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sp;杨宁闭了闭眼睛，片刻后，他转身走进了安全栓：“走吧。”

    然而她终于从那一声近乎劝慰的轻声细语中，承认了杨宁是一个强大得让她无法超越的人，至少是现阶段。

    不可能的吧！

    扭曲的时间仿佛无限长，又仿佛无线短，她眼前一片浮光掠影，无端想起自己拿到军校通知书时的雀跃；想起第一次换上梦寐以求的制服，在阳光与国旗下宣誓的情景；想起集体观看记录片时，她第一次在视频里看见太空堡垒、看见特种部队尖刀时突如其来的激动……

    “看什么看！还不进安全栓！”耶西怒喝一声，重重地在傅落后背上推了一下，“把他塞进去。”

    半年的抢修与重建，首都的地下城已经恢复了基本生活需求。

    可是防护罩不是已经补全了么？

    爸爸！

    汪亚城痉挛一般地倒上了一口气，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里，一时间，只能发出“咯咯”的响动。

    钱当然是没带够的，但他也并不像汪仪正预料得那样花完就回家。

    主舰上打出了高分子防御外壳。

    不良少女叫他：“等等，你去哪？”

    说完，他把马甲扒下来，随手扔给对方，桀骜不驯地扒拉了一下满头鸡毛，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操，”汪亚城晃了晃他的二手设备，“突然没信号了。”

    傅落借个胆子也不敢跟上司动手，踟蹰了一下，她走上去轻轻地提示了一声：“大校。”

    暗无天日的地下城。

    她却莫名地有种濒死的错觉。

    汪亚城回过神来，猛地推了她一把：“去找你弟弟！”

    吴琼没来得及答话，她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刹了车，高速低空飞行的摩托车拐了一个大大的弯，落在地上，“吱呀”一声。

    此时，甚至还有一家超市和一家地下KTV还在营业。

    那一刻年轻的指挥官神色茫然，竟近乎是失魂落魄的。

    爸……

    她听见杨宁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而后在她耳边轻声说：“记着，到了这个地步，士兵是没有资格哭的。”

    然而历史与历史又不一样，有些人是那样的幸运，终其一生，也听不见历史残酷的车轮声。

    天上比夜幕更黑、更沉。

    “爸爸……”他目光慌张得近乎散乱，张开嘴，却失了声，徒劳地伸出手去，仿佛企图抓住什么。

    大片的阴影打下来，因为距离遥远，只能看见遮天蔽日的黑影中，一点点微弱而冰冷的光圈正悬浮在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登陆地球。

    汪亚城已经顾不上回答了，他没命地大步往地上轻轨线跑去。

    跃迁开始，笔直的时间坐标上发生了偏离。

    汪亚城不敢想，如果真的是外星人登陆地球，如果他们真的输了……作为军方文职的汪仪正会是什么下场？

    汪亚城下意识地伸手一抹，下雨……了？

    爸爸！

    门口一个小太妹正蹲在地上抽烟，见他来了，抬脚跨上可悬空的摩托车，对少年撇了撇穿满了唇环的嘴：“上来。”

    但是第二天，中国堡垒就以舰艇维护的名义，升级了战舰的曲率驱动系统。

    脚下的震颤让汪亚城愣了一下，他脸色苍白地从摩托车上下来，呆呆地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对……”

    不是有万千精英、无数枚导弹在大气层之外守卫吗？

    杨宁定定地站在那里，似乎想要从屏幕上越来越密集的雪花中分辨出总指挥中心的最后一点剪影。

    就在这时，他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尖叫：“看天上！”

    地球上，人类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平淡的早出晚归，都会是未来的历史。

    这小崽子平时没事就斗鸡走狗，多少有几个狐朋狗友。

    杨宁的脖子就像个生锈的轴承，慢半拍才回过神来，他侧过头定定地看了傅落一眼，目光还是涣散的。

    它扑火般地卷入了敌军深处，抢得了至关重要的几分钟，让最后的精锐作战部队——分为两路的二部与三部得以同时启动曲率驱动器。

    爸爸还在那里！

    傅落低声说：“曲率驱动器已经启动，要准备加速了，恐怕会发生跃迁，所以……”

    这天晚上，他们打算一起去一所高中堵几个学生收点保护费，小太妹吴琼开着她改装过的破烂摩托，一路顺着地下城的羊肠路蹿上了地面。

    主舰并没有关闭那无比显眼的荧光系统，仿佛宣告着什么一样大喇喇地开着，就像一只鲜红的靶子，吸引了大量的星际海盗围堵过去，包围圈中甚至出现了缝隙。

    吴琼一呆：“但是四哥说让我们去三中门口……”

    这时，他脸颊上忽然一凉。

    那一刻汪亚城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一撑地面，爬了起来，胆大包天地冲到辅路上，捡起一辆不知谁丢在那里的摩托，一脚跨上去，把油加到满，直奔中国空间科学院而去。

    吴琼：“怎么了？”

    “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找回自己嘶哑的嗓音，质问着天上听不见的人，“你们都在干什么呀！啊？你们都在干什么呀？！”

    少年抬起头，涂了一层劣质粉的脸上露出真正的惨白，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天空。

    想来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傅落觉得自己被挤压成了一条缝，时空跃迁的一瞬间，安全栓打开，最大限度地保护其中脆弱的人体，周身除却微微耳鸣外，几乎是不痛不痒的。

    “什么声音……”吴琼喃喃地说。

    依稀只剩下了那一面孤独而无人护卫的“国旗”，渐渐没在无止无休的炮火之下，像一轮沉入海底的红日。

    大概设计师也没想到，有一天，总指挥中心所在的主舰也会支起防御外壳，穿梭在凶恶的敌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