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八章 天地难容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sp; 漫长的过往讲完,杯中的饮料尚未冷却。

    他紧紧抱着她,急促的气息弥漫在她的耳畔,喘息一般沉重地回响,让叶深深的脸颊起了一层轻微的毛栗子,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气息而微微颤抖起来。

    “不,我一定会打败他给你看看。”叶深深执拗地望着他,不肯移开目光,“我会让你看到,艾戈并没有那么可怕,就算是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也能奋力对抗他。尽管我不知道胜利到底会不会到来,但只要我努力过了,就算落败,我也无怨无悔!”

    所以,在她看见站在河道边的那条身影时,盯了许久脑中还是不太真切,自己看见的是真实的,还是大脑中臆想出来的影像。

    叶深深在愤怒与惊惶之中,只觉得血气狂涌上自己的大脑,无法控制地冲着他大吼:“你又开车追他!是你害了他,是你!”

    这种不善的口气,让艾戈看向她的目光又转为冷冽。

    十几分钟,一窗之隔,沈暨并没有抬头看艾戈一眼,即使艾戈看了他十几分钟未曾移开目光。

    在寂静的暗夜之中,许久,他身体的颤抖才渐渐停了下来。

    叶深深闷声不响地将茶拿出来递给他。他打开盖子喝了一小口,顿时皱起眉,想必这种品质的茶远远超出了他的接受下限。

    他居然很愉快地承认了:“医生好像是这样说的……”

    艾戈可能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样质问自己的人,但他的倨傲在此时仿佛全被慌乱冲散了,只愣了一下,便说:“他出了车祸,我送他过来检查过了,有不算太严重的脑震荡与外伤,但内脏没有问题。”

    她从第一条巷子从头跑到尾,又返回来,寻找第二条巷子。蜘蛛网般的城市,乱七八糟的岔路,狭窄的巷子,仿佛要在黑暗中倾倒的老房子,不知躲着什么生物的幽暗角落,让她毛骨悚然。

    沈暨抬眼看她,沉默地咬住下唇。

    所以她只能绝望地强迫自己,将对他的喜欢一点一点从心上剥离。如今她胸口那块地方已经只剩了模糊的血肉和新填补上的名叫友情的假体。因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没有办法任由自己的心疼痛那么久,更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它腐烂殆尽,所以只能勉强自己用其他东西来修补那些伤口。

    叶深深不顾自己胯骨与肩膀的痛,躺在地上便赶紧抬起手,用力按压住他的额头:“沈暨,没事吧?”

    走出门的时候,她才捧着自己猪蹄一样的手吸了两口冷气。

    她吓得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在确定房间的号码是艾戈告诉自己的没错之后,立即转身,去其他房间一一看过,焦急地寻找着沈暨,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他说:“深深,你完蛋了,艾戈认为我们在恋爱,他要狠狠报复你了。”

    那朵动一动便牵连到她所有血脉的、独一无二的花,已经不属于沈暨了。

    叶深深只觉得脚下一软,竭力扶住墙,用嘶哑的声音问:“沈暨呢?”

    直到天将破晓,场内躺了一地被酒精催眠的男女。沈暨走到门口,一边穿大衣一边看着外面的大雪,考虑着酒后驾车和这个时间打到车的可能性。他听到有人在旁边问:“名字?”

    她抹除了旧日的痕迹,重新在心里开出了另一朵花。

    可是不行啊,她必须要找到沈暨,就算再难,再累,再可怕,她不能让他受着伤迷失在这样的黑暗街头。

    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玩过游戏之后,再会无期。

    然而,艾戈的声音在她身后低低响起:“有茶吗?”

    灯亮之后,槲寄生出现在他和旁边一个陌生男生之间。

    叶深深垂下手,没好气地说:“刚刚摔倒了。”

    艾戈垂下眼看了看,不屑地将自己脸的转向旁边去了。

    响了好久,接起来的人却是艾戈:“手机在我这儿。”

    她抬起手掌,将眼中的泪擦拭掉,然后轻轻地走近他。

    她抬头一看,艾戈靠在医院的白墙上,居然没有离开。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显然也看到了那惨状。

    对自己母亲失望透顶的沈暨,回到了伦敦亲生父亲的身边。他从小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继母与他感情非常好,所以他生母认为儿子背弃了自己,也生气得不再来看他了。他跟着继母在顾家做客时,遇见了顾夫人容虞,他帮她在花园中偷偷地染出了自己的第一块布,从此对服装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也认识了容虞的儿子顾成殊。长大后的沈暨放弃了父亲的殷切希望,放弃了名校,前往法国学习服装设计。还没有毕业,他的设计已经被时尚界的人所关注,甚至还有人预定了他的毕业设计,更有许多大牌向身为在校生的他发起邀约,就像当年许多大师的待遇一样。

    “我还以为没什么大问题,你也知道和艾戈待在一起多可怕,所以我就跑了……”沈暨一手紧握住她的手,一手竭力撑起身子站起来,“谁知道大脑好像出了点问题,分不清方向了,还有点晕。刚才我明明想转身回去的,结果不知怎么的,差点就摔下河去了。”

    他站在他们不远处,看着沈暨的模样,却没有过来,只静静地在黑暗中盯着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在背光的地方,他的眸子几乎变成墨绿色,没有一丝光亮。

    他母亲当年所做的一切罪孽,也都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现在,关于沈暨修补好的那一块,那上面的名字叫朋友。

    疲惫加上受伤,他握着她的手,不觉沉沉地合眼,似乎睡去。

    父亲无奈地劝他去米兰,实在不行的话去纽约,米兰华人多,纽约在地球另一边,或许艾戈的恨蔓延不到那么远。就在他认真考虑的时候,艾戈却出现在他打工的店里,指定他为自己量尺寸。

    他去找艾戈,说自己不当助理了,他要去巴斯蒂安工作室打杂。很简单的一句话,没人知道艾戈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他抄起旁边的一本精装书砸在了沈暨的手背上。沈暨抱着手,痛得额头上冷汗如雨落下,而艾戈清清楚楚地说,沈暨,你得替你母亲偿还欠我的东西。你们毁了我的童年和家庭,所以,我也得毁了你的梦想,不然这个世界太不公平。

    槲寄生之下,该有一个吻。

    等护士走了,叶深深才觉得自己的手腕有些不对劲。她将衣袖撩起来一看,肿了一大块,袖口都快拉不上去了。

    叶深深默默地看着他,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如果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发展的话,沈暨将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他相信自己的才华与对服装持续的热爱,他在圈内左右逢源,成为著名设计师指日可待,然后随着年龄增长成为大师,步入殿堂只需要时间。

    沈暨的人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在设计这条路上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摧毁。原本力邀他的品牌,不声不响就不再提这件事了。他的毕业设计也没有了买主,他投出去的简历如泥牛入海。仿佛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设计的能力,最终唯一接纳他的居然是秀场,然而他永远接不到大牌的走秀,大多数时间只能在后台帮忙,沦为打杂。他也曾经与几个朋友一起商议创设自己的牌子,然而在被所有展会拒绝入场之后,朋友也一个个散了,没有人再与他站在一起。

    叶深深扶着沈暨回医院,他那高大的身躯压在她身上,简直让叶深深都走不动了,虽然他努力支撑着,两个人也走得十分缓慢。

    那个男生一言不发,依然站在门口狠狠瞪着他。

    药水已经见底,叶深深按铃让护士来拔针,却发现艾戈也进来了。

    艾戈没有告诉她,沈暨的手机相册中,藏着一张偷|拍的侧面,隐藏在埃菲尔铁塔上的暗处。远处无数的灯光照亮了她的眼眸,仿佛拍照者的全世界都落在了她的笑容之中。

    沈暨忍辱负重,用皮尺测量他的臂长、肩宽和胸围。在皮尺绕过他脖颈的时候,沈暨用半秒钟考虑了一下收紧皮尺勒死他的可能性。

    叶深深在黑暗中茫然不知所以然,还没有回答,对方将手机拿开,让她听见了极低极低,如同梦呓般的沈暨的声音:“深深……深深……”

    然而,一切结束在他回伦敦参加的一个圣诞聚会。

    然而最终导致他们闹翻的,却是一件小事。

    沈暨拿着手机委屈地看着她:“信号不好,上网太慢。”

    手指骨折痊愈的那一天,沈暨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安诺特集团。

    找到第四条巷子时,她已经几乎迷失了方向。疲惫让她靠在墙上喘了一会儿气,然后才忽然想起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沈暨打电话。

    或许是大家都知道,债务人与债权人没有话别的必要。

    在画设计图的时候昏睡过去,被沈暨抱上床后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的叶深深,大脑完全没反应过来。抓过电话看见上面显示的是沈暨,她才下意识地接通,低低地对着那边“喂”了一声。

    然而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中,双臂越发用力地收紧,几乎要将她箍入自己的身体中。

    沈暨当了艾戈两年半的助理,期间闹过无数次。沈暨记得的,有次他准备趁着假期去维密后台帮忙,而艾戈却直接取消了他的假,让他去中东某沙漠小国考察服装风格,足足看了一周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艾戈记得的,有次沈暨将一个品牌当季设计稿不交给他过目就直接丢垃圾桶去了,原因是他觉得设计太丑简直是亵渎了那个牌子,根本没有看的必要,导致他坐在会议室中却无法对议题发表任何看法。

    叶深深跪坐在他身旁,用力拉他起来:“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跑出医院,到这里来?”

    他依然混在男男女女中,模特们长得好看的应有尽有。那时他年轻未发育好,全身骨骼纤长消瘦,没有一点厚度,所以许多风格冷峭的品牌拉他去走秀。他毫不在意地混在后台,随随便便当众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有时候因为衣服的限制什么都不|穿的情况也比比皆是,这一行就是这样的情况,事到临头哪有什么可介意的?若是去女装后台帮忙,模特换衣服时他会尽量回避一下,但女模当众脱掉了内衣只剩内裤的也不乏少数,后台就那么大,换衣服的时候必须快速,有时候他还搭把手,习惯了。

    在混乱的急诊室走廊之中,她呆呆站着,只觉得脑袋轰然作响,吓得不知所措。

    “他在……哪里?”她惊惶地问。

    他笑了笑,毫无诚意地说:“没有这个必要吧。”

    那时艾戈的父亲因为妻子的死而日渐封闭自己,安诺特集团的事情几乎全部转移到了艾戈的手中。从他接任的第一天开始,业界人人都知道这个新的当权者很难对付,然而只有沈暨知道他到底有多难对付。没有人知道艾戈那顶级的刁难、挑剔、鄙视、讥讽究竟会在何时发动,也没人知道该怎么对付。半夜两点一通电话让沈暨给自己送一份甜点这种事情也只有他做得出来,直到艾戈的多年同学兼朋友顾成殊告诉沈暨,对付神经病就得有精神病,建议他最好的办法是乖乖答应马上起床去帮他弄,然后电话关机继续睡大觉。沈暨从此才真正抓住了与艾戈的相处之道。

    他抱了满怀的百合花去送她最后一程,在墓地看见了站在墓穴边的男生,棕发,碧眼,冷峻到几乎成为寒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

    叶深深握紧自己的双拳,根本顾不了艾戈是什么人了,劈头就问:“沈暨怎么了?他怎么会被你送到医院?”

    沈暨已经很高了,但那个男生比他还要稍微高个一二厘米,棕发隐约遮住他灰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两人对视,有点尴尬。

    他沉默地看着她,眼睛湿润而蒙眬,可是却固执地说:“不,我不要回去……那个人在医院……”

    第二天早上,沈暨就开始念叨,到下午的时候叶深深终于忍不住了,跑去找护士问:“可以出院吗?”

    深更半夜时分,只有医院急诊室永远灯火通明。

    眼睛真尖,一下子就看见她袋子中还有一杯红茶了。

    其实沈暨作为他的助理很有优势,因为沈暨不怕他扣工资,更不怕他开了自己,简直是无欲则刚。

    叶深深的目光落在沈暨那漂亮的手上,心里涌起的,是浓浓的愤怒与淡淡的伤感。

    沈暨猜测过这一切都是艾戈做的,然而他的手段这么厉害,根基又这么庞大,而沈暨只是个根本接触不到内幕的新人,他彻底地,毫无痕迹地便被排挤在了圈子之外。

    沈暨躺在床上,还乖乖地等着她。叶深深看了看,点滴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打完,便在旁边坐下,取出剩下的咖啡和牛奶看了看,想想还是把牛奶留给沈暨,自己给咖啡加了两包糖进去。

    叶深深把他的手按在床上,示意他上面还扎着针呢,然后站起身,说:“我去急诊看看,没什么,开点药抹一抹就好了。”

    她伸出颤抖的手揪住面前俯下身的艾戈的衣领,对着他失控地吼出来:“你为什么不跟上他?他去了哪里?”

    叶深深张大口呼吸着,不想和面前这个人多说,猛地站起来,踉跄地向外面跑去。

    那一朵原本可以开出的花,他们都把它连根拔除了。

    她没有回答,掐掉了电话,疲惫不堪地直起身子,继续往周围寻找。

    一直不喜欢他投入服装行业的父亲倒是乐见他如今的处境,劝他放弃自己困顿的梦想,回家学习接手自己的事业。然而沈暨回到伦敦之后,依然是混在萨维尔街,宁可当个打版工,也不肯回到正道上来。

    而那个男生一言不发,后退着靠在墙上,一脸恼怒的神情,一看就开不起玩笑。

    走到十几步,依然觉得芒刺在背,沈暨回头看了看那个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的男生,无赖地笑着朝他挥了一下手,“叫我圣诞老人吧,满意你今年的圣诞礼物吗?”

    曾经在他的激愤中,被他伤成骨折的手掌,如今依然匀称漂亮,微凸的骨节包裹在薄薄的皮肤下,谁也不知道曾受过什么伤害。

    新仇旧恨,就这么一层叠加在一层之上。

    他居然一直都在外面,守候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沈暨对她所说的一切没有。

    年幼的沈暨根本不知道,艾戈将母亲的死全都归罪于他母亲。而沈暨母亲却与再婚的父亲抛下他们度蜜月去了,所以艾戈在伤心愤恨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着住进自己家的沈暨痛骂。沈暨用两个月的时间学会了法语,找他复仇对骂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到来,是这么不受欢迎。年幼的他赢了骂架,但最终在艾戈的绝望痛哭面前知道了自己与母亲给他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怎么了?”一个惯常冷漠的声音在她前面响起。

    凌晨一点半,电话铃声急促响起。

    沈暨看着她明亮得如有两团火在燃烧的双眼,像被攫住了心脉一般,竟连心跳都停止了片刻。许久,他才从失语之中渐渐恢复过来,低低地以喑哑的声音说:“可是深深……这条路,太难了。我当初也曾经想过要抗争到底,然而最终,我还是不得不放弃了……”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