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篇》凤一郎的冬天 2

    怀宁闭上眼，忍耐地说：“笨蛋。”虽然这样骂他的师姐，他还是跟了上去。

    “明天我要出门，新年才会回家，那时才能再听到二弟兄的故事，我会天天想天天想，不如二弟兄先告诉我吧。”

    “……凤总管收我为义子，是为了小姐吗？”他低声开口。

    “你真的很聪明。我收你为义子，以后你不必在府里工作，只要当小姐的伴读就好了。她不笨，只是性子直，是非对错分得很明白，再加上她十分崇拜卧秋少爷，所以……总之，我不是要你随时教她，只要能潜移默化点，我就万谢了。”

    “一郎哥！”

    他揉了揉眼睛，努力打起精神，虽然跪着的膝盖有点痛，但他绝对能忍。

    他不怕苦，只要能多看点书，就算让他睡柴房，他也甘之如饴。

    “小姐……你真的不用跪……你这是会折煞我的！”

    阮冬故兴高采烈在旁观礼，跑来跑去像是自己被收养一样。

    她放心了，他也暗吁口气。

    厅里的家仆个个噤声，有看好戏有同情有讥笑的，还有怀宁的冷眼，全往他这里看来。

    “说简单点，我跟我大哥不一样，我很笨的。”

    他的野心愈来愈大了。从一开始，他只求有个工作就好，现在他却渴望能过更好的生活，凤春开的条件，他求之不得，这是一个错过就不再有的机会——

    等他敬过茶水，行跪拜之礼后，阮冬故冲上前，抱拳作揖道：

    “小姐一定有几分天资，凤总管才会请师傅过府教书的。”他安慰道。

    “凤春，你要收二弟兄当义子？那我留下观礼！现在他是不是奇货可居了？”

    “我明白。”怀宁闭着眼插嘴。

    “只要说出道理来，让我以后不再犯，冬故感激都来不及，为何要不高兴？二弟兄，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二弟受到惊吓，直觉看向发声处。不知何时，小姐的师弟竟然出现在床尾旁！怀宁何时来的？为何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她诧异地看他。“你不怕吗？”

    “奇货可居”不能这样用，以后要当小姐的伴读，恐怕是辛苦了点，但他不怕吃苦，真的。

    “对了，二弟兄，我跟凤春说过，下次别的师傅来教书，怀宁、我，还有你，一块读书，你的桌子就搬到我旁边，我不懂的你教我，这样子一来，就算我是笨蛋，也勉强可以像大哥一点点。”

    见凤春暂时结束这个话题，他脱口喊道：

    “我……没想过。要衣锦还乡也很难，而且我家乡……并不能容我……”阮府里有凤春压着，日子一久，大伙都习惯他长相，明白他不会害人，但回到家乡……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好好考虑吧。在此之前，你跟我去送小姐出门吧……对了，小姐离家的事，你别跟外人说起。”

    接下来他沉浸在老天爷赐的美梦里。他隐约听见小姐在叫：

    “小姐，你到我房里做什么？”老天，这小姐是不是太不知礼数了？

    “凤总管，我、我——”

    所以，他领罚了。

    “想，当然想！”除了阮府，没有人要他了！

    “凤总管知道你在这吗？你快起来，你是千金之躯啊！”

    “既然二弟兄博学多闻，一定知道今天我哪里做错了？凤春说，我该尊师重道，这道理我是明白的。可是师傅无故骂凤春，他有错，凤春没有错，那我叫师傅道歉，以后他不再犯这错，对师傅也是好事。我何错之有？凤春是冬故心里重要的人，明明她没有错，我却要任她被师傅辱骂，这就是尊师重道吗？”

    “你放心，待会我去领罪时，会跟凤春说好的！”一眨眼她就消失在门外。似乎忘记自己力大无穷，但个头太小，根本不能凭一己之力扛起大桌子。

    凤一郎急中生智，勉强笑道：

    原来下午的竹帘不是意外……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他失声叫道。

    “是。”他连忙跟在她后头，不敢越前。

    “是的。”

    “你都在哪读书？”

    他连忙松手，恼自己的失态。“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冒犯的。”

    “冒犯什么？”她挠挠头，傻笑道：“在府里只有凤春敢抱我。二弟兄，冬故在此道歉，你握着我的手，我却不能碰你。”

    凤春笑道：“那不干你的事。小姐做事一向冲动，下午我差人把桌子搬回去，换另一张来。”

    他目瞪口呆。

    “……十一岁了。”

    “妳完蛋了。”冷冷的声音自角落响起。

    他够聪明，就该立即答应！

    “我记得你家有个兄长，还有弟妹，是不？”她问。

    他一怔，停住脚步。

    “三年结束后，你还想做下去吗？”

    他闻言惊喜万分，激动得难以言喻。

    阮冬故点点头，看了凤一郎一眼，接着，心无城府地喊道：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栽培下去太可惜了。现在你只是家仆，就算读了再多的书，身份依旧低人一等。你想不想成为我的义子呢？”

    二弟默默睇向那已五马分尸的木桌，苦笑：“我在床上看。”

    阮冬故想了下，小声问：

    “今天二弟兄的故事还没说完，我特地来听。”小脸意犹未尽，小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光彩。

    “为何家仆不能读书？”她又是一脸疑问。“既然喜欢读书，那一定要读书，二弟兄比我适合读书，说不定将来赴京赶考，为民谋福，就跟我大哥一样。”

    想到一事，她又问：

    天黑黑，虫鸣蛙叫不绝于耳。

    “小姐，你是千金之躯，怎能碰我这种下人？”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虽然怀疑自己会在中途睡着，但为了凤春，她还是得强打精神。

    是他的妹子吗？

    她摇摇头，迅速站起来，跑到供桌前拿过木鱼，然后回到他身边跪下。

    “我不打算成亲，也不需要你来养老，就纯粹是个义子。将来你有能力，也可以坐上阮府内外务总管的位置。”顿了下，她意味深长：“也许，到头来你选择的是其它你不曾想过的路子。”

    “她是个笨蛋，你说什么她都信，不要骗她。”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扳着手指头数道：“还要五个寒暑啊……难怪凤春、大哥都明白这道理，我跟怀宁就不明白。”

    她闻言，摇头晃脑想半天，想到脑中又开始打结。她瞄到怀宁跟她眨了一只眼，立时想起怀宁简洁有力的法子。

    如果不哄她，他怎能在阮府里生存下去？

    “凤总管知道小姐这么用心向学，一定气消。”他道。

    “笨蛋都看得出这里少了一张桌子。”怀宁冷声道。

    她转身跟怀宁说道：

    二弟迷迷糊糊地张眼，看见有个小小可爱的姑娘爬上他的床。

    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啊？从家仆跃升为凤春义子，以后他想读多少书都行！甚至，只要他想读，小姐也会帮他找来！

    他立刻坐起来，低叫：

    “我、我只是个家仆……也能读书吗？”

    凤春道：

    阮冬故张大嘴，显然没有想到今晚的秘密会因为少一张桌子而破功。

    不骗她，难道要坦白说，她的力气真的很吓人，请她学会控制力道后再接近他……如果他实话实说，这个小姐一定很难过，所以，有时善意的谎言是必须的。

    他一怔，答道：“说教不敢当。只要小姐不累，我一定说个翔实。”

    他心里紧张，回头看了眼那贵气十足的桌子。

    “小姐，小心——”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厚重的桌面被她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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