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抽屉，找口香糖，没有，吃完了。

    米易说完，又道：“我这次回家，给你在寺里求了护身符，还特地带来了，本来想给王博，让他寄给你的。”

    现在又是这样。

    可就在八月底，四川攀枝花发生了6.1级地震，米易就在攀枝花。

    “又不是传染科……”城城眼睛都睁不开了。

    城城从小就怕进医院，这回倒没想太多，坐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去找米易的病房。

    “不急，”城城笑着说，“我又不是今天就走。”

    米易：我好了，你在哪？

    她再回去，米易真换下了病号服，穿着粉色短袖，白色短裤，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辫，这姑娘腿可真够长的。城城想。

    她能听出来，米易哭了。

    现在这个电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按照城城的性格，迅速说再见，收尾才是对的。

    “你慢慢想，”城城躺在了病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我倒时差。”

    “会，我保证。”

    大丸子：估计是过暑假，懈怠了吧？

    “你青稞酒喝了吗？”米易小声问。

    “我知道你不喜欢收东西，不贵的。”米易解释。

    米易偏过头，看到穿着一条及踝长裙，拎着手袋和遮阳帽的城城，睁大了眼睛。米易喉咙口哽着，高兴地笑着，又想哭，低下头的一秒眼泪险些掉下来，忙用手背压住。

    她确信，米易看到未接来电，会第一时间打给自己。

    “阿姨，您好。”城城先和米易妈妈打了招呼。

    “嗯……没喝完。”城城喃喃着说。

    米易没经历过，不会怕，城城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但下飞机时，王博给她的电话，提供的最新消息是，基本确诊了，不太好，要做手术。

    “好吧，好吧，给你换。大概几点？”

    而现在，是城城自己打破了。

    “刚才喝豆浆忘放糖了，我说怎么这么难喝……”城城困得时候，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的，不太有逻辑，从酒跳到了豆浆，“想给你买回来，也忘了，太困了。”

    城城接起电话：“喂。”

    城城叫了声叔叔。

    米易从帘子后探头看，城城走了。

    米易笑着笑着，捂住脸，低头下去：“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头回听说病人被探病，还要换漂亮衣服的？是什么朋友啊？”女人笑。

    王博噼里啪啦把全过程说出来，说米易现在在北京的医院里，等着继续做检查呢。爸妈也从老家去北京了。最后王博也说，他一般不管这种闲事，但因为米易和城城关系好，米易又帮了他这么久，于心不忍帮了。可王博自己也很奇怪，看着米易和城城关系这么好，知道了怎么都不出现一下，或者至少联系一下医院，三零一什么的。

    米易的这种状况太像城城大学时那个男性好友，只是不舒服，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将五脏六腑、皮肤骨骼一一筛检过来，就全身器官衰竭，去世了。所以城城最怕的听到的就是，不能确诊，还要检查。

    城城第一时间在网上找大丸子，同时给王博打电话，询问的是同一件事，谁知道米易出了什么事？大丸子和城城没什么时差，秒回复，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小姑娘过去每天很积极地给自己报备学习生活，还在询问考托福的事情，最近好像不问了。

    在故事里，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桥段，我们会认为那位创作者灵感枯竭。可在生活里，一遍遍重复的遭遇，要去埋怨谁。

    米易看着她的脸。

    “我想见你。”米易突然说。

    “你是在问地震吗？我家里没事……”米易莫名顿了几秒，轻声说，“我哥已经返校了，爸妈在我身边，刚好都不在家。人都没事。”

    城城在医院附近找了家永和豆浆，在窗边的空位子上，独自啃着油条。看到米易了，倒也不着急了，慢慢来。

    城城在那个U盘里，留下的不止是所有属于米易的风景照和单人照，还有一个word文档，是她用别人电脑写下的一段简单的话，她把当初离开北京的原因和盘托出，也委婉表达了，两人最好天涯陌路。

    大概打了三个后，她怕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暂且放下手机，倒了杯水，平缓心情。顺便合理分析，现在是国内的半夜，这样打过去电话，没有静音的话，估计也要吵醒宿舍人。而且这个时间，在国内的王博也在沉睡，不会找到人。

    凌晨两点半起飞的飞机，凌晨四点降落在北京。

    城城愣住。

    她知道，米易的心态和自己不一样。

    电话挂断。

    城城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米易叫了声“爸”，立刻坐起来，因为坐得太猛，眼前影子都是晃着的，费劲稳住。

    “你这孩子，真不懂事。”米易妈妈要拉开帘子。

    城城抿嘴一笑，没说话，但很听话地没用棉被遮住脸。

    现在去刷牙吗？她就在帘子外边。

    城城再次舒心地躺上去，仍旧是侧躺着，将病床上的被子拽了拽。米易心灵神会，挪开身子，主动把棉被团成团，塞到她怀里，小声说：“这是医院的被子，我都嫌弃，你千万别用来蒙着脸。”

    “你怎么睡病床，”米易想推她下去，“多脏啊。”

    城城从天亮等到天黑，她的手机一直打开着。

    也不怕浪费短信费，一个“嗯”也要发。

    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一直懂事的米易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

    米易忽然醒过来，眼里还含着泪呢，脸已经涨得通红，唰地将床边的布帘子全拉上了。

    城城的眼睛也湿了，笑着说：“不和你说了，还要订机票。你好好休息，等着我。”

    米易越说越开心：“我给你去拿。”

    米易嘟嘟囔囔着，声音低下来，翻来覆去就是想换衣服。

    事出意外，天灾使然。

    米易揉着眼睛，对身边的中年女人说：“今天有个朋友要来，我能不|穿病号服吗？”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城城问。

    大丸子的回复，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城城拉住她。

    挺顺利摸到了门外，房门是敞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