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章 元正日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点酒钱,但是抄不得佛经道经,只能抄些诗文杂文。”

    眼风一瞄,却见柳崔等人过来,便拉了萧玉环与他们相识,这些士子久在京师,也都一下就知道这是宗女,萧玉环却连连摆手说:“诸位年兄莫要如此,我不是什么尊贵人,远祖是元宗皇帝,但是传到我曾祖就已是普通宗人,我也只是布衣之身,实不相瞒,若不是读书识字能抄书谋生,还真不知怎么过呢!”

    “几百年没穿这套鸾冕了,上一回穿是国婚,都四十年了,岁月不饶人哪……”二皇叔安国襄王拉着袖子,似乎很是感慨地说,一感慨完,马上就变回一脸流氓相,跟那位浪荡太上皇看来十分相似:“去,要不是今年是六十大庆,老子才不|穿这套鸟衣。”

    “听说他等下会带着御史台官经过太极门街,姊姊要不要去等?”

    “人只要一块棺材大小的木板就可以睡,三间茅屋足够殿下滚来滚去了,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李千里认真地教训着襄王。

    春娘早捧了洗脸水来,虞璇玑对镜洗去脸上的浮油与晚妆,然后换上士子的圆领白袍,革袋束腰,梳个小髻、青巾包髻。春娘为她匀上一层面药,再扑上轻粉,额上贴一枚花黄,口脂点唇,再用小指沾点胭脂在唇上画出个樱桃小口。整理停当,这才戴上帕头。

    “我才不要。”

    “妳这位变文主人翁抄佛经?那不算功德算孽障。”老韩捻须笑着说,昨夜听过《虞璇玑变文》大纲的士子们也会心一笑,萧玉环不解地看看他们,虞璇玑但笑不语。

    这厢是高官陆续在飞凤阁、舞麟阁就位,那厢是士子们集中到贡院前报到、排序准备在元正大典的中途列队朝贺。只见七八百位士子熙熙攘攘地陆续来到,有些远来的、首次入京的士子,兴奋地东张西望,有些出身西京或久在西京的人,则懒懒地靠在贡院廊下,要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朋友聊天,就是对着远来的士子胡吹一气。

    有人搂住她的腰、有人将脸贴在她肩胛,留下一片泪痕,她没有动、没有响应、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这无关爱欲,只是她们的一点想象,这世界对她们这种年纪的士族女子太残忍,不容许她们放下身段名实相符地放浪行骇,也不接受她们拥有正常婚姻该有的温情恩爱,于是,只剩下她们在黑暗中相拥而眠,将看不见面目的对方当作想象中的爱情对象、想象中的良人。

    “当然。”李寄兰来到厨下,打开灶口挑出一根烧红的细柴点亮油灯,虞璇玑洗了米来,李寄兰望着米,幽幽地说:“人不如物,八斗高才不如一碗小米,我早就知道了。”

    在场众人错愕一会儿,才哄笑起来,那中年士子涨红着脸,待要分辩,却无人理他,抬头要寻虞璇玑,她早已加速出了平康坊。

    “我看柳兄是个可依靠的人。”

    只见天门街上,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四军人人身穿櫜鞬服,额系红带、身佩弓矢、手持仪仗站在两旁。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各按品阶,身穿鸾鷩毳绣玄五等冕服,九品以上文武官员则穿爵弁服,郡王以上服远游冠,御史台流内官服法冠,内侍省服高山冠,流外官则与士子同服黑介帻。

    “这个建议好,埋了不费粮食。”右羽林军大将军热烈赞同。

    “好,大将军们喧闹大典,闹不动了就躺在这里装死,简直不成体统,伤风败俗至极,侍御等对过姓名,大典后一起弹劾。”李千里一口气吩咐,也不待辩解,看也不看就踩过一个趴在地上的皇子尸体(?)走上飞凤阁。

    “哪阿,御史大夫根本不接卷不见人哪!他宅里的家人也说郎君传下话来,不准接卷,只要是士子送来的卷子,全部堆在宅子外的惜字笼里,满了就拿去丢,可狠得咧。”

    “当然,听说三省长官都曾经试图跟他说过,他倒是没说话,大家以为有希望,结果一票人硬着头皮跟他说,十天后他在家门口贴了个告示‘凡托亲故荐己于主考者,免入龙门,入者以扰乱会试之罪黜落三年’,这倒好,全蔫了。”萧玉环抿着嘴笑。

    “这倒新鲜,这么说,连公荐也一定是碰钉子了?”

    虞璇玑不想理他,那人却对身旁的友人说:“看见没?明明是黜落了,却让礼部下符单召,到底是女人吃香。”

    黑心到爆炸了……襄王苦着脸,目送李千里带着御史台官走上飞凤阁。

    翟婶早在刚才就进来把昨夜的食案收去,换上朝食来,今日是一盘烫山菜、一尾葱烧鱼、一碗白菜羹,虞璇玑洗了手:“鱼看起来真好吃。”

    百姓们的过年自是过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但是一众士子们却过得相当难熬,恩科的考试日期在元月十六,然而从元正之日开始,士子们就进入备战状态,准备参与朝廷的活动、认识达官显贵或影响舆论以求入仕。

    除夕夜,虞柳二人虽与众士子们一同游玩,但是不到戌时就纷纷告辞返家,李寄兰不耐烦应酬新春时来女观中的贵妇们,要搬到虞家住一阵子,柳飞卿护花护到底,早把驴子寄在虞家,自陪了二女安步当车出来闲晃。此时,送了二女回虞家,才牵了那匹名叫大傻的驴儿,告辞离去,李寄兰与虞璇玑则在门边目送他绕过转角。

    “端正什么呀?没听说朝贺上有三拨乱吗?”萧玉环小声顶嘴。

    “那下官就弹劾到殿下被罢职,再派人调查襄王宅弊案,把殿下家产全数充公,再请殿下到陇西作客。”

    这两人说着,又都想起两年前去世的云娘,大将军揎拳就要往上冲要一报三十年的夺妻之恨,平王也是掠袖就要下去掐死大将军,两人中间卡了十余位大将军,年轻小辈纷纷要劝住平王,而襄王却在一旁帮着弟弟骂那大将军,其余十七位大将军或推或搡或助拳或劝架,结果二十五个人在通往飞凤阁的玉阶上推推嚷嚷,平王伸腿想踹左领军卫大将军,结果重台履勾飞了右千牛卫大将军的毳冕,毳冕飞出去打中左领军卫大将军,他往后一倒,长剑戳中左龙武军大将军的眼睛,害得那年轻皇子哎唷一声撞到后面的襄王,襄王一个重心不稳往前倾,结果全部摔成一团。

    若是站着不动,看来倒是一派庄严隆重气象,但是一动,就都露馅了……

    虞璇玑无语,李寄兰与她都是士族出身,虽然眼下一道一俗,境遇却差不多,身为士族之女,除了争取三年一次的十个女进士名额外,也就只剩下嫁人做妻做妾与入道入佛这两条正路,再差些的若不是寄人篱下,就是到平康坊做没本的生意,只是咬牙走最后一途的人并不多。

    “我可不敢横刀夺爱,怕妒狂行凶的人也姓李啊。”虞璇玑取笑,被李寄兰啐了一口,两人掩上门,合力放好大闩:“妳饿不饿?”

    还有些人根本没用过剑,长剑在腰间滑来滑去,一不小心就戳到后面同僚的肚子,有的还戳到些不该戳的地方,气得后面那位官员把长剑往前一扳,用力往前面捅过去:“张侍郎!长剑不要乱顶啊!”、“混帐!我是让你捅好玩的吗!”

    “我想吃点薄粥小菜,配点小酒。”虞璇玑摸摸肚子,今天本想在天门街上吃东西,却发现到处都是人挤人,也没了兴致。

    “等什么?我又不向他拦路喊冤。”虞璇玑怪问。

    原来大家平日都穿长到脚踝、袖只三寸宽、以纽带系紧的圆领袍衫习惯了,此时穿回千年前设计的宽袖裙裾,腰系佩绶、长剑,五品以上官员额前还悬了几串旒珠,头稍稍一动,珠子就啪啪作响,要不是在眼前左右晃得令人眼花,就是前后摆动打到脸上。

    年纪轻轻的宗正卿戴着远游冠,完全没有这种烦恼,但是他身后的两位少卿却不停在抱怨旒珠:“是哪个混帐发明这几串算珠的,烦!”、“娘的,晃得我眼都花了。”

    那个人曾经这样对她说……虞璇玑莫名地忧伤起来。

    “想睡觉就把官都辞了回宅睡个爽快,不要坐领大将军、司空一年共两千六百万的薪俸。”李千里直接了当地说,又开了一个他自以为很优厚的条件:“襄王殿下如果把官都辞了,再把家产宅第捐给国库,下官非常乐意收容殿下至下官老家去睡。”

    几个男人猥琐地笑着,虞璇玑气得脸色发白,又不是绝世佳人又不是二八少女,她还真除了文才无甚可卖,礼部已经把这事弄得低调,还要她给御史大夫亲试,这样都还算碍着人了吗?混帐!

    “欸!小千千!别这样啊!我们又不是故意装死!”襄王绝望地喊。

    虞璇玑跟着走往厨下,不屑地嗤了一声:“我都不知道朝贺是在贺个什么劲?士子排在方镇贡物后面,右边站诸蕃商胡,后面是一群骆驼,别说陛下了,就连五品以上官员都看不见,人不如物。”

    “娘子今日要去拜见天子,要吃饱些。”翟婶说。

    一旁要为大将军们引路的通事舍人目睹了一切,赞叹了一句:“果然数大为美,二十五位大将军一起摔倒,何其壮观哪!”

    “是宗女没错,但是祖上早无爵位,只跟宗正拿些粮米度日而已。”萧玉环说,拱手说:“姊姊题在榜上的诗我看了,很有胆色,小妹那日也在人群中,早想拜会,今日得见,幸甚。”

    “李国师,妳是出家人哪,难不成还逼着人家给妳做国宴不成?”虞璇玑笑着说,李寄兰耸耸肩,看她将萝卜切成丝,洒上一点糖、一匙梅汁、两匙醋,拌匀了放在食案上,待得粥煮好了盛起,又将肉末与野菜切碎,加上佐料炒松。

    “元正大典,万方来朝。”前面的司仪官唱颂着,礼部令史一听这声就知道外国使节要退下来了,连忙把女士子们往旁边赶,等到使节们离去,又听见司仪唱颂:“我皇登极,四海清平,内修文治,外建武功,乃有女试,开化童蒙,乾坤共治,阴阳同流,唯我皇梁,国祚昌隆。”

    “喂,他是老王八,我们不就变王八的弟弟,还是王八!”襄王连忙提醒,有这么一位一天到晚胡搞瞎搞的哥哥,襄王平王实在无奈到极点,因为他们连骂都要小心,以免骂人骂到自己。

    吃你娘个大头香!虞璇玑心中暗骂,那人的朋友竟又说:“是啊,怪不得转战南北八十余战无不成功,结果卖的不是文武艺。”

    “女观里倒吃的新米,就是素菜吃得生厌,厨子浑然当油盐不用钱似的,一匙素羹有半匙是油,剩下半匙还有一半是盐,腻死了。”

    “妳说什么!”那人笑声顿止,瞪大了眼问。

    一众男人见此时竟跑出个女士子来,纷纷交头接耳,虞璇玑也不理会,自顾自地排在后面,却听有人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唷?这不是杂鱼吗?”

    有些年轻人走路太快,屡屡踩到前人的裙裾,引来同僚怒目而视:“踩什么踩!你想看我走光吗!”

    虞璇玑喷笑出声,不由得大起知己之感,虽说这个笑话冷酷刻薄,但是却十分写实,大部分的士子听到这个笑话都是怒发冲冠直要与人拼命,不过站在客观的立场看来,士子蕃人骆驼都与这个朝贺之礼格格不入,又或者说,与这个朝廷格格不入,是一群局外人,士子蕃人骆驼与朝廷的距离,就像龙尾道那样遥远而明显,只有极少数的人能跨上这条龙尾道、登天梯。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