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七点半了。”他看了下表，这是下逐客令之前的开场白。

    他挑眉，她终于有自知了。

    就此，这位姓厉的严苛的家庭教师，开始了对写意长达数年的多重教育工作。

    “可是做完了。”

    “不要。”写意死死拽住他的衣角。

    有那么一次，她确实困得要死却不想回宿舍。

    “可是我有不懂的地方要问你。”她继续和他拉锯。

    “回去就知道了。”他不太耐烦地说，面色却是微微一红。

    他说：“你吃了又要叫牙疼。”明显是不同意。

    “不饿，零食都吃撑了。”

    “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他加重语气又问了一次。

    幸好当时他们管理系几乎都是上大课，百来号人，同学都认不全。她一个人被他安排在大教室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埋头做着姓厉的家庭教师布置的作业。

    “怎么了？”她一边走一边还在问。

    他平时有些低调，很多人只猜到他家比较宽裕，却不知是那么的惊人。大四了，他和同学一起准备毕业设计和论文，少了些独来独往，和分在同组同学一起做功课。那时候，毕业班很多人都在外面有了小窝，却数他的地方最舒适最宽敞。于是同学都聚在他哪儿。

    写意经常坐在一大群学长旁边，侧着头观察他和别的男生说话。

    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话到嘴巴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去买。”写意却没犹豫，穿上羽绒服就开门出去。

    她从地上爬起来，手伸在他的大衣里面去，环住他的腰，哇哇大哭。

    “简直就是耗子见了猫。”侯小东曾经这样形容，“不该啊，你这人平时待人挺亲和，怎么和写意在一起就跟冷面阎王似的。好像……”他想了想，“好像一个必须黑着脸的古板老爹。不知道做老爹的你要是某天嫁女儿，会不会将女婿嫉妒的要死。”

    “呃……”

    总觉得有些蹊跷。

    她听话地又进去换。

    走到十字路口，写意大叫：“阿衍，快点，要红灯了。”说着就拔脚冲过马路。

    他知道她是沈家的私生女。其实他一直比较敬佩沈志宏，只是没想到事业如日中天的沈志宏，在感情上却有一笔糊涂账。

    “啧啧啧，厉择良，不仅是今天，我老早就想说你了。”侯小东摇头，“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就像一只生养儿女的老母鸡，对下一代保护过度啦。”

    侯小东站在俩人中间，看看写意，再看了看厉择良。

    他听见以后，满意地收拾东西，领她回家。

    “呸——这种事还好意思嚷嚷，小孩儿的便宜你也占，要是我告诉你女朋友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写意说。

    “那是。”她挑眉说。

    她年纪本来就比其他人小，以前不是笨而是根本没用心学，幸好补习了一年以后，居然真让她考上了。

    于是狡猾的写意意外地找到对付他的绝招。一到下逐客的时间她就闭上眼睛装睡。这是写意第一次战略性的胜利，并且屡试不爽。

    写意有些失落地趴在桌子上，不知怎么的突然看到他放在那里的钢笔。她一时觉得很漂亮，便随手拆开来看，那笔和平常钢笔打墨水的方式有些不一样。

    他只好妥协。

    他停下来，回过身，默然地看了看她。才半年不见她就长高了不少，脱了些稚嫩。

    “老厉——”侯小东走回去，将椅子转过来对着厉择良，语重心长地说，“你的舐犊之情也太严重了吧，这样子很不利于孩子身心的发展。”

    “还敢吃什么冰棍，快回家！”他这次是真的恼了。

    那是写意的第一次生理期，自己却大大咧咧地毫无自觉。而且，居然有人念都高中了才开始发育。

    独独是厉择良听了过后翻过一页书，云淡风轻地说：“原来你开车还要系安全套，没想到。”

    男生们窝在屋子里研究课题讨论论文，每次要买什么东西，都是大家猜拳来解决。

    “你好有空间感。”侯小东感叹。

    她骨子里就不是吃素的，谁也不怕。

    那天，外面寒风萧萧，几个男生一时兴起要喝热奶茶，轮到侯小东去买。

    她年小不懂事，也不会体贴人，不知道他将衣服给了她，穿着单薄的毛衣跟她在零下几度的寒风中走了很久。

    “水管里有自来水。”她正看小说起劲儿，头也不回地答道。

    她明白要是她有丁点儿不听话，第二天铁定就会被送回家去。

    后来他考去了M大。他平时和同学相处很和睦，可惜就是有些大少爷的习性，不喜欢宿舍里的生活，便独自住在校外，想过几年清净日子。

    “你爸他们知道你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元旦那天，他一个人借着假期去了趟城附近，看冬日里的大海。

    “我一点儿也不冷啊。”她纳闷。

    “我的题还没有做完，做完就回去。”她拖拖拉拉地说。

    “可是你的阿衍哥哥也很想喝。”

    “那你就回家去。”

    “这谁啊，不是厉择良的拖油瓶吗？怎么长成大姑娘了。哥哥我可还记得当年被人硬拉着陪你去买内衣哦。”侯小东戏耍她。

    她像小鸡吃米一样直点头。

    “阿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请你吃冰棍了。”那天室外零下八九度，她却老喜欢在这种天气吃冰棍，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种恶趣。

    “下楼出小区大门左转，前行两百米不到就有家热饮店。”她说。

    他茫然地问：“什么人？”

    “你自己猜拳输了就自己去买，这么冷的天，别又扯上她。”他对侯小东说。

    侯小东不情愿地走到客厅，看见在窝在沙发上很闲的写意，说道：“小写意，我们渴了。”

    “哦。”

    “喂——”他喊着跟着她冲过去，没想到跑到一半已经是红灯，两边的汽车飞速地从他前面奔驰而过，差点发生意外刮到他。

    “我又不是学法律的，你问我做什么？”

    他闻言，立刻拉起她就要送她回去。

    十五、六岁的人独自赶了一千一百公里就为了来看他。一个人千里迢迢走到陌生的城市，除了他以外什么人也不认识，眼看天黑却还没有着落，心里肯定很害怕吧。可是她却一直忍到看见想见的那个人的时候才哭出来。

    “我要等你。”她怯怯地说。

    他一边和沈家那边及时联系，一边照顾了她。

    结果，第一年落榜。

    写意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他们……不知道。”

    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将书本仔仔细细地攒干净，还交给他检查。

    他只好停停走走地左躲右闪才到了对面。

    脑子“哄——”一下，他明白了。

    写意笑嘻嘻地点头。

    “一小女孩儿。”侯小东不怀好意地笑，“厉择良啊，我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啊，平时我们的系花都不能入你老人家的法眼，原来搞了半天你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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