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七章 凌霄花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钱还得倒贴?”

    “表姐,妳在说什么?”何四郎更困惑了。

    虞璇玑搔搔脸,见那地上躺着一条条凌霄花:“人家卖的都是没开的花苗,哪有开花的给你?而且,现在种了,过些日子不就开败了?”

    博士哈哈大笑,因为他就是那个助教:“妳也没输吧?后来我们论诗赋,我不得不承认,妳比我有才情。如今妳在朝廷已有成就,证明妳并不比男人差。”

    南陵城外有几处生得奇险的石山,山壁上一株怪松挺立,树冠以一种冲霄遮天的桀骜姿态展开,旁边却漂浮着傍晚时分缓缓漫出的云岫,有几分出尘的仙家气息,李千里仰望着那株奇松,心想这倒是有几分像不远处长眠的故人。

    “我本来没想死的……可是昨日见四郎从门前匆匆而过,隔壁传说是她又犯了病,夜来想了很久,一想到她若死了,四郎就一世惦记着不能奉养她……就犯了傻……”虞十一娘幽幽地说,气若游丝:“我晓得我蠢得可悲,连我都恨这样的自己。我希望我当年根本没读过书又不知羞耻,这样,我就能更不要脸地去讨回我的儿子……又想做泼妇大肆哭闹叫骂、却又放不下这点毫无用处的脸面……我真的很可悲,是吗?”

    “是该这么做!老赵,你说对吧?”、“谁说不是呢!”……众人又此起彼落地附和着。

    想起钱的事,虞璇玑在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李千里一待十年不能回京,这次带的钱若是分成十年该怎么花……越想越烦、越烦越想,于是在榻上翻来覆去一整晚不成眠,隔天早早起身入城去见故友。

    “刘兄此言差矣,主要是这事不宜公断,只能在家族中解决,那何大娘子再横,也大不过族老。而族老那里,至不济也读过书,只要让他们认可四郎回去照料叔父家人家产一事是符合义理,而不与财产继承或者承嗣一类的事情相关,我想族老那边应当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咦?我又怎么了?”

    “我是说,你不是以姑父养子的身份、而是以七郎的保护者的身份住回来,你仍然是你伯父的儿子,虽然不合法、但是合情合理地照料我姑母,你觉得怎样?”

    “够了,南陵的物价比西京便宜多了,十文钱可以买两倍的菜。”

    虞璇玑首次听闻此事,再仔细一想女进士们的原籍,便了然于心:“难怪那里的女进士不多,河朔一带敢像我这样穿着襕袍的女人也少,原来如此。”

    虞璇玑脑中灵光一闪,思量着说:“他们都没有让你回去的意思?”

    倚着那块刻着‘梁故凤翔节度副使赠御史中丞虞公墓表’的碑石,他有些不太情愿地看了前方的墓碑一眼,在这里绕来绕去,就是无法说服自己跪下叩首叫一声‘丈人’。

    虞璇玑发现自己说溜嘴,又赶紧说:“一时嘴快,是我家夫君赚不到钱,我得倒贴,不行不行,我回家把他打昏了,说他不能赴任好了。”

    “什么蚊子?”李千里的声音传来,春娘推开窗子,原来他在后院指挥家人在棚架下种花。

    “这我就不清楚了,伯父去世前并未命我归宗,而后,叔父去世时也没有留下遗言。”

    李千里默默蹭过人群,来到虞璇玑身后。但是虞璇玑完全没发现他的存在,一个劲地喊:“巴四哥!再多来几个橙子!”

    “战争?”虞璇玑敏锐地说。

    “他的幕官吗?”虞璇玑搔搔头,见他把文具放在她面前,便顺手拿起笔来……

    看着碑石末端一段凿掉又重刻的痕迹,他无声地诵念:“公有二女,长曰泉涓,孝慈明惠,嫔于丰县令河东宗公,幼曰……璇玑,监察御史里行,适于安南大都护陇西李公……”

    “咦?娘子妳?”

    李千里微笑,颔首说:“确实如此,浙西之富,就是老师那种爱花钱的人去,也是三世花不完的。但是,世上有一事,会迅速地挥霍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累积的财富。”

    何四郎想了又想,勉强地说:“应该可以……”

    虞璇玑打断他的话,又快又轻地说:“但是你是以照料七郎的身份回来,所以七郎若有万一,你自然要归宗啊!”

    “通知什么?”

    博士长叹一声,顺手替虞璇玑斟了一碗茶:“说来话长,总之,我夫人在七年前去世,现任宣帅即位后,就将孀妹嫁我。我这位舅兄,不擅钻营,但是为人倒很是质朴。前些日子听他说,萧大帅仗着自己深受神皇陛下的倚重,又是今上幼时的友伴,加上唯一能镇住他的杜大帅走了,就有意吞并宣州,一再刁难舅兄。所以此番请妳来,除了是谈何家的事,也是想劳烦妳将此事给朝廷里的重臣提个醒,让我舅兄的日子好过些。”

    “暂时应该在伯父家。”

    虞璇玑坐了一会儿,一回头,看见外面有人,便走出来,却是何四郎,她低声问:“你怎么不进去?”

    虞璇玑回头,拱手笑道:“刘兄!”

    “如此甚好。”

    “啃啃!”后面有人轻嗽两声,原来是巴四郎带着何七郎:“小鸡,我看妳这表弟挺好玩的,借我玩玩可以吗?”

    “如此自然是好了!”虞十一娘欣喜若狂,竟能够撑起身子来。

    “上次说让妳准备些乾粮的事,怎么样了?”

    “半个月前,淮西发丧,吴少阳死了。”

    “原来如此……”

    说着就去打包了一件圆领袍子跟靴子,然后拎着包裹来到书房,隔着窗子对里面的李千里说:“夫君,我去宣城一趟。”

    说着,虞璇玑叫他近前,李千里探头到窗边,见她侧过身去,把长发撩开,薄嗔道:“看你把我啃的。”

    “哦,好的。”虞璇玑从腰间系的蓝钱囊里数了五吊钱,递给燕大娘子:“够吗?”

    “这条道我熟得很,不用了。”虞璇玑说,不等李千里出声,就走了,顺手拍拍扣在腰带上的红钱囊,其实是不想多带三个人多付三个人的房钱:“没了俸禄,这点私房钱还是省着点用为好。”

    “男人买东西就是这样没计较。”虞璇玑说,一边拢了拢前发,一边走到窗边,手肘靠着李千里的肩膀:“有木曰凌霄,紫蕊满枝条,疾风自东起,飞上青云梢。”

    虞璇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撞,呛得想流泪。好像懵懵懂懂地知道了,却又不明白应该怎么办。虞十一娘没有理会她,兀自喃喃地说:“四儿、四儿……”

    何七郎正要趁空把橙子递上,却一眼看见李千里冷着脸站在虞璇玑身后:“姊夫。”

    “表姐,我说过我不能回来,否则七郎……”

    “我不可能一直做妳的幕官,妳自己审度吧。”李千里丢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就下阶去了。

    一大清早,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学堂内外,诵读经书,另外有些站在泮池边高谈阔论,几个年纪小的则攀在池边栏杆上撕了饼屑喂鱼。在州学学厅门口|交上名刺,虞璇玑便在门外等候,仔细一扫,却不见有女子,而学生们见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看着又像女子,也都纷纷向她看来。

    “好!来!小七,再多来几个!”巴四郎大嚷。

    博士欣慰地笑了,虞璇玑脸色一正,深深稽首。

    虞璇玑却不这么看,她说:“我才懒得管家族里怎么想,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撕虏不清的亲戚,是现役官员就一定要管家族里的事,那谁还要出来当官啊?再说,能当上官与他们有什么相关?姑母的意思,似乎是我去帮她疏通朝廷、尤其是想让你去跟大理寺那边讨情,如果人人都这样,那朝廷还要不要做事了?我这次就是刻意想公正一些,以免亲戚们往后来找。”

    虞璇玑乾笑两声,连忙又问:“若是借,是向朝廷或者其他州郡借吗?”

    虞璇玑的脑筋不停地转着,抱着头焦躁地在堂下走来走去,突然问:“四郎,听说你已经订亲了?”

    李千里轻哨一声,风魄懒洋洋地过来,他翻身上马,催牠奔到往宣城的官道上等候,风魄随他往另一头看,但是直到击钲之前都没有见到绯华的影子。

    虞璇玑睡至卯时已过,习惯在五更以前就起身李千里自然不见踪影。春娘自来与她梳洗,一边将脑后头发拢起梳上,一边说:“娘子,这南陵的蚊子挺毒的呢。”

    “我猜是温杞。”李千里的声音轻若耳语,虞璇玑手中的笔却一颤,滴下一滴墨:“宣歙并不弱,而且萧锜一攻宣歙,朝廷肯定要出手,如此,淮西就可以以协助的名义,借道淮南。”

    李千里哈哈大笑,攀着窗说:“晚上妳再看看我,那才是嘴上不饶人哪!”

    “这里有他第二个姊夫吗?”后面传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

    宣州州学虽然比不得国子监那样气派,但是与文庙相连的一州学宫,也不逊于州府。正中的文庙前后三进,左右两边稍矮的院落,则是则是学堂与学官视事的学厅,文庙后方是官舍,学堂的旁边则是学舍,并不相混。

    虞璇玑苦着脸,想了想才说:“你伯父还有我姑父生前,为什么没有谈过此事?”

    “夫人,奴婢来问您拿菜钱。”燕大娘子找到虞璇玑。

    “还不到战争,大约是养兵、养马、买武器。”李千里起身,拿了文具过来,亲手磨墨:“但是以萧锜的个性,我觉得他宁愿花大钱买通内侍也不会想真的动刀,一定是有谁怂恿他这样做的。”

    “看来,什么样的藩镇都会出问题啊……”虞璇玑摸摸脖子,想起在魏博大堂上田敦礼杀人的事,还觉得心有余悸。

    “我想劝她容你过来。”

    “你怎么不自己写?”

    “你是说……假途伐虢?”

    两人揖让而入,谈起何家的事情,博士将事情来龙去脉问明后,沉吟着说:“我是可以帮妳们在义理中找出一些道理来,但是我毕竟是儒生不是官,我的话没有强制力,这两家事主又已经闹到官府过,只怕不能帮上什么忙。”

    虞璇玑摇头,放下笔:“我觉得你想太多了。”

    “刚到家。”门前小厮回答。

    “即使被你这便宜丈人骂小家子气,我也不会让你的墓表上留着别人的名字……”李千里在心中说,南陵的秋天不像北方那般凄凉,金风徐徐地吹着他的巾带,风魄在不远处低头吃着坟上的草,百年之后的风会掩盖掉被修改的墓表,而他李家的子孙即使来此,也不会知道‘李母虞夫人’曾经做过别人的妻子。

    “官人,这么刻可行?”有人如此问。

    “你能用这个理由说服你伯母吗?你不是再成为我姑母的儿子,只是尽责任与道义去照顾她?”

    “是啊。”那客商看了虞璇玑一眼。

    背着手,李千里独自一人站在虞三侍御墓前,来时在他灵前浇上的酒水已经乾了,秋草黄落的荒野中,他却能想像虞三侍御一边饮酒一边嘲笑他‘小家子气’的样子。

    虞璇玑摸摸颈子,会意过来,忍着笑说:“是啊,那蚊子大得很、凶得紧哪。”

    虞璇玑又周旋了一阵,便回房去了,坐在榻上,摸摸不是很饱的钱囊,沉重地叹气:“没钱可比瘴疠猛兽更麻烦哪……”

    客商们互相对看,摇着头说:“当然不会补。”

    “这事让我再想想。”

    “哦……”、“难怪。”众人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何七郎不知这巴四郎的底细,兴致勃勃地说:“姊姊,我可以跟巴大哥去玩吗?”

    “所以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了……”虞璇玑说,何四郎点头,她沉吟片刻:“我能不能去见何大娘子?”

    李千里仔细看了看,伸手在那痕迹上描画,指着几处说:“这里还有些不平,你再补一补。”

    “我们那时从淮南过来,没注意浙西的事……此事我一定转达。”虞璇玑说,却又有些困惑:“不过……我以为吞并这种事只有河朔诸镇才有可能?浙西毕竟是朝廷一系的藩镇,那萧帅又是宗室,可能如此吗?还是他是想做联帅?”

    “赔光了……那朝廷还会再补吗?”

    “为什么?”

    “现在?”李千里探头出去,看了看庭中日晷:“现在去,到宣城就晚了吧?”

    “他那凌霄花诗听着气闷极了,好歹也是个士人,如此婆妈,像个什么样?”虞璇玑哼了一声说,暗暗瞄了李千里一眼:“我要是他夫人,就打他一盾板子,命他好生振作滚出家门去干点正事了。”

    博士点点头,在士族中,确实有不少人在家务中摆不平又不想诉诸公堂就来找他的,他说:“那妳就让那事主写信来,我再回信过去。”

    “姑母还好吗?”

    “呃……我倒是认识他,这就写信与他,如果明后日可以见上一面,让他同意此事,姑母就可以再与族中长老周旋了。”

    虞璇玑驾马上路,顺利在入夜前来到宣城外的客舍。十三年不曾再来,从前掌管客舍的寡妇早已谢世,当年沉默罕言的少女招了夫婿、挽起头发,人前人后地招呼。周围的客商行旅却好像没有太大的改变,虽然是不同的面孔,却说着差不多的话,左边的几个茶商担心明年浮梁的茶市开不了、烦恼盐税又调高了些、不知道前方的关隘会不会受到刁难,右边的几个南方长相的客商说起哪里的州府又把公廨钱赔了个血本无归、发不出薪饷来了、只怕路过的行商要倒楣……

    虞璇玑已然处变不惊,回头一笑:“哎呀,夫君你回来啦!听说你去我爷坟上磕头了?”

    这样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到虞璇玑身上,她期期艾艾地编了个很烂的理由:“呃……我家夫君直到今年才好不容易当了官……”

    两人又说了些事,就看见燕寒云急急过来:“夫人,那何家夫人自尽,幸亏被家人救下来,何四公子遣人来报,请夫人过去。”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