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从傅落被领进门开始，就感觉自己好比是一艘开进了太空变异动物园的A级防护飞船，以其独树一帜的灰头土脸，一路惨遭毫不留情的围观。

    这一整层都是罗宾老师的地盘，巨大的玻璃门，闪瞎人眼的壁纸上播放着走秀现场动态影像，俊男靓女，衣香鬓影，连空气里都好像飘着某种沁人心脾的香。

    他的话没说完，傅落已经转身走了。

    傅落发现小朱一个小时之内接了十二个电话，进出了七次，脚下堆满了广告册。

    罗宾头也没抬地挥挥手：“不要紧，你忙不过来给她找点事做也行。”

    十分钟以后，货梯在十二层停下了。

    她一心二用太严重，一脚踩进了地毯缝隙里，险些五体投地。

    保安：“下回来记得穿你们快递公司的制服，方便我们管理。”

    结果遭到了写字楼爱岗敬业的好保安一番盘问。

    傅落摇摇头：“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小朱惊喜地回过头去：“这么快就修……”

    傅落一开始还以为桌子底下有什么了不起的机关，动手翻了翻，发现办工桌里里外外都一样干净，专门去涂料残留用的香料味还残存在上面，新极了。

    虽然是被逼无奈，但态度还比较配合，这让罗宾老师好歹松了口气。

    “行，”傅落痛快地答应了，“一会我去网上买一件蝙蝠袖。”

    小朱犹豫了一下：“这个……”

    就这样，傅落来到了一楼大厦物业的后勤管理部。

    货梯里一排搬运工机器人排排坐，有一个大概是出了故障，不停地在傅落脚底下绕圈圈，被踹到一边以后还发出可疑的“嘎啦”声，疑似被打哭了。傅落对着货梯反光的墙壁，仔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心里郁闷地想：“我就不能冒充一下小白领吗？我这领子有一尺来长呢！”

    小朱托傅落到后勤管理部催一下，让他们把那个该死的机器人快点修好。

    前台呆呆地问：“啊？什么？”

    “助理”两个字成功地炸飞了前台姑娘摇摇欲坠的理智，她“嘎啦嘎啦”地回过头去，仰头瞪着傅落，这下，连精致的妆容也没能遮住她那小脸上缓缓浮现出的“救命”二字。

    每个原本忙得团团转的员工，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她经过的时候停下自己手里的事，用“这家伙来地球有什么目的”的表情目送她离开。

    这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一层的机器人都过载劳动，傅落到一层的时候，发现后勤管理部里的坏机器人排成了一个加强排，零件散落得四处都是。

    保安：“你找谁？上几楼？”

    有一批试用装的产品和给嘉宾的广告册同时送到了楼下，十二层配给的两个搬运工机器人正好坏了一个，像这种普通写字楼的搬运工，受力极限通常在八十到一百公斤之间，所以为了设备维护，规定超过八十公斤的物品必须由两个搬运工机器人同时搬起。

    显然，土豪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傅落：“放哪？”

    傅落认真地端详了一下门口一男一女的两尊陶瓷模特，借着那晃花眼的服装和配饰，好好摆正了一下自我认识。

    “原来我就是个套着麻袋的土鳖啊！”她恍然大悟地想，“保安还挺客气，居然没说我是修水管的。”

    随着科技的发展和人口逆增长，高水平的人工成本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位姑娘不仅长得赏心悦目，职业素质也无懈可击，哪怕面前真的是一位不请自来的水管工人，她也能让人家觉得如沐春风，可见薪水一定不菲。

    傅落：“……”

    保安见她不答话，继续问：“要么就是外卖？快递？外卖不让进，叫他们自己派机器人下来拿，快递你需要坐货梯上去。”

    这时，罗宾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小落，进来。”

    前台姑娘把傅落领到了罗宾老师办公室门口，按下门铃：“老板，有一位姓傅的客人来了。”

    傅落不想多费口舌，敷衍地冲保安点了个头，就要奔着货梯去。

    罗宾此时已经忙成了狗，硕大的桌子上被各种资料和手绘占满了，连电脑屏幕都被升到了半空中腾地方，巨大的表格投影在雪白的办公室墙上，上面乱七八糟地标注了一大堆傅落闻所未闻的术语，废纸篓已经满成了山，清理机器人头顶着一个烟头，默默地靠着墙角戳着，专注地死着机。

    傅落毫不避讳地坦诚相告：“穿不进去。”

    傅落第一天“上班”，就是状况百出的一天。

    首先，她早晨刚进大楼的门，就被保安拦下来了。

    然后这位壮士弯下腰，把两大箱一起抬了起来。

    傅落迟疑了一秒钟，为自己的职业方向做了抉择：“那就快递吧。”

    傅落说：“我找罗宾老师，他知道我要来。”

    在傅落有限的生平里，她其实很少会考虑自己的着装问题，先是穿了十几年的校服，考上军校后又开始穿制服，反正算起来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假，平时在家里，有几身休闲运动服就够倒换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小朱的办公桌，在被小朱那一平米见方、堆了一尺来高的私人化妆用品震撼了一下后，明白了这大桌子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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