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特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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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皮阿诺先生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接起后，简短地应了几声，然后交给叶深深：“努曼先生找你。”

    皮阿诺先生严肃地点点头：“这倒也是，感谢努曼先生吧，他已经十几年没有正式承认的弟子了，这个消息宣布出去之后，你这个小女孩肯定会震惊整个时尚界的。”

    “我只是看在努曼先生的面子上。”他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是的，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他熬夜赶工，我在外面跑单子。有时候穷得连吃一星期的意大利面，连肉末都没有，有时候一大笔钱到手，觉得我们可以立即退休去买海岛。可那时候我们过得真开心，我跟在他身后，一直向最高的地方进发，觉得太累时就互相打气说，上坡的时候当然是最艰难的……”他的脸上散发出一种明亮光彩来，仿佛又看到了熠熠生辉的往昔，但他的兴奋很短暂，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Versace先生的死亡给努曼先生的打击很大，近几年他更是早就萌生退意了，也已经公开对安诺特集团提出辞呈，只是为了手头品牌的平稳交接，所以才没有公布。”

    二十一日，顾先生的生日；二十八日，青年设计师大赛总决赛；三十日，早春设计截止。

    然而令叶深深和沈暨都没想到的是，《香根鸢尾》的设计很顺利，但制作并不顺利。各种面料的尝试都无法模拟出香根鸢尾那种极其娇柔的轻薄花瓣，因为在现有的面料材质之中，根本没有质感相同的东西。雪纺太软，欧根纱太硬，绸缎的光泽感太强，棉纺织品光泽又偏暗淡，绉纱支撑不起花形，网纱印染图案不够细腻……

    辛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吗？

    “当然不算了，其他人也都是自己设计好之后，找专业打版师和工厂制作的好吗？安诺特集团还主动提供帮助的。”他雄心勃勃地说，“我们可是同盟军，要共同将压迫我们的艾戈打败，这是一场非胜不可的战役，我们都要努力！”

    叶深深倒有点不好意思，她接过他递来的花，低头看着：“嗯，努曼先生希望我能从丹宁、洛可可下手，所以我去博物馆找找灵感。”

    “来吧，我送你过去。”皮阿诺先生破天荒地说。

    “我好想看看你以前的作品。”曾打动过巴斯蒂安先生的那些设计，被艾戈扼杀的那些才华灵思，散佚了这么久，不知道是否还存在这个世界上呢？

    他走的时候对自己说，有急事就联系伊文——可是她联系伊文有什么意义呢？因为有时候，她只是很想听一听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复赛结果出来了，你知道吗？”

    “对哦……之前肌理再造的办法，也是努曼先生告诉我的。”叶深深拍拍自己的头，懊恼地说，“之前跟努曼先生请假在家弄这个衣服之后，就一直没想过我还有这么强大的支持力量，真是昏了头了。”

    “真的吗？我也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叶深深捧着脸露出幸福的笑容，又在心里想，希望消息能迟一点传出去才好呢，因为她希望自己震惊时尚界，靠的是自己的作品。

    叶深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是，我马上过去。”

    日子过得真快，叶深深在挂历上将日期一天天画掉时，目光总会在三个日子上停一下。

    右下角一直在闪动，叶深深一看图标，赶紧打开。

    不过有了顾成殊帮她寻找灵感的经验，叶深深也有了一定的底气。她在周末前往博物馆，将洛可可风先详细了解了一遍，希望能寻找到这种细腻繁复又艳丽的风格与粗粝狂放的丹宁结合的桥梁。

    前往仓库的路有点漫长，巴黎市区也不好出，两人走走停停。

    她愣了片刻，赶紧手忙脚乱地翻出抽屉最深处的盒子，打开看了看那对袖扣，塞进包里，然后狂奔下楼。

    “我们可是战友，需要说这样的客气话吗？”沈暨说着，又想起一件事，说，“对了，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努曼先生。他的经验可比我们老到多了，就算找不到完全符合我们心意的面料，说不定也能帮你想一个妥善处理面料质感的办法。”

    “毫无概念……”叶深深痛苦地趴在沙发上，喃喃着。

    但是，她幻想了一下顾成殊的衬衣配上这对黑珍珠的模样时，又不由得捧着脸幸福地笑出来。

    沈暨遗憾地叹了口气：“也对……真没劲。”

    叶深深被他夸张的描述逗乐了：“真的假的？”

    忙得要疯掉了，居然差点忘记了，明天就是顾先生的生日。

    “嗯，到时候过去指定要Luigi Botto的，相信有了筛选条件之后，找起来并不难。”叶深深看看已经到了自己的公寓楼下，便说，“那我马上就走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哦！”

    “这算不算作弊啊？”叶深深吐吐舌头，“我把全世界最好的打版师拉过来给自己发大招。”

    当初说好了，承诺的有效期是一辈子，然而他钻了契约的空子，没说这一辈子中间，会有空档期。

    “不，永远都不要推翻自己最开始的构想，更不要因为现实的无奈而将自己作品中最大的亮点抹去。”巴斯蒂安先生在那边说道，“而且你还未到绝望的时刻，因为Luigi Botto的人对我提到了一件事——在七年前那场盛大婚礼之后，萨维尔街有一家定制店对这种面料很有兴趣，所以向他们提出购买，但因为Luigi Botto本身自己也就那么一点存货，所以只给了一匹白坯布料，让他们去试试看，是否会有大量需求。结果对方自此后并无音讯，估计那布料并没有引起别人的兴趣。”

    叶深深点点头，但在极大的失望之后，却终究无力站起。

    “可我觉得你还很好呀。”叶深深睁大眼看他。

    “啊哈哈……”叶深深讪笑，心想要是被你发现我偷偷买生日礼物给顾先生，那多不好意思啊。

    “太感谢您了，努曼先生！”叶深深兴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从椅子里跳起来，向努曼先生鞠躬致谢。就在她冲下楼的时候，皮阿诺先生在后面叫住了她：“你知道工厂仓库在哪儿吗？”

    沈暨简直无语：“我可是巴黎活地图啊，这么好用的人你居然还记不住，难道我存在感这么低？”

    在回城区的路上，叶深深给沈暨发了个消息：“沈暨，你在哪里？”

    叶深深坐在他身边有点尴尬，没话找话地和皮阿诺先生聊天：“这辆甲壳虫真可爱。”

    沈暨默默地看着她：“巴黎所有的博物馆我都熟悉，你为什么选择一个人去？”

    叶深深点点头，说：“但努曼先生还是放不下自己工作了几十年的品牌的，他始终都投入了大量精力。”

    叶深深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叶深深不甘心地点头，“我们已经跑遍了几乎全部的市场，就连巴黎都没有这样的布料，那还能去哪儿找呢？”

    她一边在心里默默流泪，一边刷卡买下了自己当时注意过的一对黑珍珠袖扣。

    叶深深无语地笑着，到屋内打开电脑，将自己的设计图打开，认真研究着：“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可以慢慢完善再制作，做得精致一点。”

    这是作为婚纱准备的面料，所以虽然是纯白色，却不是原色的纯白，而是经过印染处理的白。

    “以香根鸢尾作为设计主题？这个想法还不错。”努曼先生在听到她的设计意图之后，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她上手轻触布料的质感，百分之八十三的真丝，百分之十五的羊绒，织成极其柔软光泽的面料。其余的部分，是高分子纤维，将这柔软的面料撑起，使其容易定型，但又恰到好处地并未改变质感，只会在裁剪好之后，隐藏在最深处支撑出衣服完美的弧度。

    眼看着决赛时间一天天临近，叶深深简直快要被逼疯了，辗转难眠。上一次是设计图拿不出，折腾掉半条命，可这一次是设计图顺利地拿出来了，却找不到面料来实现构想。

    虽然不是他自己动笔设计，但看着他笔下迅速改头换面的设计图，叶深深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想到这儿，她又不自觉地伸手去包里摸那个装袖扣的盒子，心想，顾先生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叶深深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问：“那么，那家店的名称呢？”

    换而言之，它的颜色光泽已经固定，没有办法再进行印染了。即使勉强再在布上进行印染，颜色也必定会发生偏差，完全不可能得到精确模拟的图案。

    “那要看跟谁比了，是和一般人，还是和你。我如今，最好的定位是一个打版师，这个估计努力一下还能做到最好。”

    “你可以从头再来呀，好多设计师在你这个年龄，都还没开始走上设计之路呢。”

    见她好像心不在焉地思考着另外的问题，沈暨只能几步赶上了她，跨越他们之间的台阶，与她并肩往上走：“不过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

    复赛的结果正式宣布，叶深深毫无悬念地进入了决赛三十人中。

    叶深深简直受宠若惊，原本想打电话找沈暨的手也在口袋中放开了。她跟着皮阿诺先生上了他那辆亮黄色甲壳虫，有点局促地说：“多谢皮阿诺先生了。”

    “但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叶深深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说，“市面上我都找遍了，可是没有能完美模拟鸢尾花瓣质感的面料。”

    叶深深疲惫地点头：“多谢你了，沈暨。”

    叶深深勉强控制住自己，尽量正常地接过电话：“努曼先生……”

    在叶深深无尽的欢喜中，巴斯蒂安先生叫来皮阿诺，让他帮忙查看当时的出货量。

    好贵啊……好贵啊……好贵啊……

    空欢喜一场，让叶深深颓然地放下面料，脱力地蹲了下来，好半天都没有动弹。

    “嗯？”

    看着他看似轻描淡写的笑容，叶深深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看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重新又将她的香根鸢尾设计图拿起来。

    他居然找到那边去了，叶深深简直又佩服又感动。不过她算了算，从布鲁塞尔回巴黎至少要一个半小时，便说：“那我马上去伦敦了，我找到了一款非常合适的面料，努曼先生告诉我，萨维尔街可能有存货。”

    其他设计师并没有接到类似的概念要求，叶深深知道巴斯蒂安先生是特地为她而设置的，她目前最缺乏的，就是这种在规矩框架之中激发自己灵感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