雷到了，宋助理戒备的目光转为鄙夷，不再看他了，转向盛遥：“景，你先和他们走，我来帮你们断后。”

    姜湖回头示意沈夜熙，沈夜熙瞪眼：“想都别想，姜湖你给我过来！”

    这个城市的夜空在人间灯火下，黯然失色，有多少人能在夜幕降临以后，安心地躺在自己床上，一夜无梦的好眠整宵呢？

    宋助理被这声音惊吓到了，猛地转过身来，枪口对准他：“你、你是谁？不要过来！”

    他本应欣喜若狂，因为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有才华的，只是苦于无人赏识，这个工作给他一个近距离接触名导的机会，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可是他连给暗暗爱恋了许久的人送杯咖啡，都习惯了以张新的名义。

    两人沉默了，忽然，站在不远处的李歧志却突然开了腔，他说：“我本来想把这件事情瞒下来，是我错了么？我……我不知道他病得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