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眼泪全部擦在他皮毛上,然后抬头,一只大花豹无辜地低头看我,蔚蓝的眼睛里满是无措。
突然想起初次的恋情,如果那个时候,我舍弃了自尊,追上去,我和闻,现在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呢?
尚尚低声道:“承了他的情,日后找机会还给他。有仙帝在……那些神仙应该暂时不会过来找麻烦。”
这样,一切解释起来就通顺多了。尚尚去仙界应该是偷到了血琉璃,至于他怎么把一个房间大小的血琉璃带出来的姑且不说,他身上有,这是事实。
但如果从理性角度来说,他明知真正的血琉璃不在我身上,却对那些妖仙闭口不谈,摆明了是栽赃。
后面的人乱成一团,发呆的发呆,叫嚷的叫嚷,含真一把扶住快要倒下的尚尚……尚尚,他在看我。
我没心情和他们罗嗦,轻轻推开,继续上楼。
我是一个人,普通人,普通女人,所以我就是多情,敏感,小心眼,矜持,两面派,有点小人……我坦然面对缺点与优点。
当我敲开自家大门的时候,爹妈的表情可谓经典,老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瞪着我看,老妈的下巴快要掉地上。他俩都不说话,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怀疑自己成了外星人。
要用什么表情才好?生气?那样他会不会觉得我太难伺候?开心?那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傻冒?
我用了一个白天努力睡觉补充体力,尚尚他们没有来打扰我。我离开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出来阻止。
他捏着那块血红的小小的石头,得意而且猖狂,对仙帝吼道:“看清楚了吗?!这是什么?!血琉璃!万能的圣尊!您还需要什么证据!”
“没问题!”我对他弹了一个响指,“走!打电话给票务公司,这次坐飞机回去!我等不及啦!”
我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昏天暗地,也没这么压抑地哭过,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我的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只剩下这几个单词。它们不停地旋转,发出苍蝇一样的噪音。我渐渐感到头晕目眩,捂住耳朵也无法赶走这种声音。
金长老大笑起来,笑声异常尖利,刺得我不得不回头看他。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为什么?
“我去也可以保护你啊!师父说,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修行,他能教的东西有限,关键靠我自己领会……”
嘉右本来就在发呆,被他这么一吼,又呆了一下,这才茫然地望过来,一付大梦初醒的模样。
我回头看她,看着她花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老妈急忙坐在我身边,抓着我的手,小声道:“你说你说!别担心,妈妈在呢!”
为什么呢?我都已经对自己说过,被尚尚骗了也不要紧,也决定要珍惜这段日子。
他骗了我,利用了我。
“哦,这是我老家呀。我马上要回去的地方。风景好看吧。”
然后,梦醒了,睁开眼,花大花的脑袋枕在我胳膊上,他睡得很痛快,口水流了我一胳膊。
狂奔。我向他狂奔。
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也要去?我愣了一下:“可是,你的修行……”
我怔怔地看着租书店的大门,上面几个烫金的大字“大春租书店”。从玻璃橱窗看进去,是我熟悉无比的几排书橱,旁边是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面放着各人的电脑。
“砰”,皮球突然砸到了我脚上,花大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和我道歉:“对不起,春春,砸到你了,痛吗?”
我一把抱起花大花,转身就要回屋子,老妈突然在里面叫我:“大春!快来!有人找你!”
我舍不得那段时光,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该死!一定是他!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他怎么就跑过来了!
真好笑,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人要是真的伤心了,疼痛的感觉是很少的,麻木居多。麻木地流泪,麻木的,需要紧紧抱住什么,否则整个人就会碎开。
跟着,一个庞大的身体朝我扑过来,好几天没见的花大花热情无比,抱住我就不放,我差点被他勒断气。
尚尚……他这样的拼命,不顾一切,难道我真要相信那是为了维持一个谎言么?
豁然开朗。
可是,我不要!
他怔怔地看着尚尚,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吧?”
我带着花大花离开书店的时候,是半夜。
啊,是他!是他!多长时间了?他去了什么地方?怎么现在又出现了?他过的好不好?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其实我一点也不怪他……我……
但,抱歉,我还无法理智到这种地步,可以一面冷静地分析尚尚怎么设计我,一面痛恨他的冷血。
就让他骗我吧!他骗了又怎么样呢?难道就因为他骗了我,我就可以大声说,与他一起的日子是不快乐的?是痛苦的?
他的意思是,要用我做诱饵,把尚尚引出来?
早就说了,我是人,不和妖玩理智冷血那一套。
……
欺骗。
所以,尚尚,含真,原谅我的逃避。等我想通了,一定回来,大家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在后院急得团团转,刚才的决心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老妈又开始吼:“大春!做什么呢?有人找你!快出来!”
或许我该跳起来狂殴他俩,然后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这样会更解气。
我钱大春的眼光就算一直都很烂,或许,我就没有遇到一个好人的命。可是,我喜欢他,我享受了与他在一起的美丽时光。
楼道里又传来一阵猛烈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哀怨的粗吼:“春春!春春你们终于回来啦!没受伤吧?大花担心死了!”
“没有没有!你说你说!什么事?”
有人找我?奇怪,谁知道我老家在F城乡下?我谁也没告诉啊。难道……是尚尚?
我突然想通了。倘若纠缠在自尊受损的事情上,那么永远也矛盾着。倘若我为了快乐,舍弃所谓的自尊受伤害,会不会舒坦一些?
大约是知道我没明白,若林又重复了一遍:“请春春小姐陪我去一趟妖界。我和我的主人,需要你做诱饵,引出怀有真正血琉璃的妖……我想,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我怔怔看着他,心里有点酸楚,鼻子也酸酸的,又想哭。
我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星期,每天吃完饭没事就抱着藤椅子,坐在后院晒太阳。
他低头看我,突然不说话了。
啊,不是尚尚……
再简单不过的答案,把偷来的血琉璃放一点在我身上,在我的魂魄上动一点手脚,所谓的妖言咒印,就是他骗人的把戏。真正的血琉璃,一直被他藏了起来,我是他的挡箭牌,他把我推到浪尖,让不明真相的神仙妖怪来找我麻烦……
含真的吼声突然断开,我没理他,径自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春春……”
我把脸贴在被热气烘热的瓷砖墙上,用唇一遍一遍无声念着他的名字,一直念到麻木。
说完他的星星眼就朝我闪烁星光:“好不好?带大花去吧!大花好想念树林!成天闷在屋子里,好难受!”
我的脚,请在这个时候动一下!不要再僵硬了!
我呆住了。
钱大春,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我出来的时候,花大花不但帮我把箱子拿了出来,甚至还收拾了一些我常穿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去。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身体就抖一下。
我摇头:“真的没事,老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么。各自有自己的空间,才能相处下去。你老就别烦我的事啦。过两天我就回去。这不是想念你的饭菜了,才回来看看么。”
嘉右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他说:“无论如何,你们先离开这里!血琉璃的事情以后再算账!记住!你们欠我一个人情!”
他正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身后的尾巴露出来,还一摇一摇。
尚尚没说话,我忽然感到一只手搭上肩膀,心中一惊,急忙躲开。
雷长老一边笑一边说,最后剧烈咳嗽起来,然而还是不肯放过,嘶声道:“嘉右!你还愣着做什么!把这只孽畜拿下!”
我紧紧抱住他,把所有的眼泪全部擦在他衣服上。
我的喉咙和鼻子开始剧痛,再也憋不住眼泪。
因为现在,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尚尚。或许这叫做逃避吧?我不知道。在感情这个领域,钱大春似乎一向是懦夫,闻那个时候是,现在也一样,都没什么长进……
花大花疑惑地看看我,再抬头看看我身后,张嘴想说什么。我一把猛地抱住他。
“我去洗澡……大花,麻烦你,帮我把箱子从橱子里拿出来好么?我要离开几天,去老家看我父母。”
“大花,别问好么?过一段时间,我会告诉你的。乖。”
其实这样更好,这个时候见了,反而难堪。我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我猜,尚尚也有同样的恐惧。
轰隆隆,刺目的雷光劈开我眼前的血红,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刺|激得眼睛一阵剧痛,不由本能地伸手挡住。
他讨好地看着我,尾巴甩来甩去,小声问我:“那个……春春……大花也想去,你的老家……很好看。可以么?”
啊……好累……想这些真的好累……我不愿再想了。闭上眼,把热水开到最大,哗哗淋着全身,激烈的水流拍打在身上,好像这些烦恼也慢慢消失了。
“你俩都同居那么久了!大春!你说实话,是不是小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老爸老妈就算撕了老脸,也一定给你讨个公道回来!有什么烦恼,你和妈妈说!”
我看看他粗犷狰狞的模样,犹豫一下:“带你去……是没问题啦。可是,你不能用这种样子和我去……我家人看到你,会吓一跳的。”
他会变成猫,团在我怀里,毛茸茸的脸蹭着我的脖子,然后抬头,细声细气地告诉我:春春,我想吃核桃酥。
背叛。
“春春?怎么不说话?伤口很痛吗?春春……你怎么了……?”
我干笑两声,随便敷衍两句,便抬头往门口看。
我不想他死,这需要理由吗?
我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怔怔地看着碧蓝的天空,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可是即使明白这个真相,我却依然不愿相信,宁可往好的方面想。这个,到底是算人类的自欺欺人,还是固执呢?
我吸了吸鼻子,把伤春悲秋的情绪通通压下去,耳边听到列车员提前报站的声音,我的目的地,快到了。
“那你怎么回来都不写信或者打电话?怎么不把小张一起带回来?喂,大春,你可要老实回答!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容易找个归宿。别说老妈唠叨,男人偶尔犯错,你睁一眼闭一眼也算了……谁都这么过来的……”
我躺在后院的藤椅子上晒太阳,懒洋洋地不想睁眼:“他能出什么事。就是快过年了,回来看看老爸老妈。你干嘛这么紧张?”
妖言惑众,猫言惑我。我被他骗了,被迷惑的人,其实是我。
我宁可相信那只软绵绵的橙色小猫,宁可相信他的撒娇,他的求婚,他的懒惰,他满头大汗地从天而降,从各路神仙妖怪手里救我,我这个不像公主的公主。
我怔怔地看着他,嘴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没人回答他,或许那就是默认。嘉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听到了什么?血琉璃?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的幻觉,更不是噩梦。
“没用的东西!”金长老手指一弹,掌心陡然长出一只漆黑的剑,他身形一动——是要杀尚尚!
大花抱着我一个劲叫唤,一面使劲在我身上蹭。可惜他现在是个粗壮的男人,蹭起来一点美感也没有。我抬手在他脑袋上捶一个爆栗,他立即委屈地松开手。
我拍拍他的脑袋,把相片架丢进箱子,顺便再把桌子上一些常用的小东西一股脑丢进去。
我不知道,或许,他还不是值得我舍弃自尊的人。
我选择了不相信事实,可是我需要时间,用理智把这个谎言变成真正让我相信的东西。在此之前,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
我一脚踢开皮球,兴奋地低头对他大吼。
不,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伤害尚尚!
狡辩。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压低声音轻轻告诉他:“让我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等我想通了,你的话,我一定会听。但……现在,请不要逼我。”
这只神仙,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傻蛋,和我一样。
这样,没错吧?
“我有话要和你说!春春!”他急了,从后面抓住我的手腕,大约是触动到他的伤口,我听到他发出闷哼。
我的心里猛然一凉。
从狐十六开始,我就不停的被各路妖仙劫持,尚尚也一路马不停蹄地来找我。这个,到底是做样子给妖仙们看,还是为了别的?
那里有大片的土地和森林,春天来的时候,田野里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风景确实算好的。只可惜现在不是油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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