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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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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二人一递一句、针锋相对,上皇放下竖着的腿,盘膝而坐,手搭扶手,目光炯炯,群相心中一凛,没想到上皇一副浪荡样子,认真起来还真有一番霸王气像。却看李千里,长身而跪,双手端正地拱在胸前,纹丝不动,两道剑眉横扫入鬓,凤眼微眯,也是杀气十足:“臣不曾贪财代考,德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本来尴尬中透着搞笑的气氛一扫而空,上皇虽然含笑,却直视着李千里,而后者也直视着上皇,直起身,一扬袖,双手在胸前平举、一合、一伸,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答问礼:“臣启上皇,榜文已下,无可更改。”

    揪竟,不算太老但是黑心程度已经爆表的狐狸相公出现在弘晖朝,是大奸大佞?还是大贤大哲?人还没死,自然也还不清楚。

    “我哪里臭?”

    “仆射相公对下官如此厚爱,还编了个传奇好生敷演一般,有劳。”瞬间把右仆射激昂热血降到冰点的声音响起,一阵淡淡的雪松香从后方飘来,李千里已径自在中书令对面的席上跪定,将手上抱着的简册卷轴‘啪’地一声放在前方案上,尖锐冰冷的声响如三司会审的惊堂木,震得政事堂余音袅袅,墨玉般黝黑透亮却不带感情的眸子盯向右仆射:“原来下官有个爱妾叫虞璇玑?是仆射相公打算买来贿赂下官的?那么,不介意御史台回头查一查相公吧?”

    “千唷!”太上皇哈哈大笑,根据梁国史官们不可靠的传说,太上皇称呼臣子的时候,如果叫得越简短或越恶心表示越有爱,如果叫全部官衔,就表示他非常讨厌此人,被太上皇以单字称呼的朝臣,目前除了六狐狸精之外,也就只有李千里一人了。

    “如何?”、“如何?”、“如何?”、“如何?”……背后突然传来异常热烈的询问声。

    “天下英雄,宁多见一百俗人不漏看贤人一个。”

    “臣自然不算鸡毛,某人高龄九十还取百鸟羽毛做百鸟氅,这算鸟毛?”

    故事说到此处,看官一方面好奇于李虞二人的发展(咦?有吗?),一方面想必又想问一问,这梁国朝廷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哪来这如此多碎嘴男人?

    “右仆射怜香惜玉,堪羡哪!”中书令也笑着说。

    “李……李李台主……同僚之间,开个玩笑,御史台连开玩笑都弹劾吗?不至于吧?”右仆射到底是久经风浪,虽有些结巴,也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只是白着脸不自然地笑着说:“再说李台主刚正不阿,活到三四十岁还没个女人,说不过去,我等同僚也是关心台主的感情生活嘛!”

    “岂敢,比不上上皇不用酸就很臭。”

    为防堵外戚干政,皇后必须是名门出身,以防后世哪个皇帝给精虫冲坏了脑袋,让哪个有色无德见识低下的婢妾做了国母,皇后人选还需经过宗亲重臣认可,不能单凭皇帝己见而行。至于妃嫔宫女,只要是十五岁以下的良家子都可参与遴选,没有名门寒素之分,一入宫后,除非得了内命妇五品以上品阶,否则不得与家中通声息,而宫中诸事全由内命妇六尚局与内侍省统筹,自成体系,与外官无涉。

    “荒诞不经?我倒觉得恍然大悟呢!如果这推论属实,大夫的扭曲人格还算情有可原,否则世上哪有天生就如此黑心变态又讨厌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还不错的皮相,真是讨厌。”太子意味不明地说。

    “哼!”

    “……上皇、中书,话说那虞璇玑回宅后只觉心绪委顿更无力整顿,只随便宽了衣裳休息,那胸大如乳牛、腰粗如水桶的邻家女冠好生劝了几句便离去,虞璇玑难以成眠,起身挑灯,直至中夜,睡意迷蒙中,忽听外面人喊马嘶,只见一人踹开房门,杀至榻前!”右仆射口沫横飞,这段是他编出来以飨眼前这两位忠实听众的,开玩笑,他当年也是进士及第、书判拔萃登科的大才子,进士试上那数千言的华丽词藻都瞎掰得出来,这点小意思算什么?

    “恕臣放肆,上皇说话像放屁,走到哪放到哪,站着也臭!”

    “无处不是辱君!身为臣下,直眉竖眼地指着上皇鼻子骂,千刀万剐都不算过份!”

    “下官全名李千里。”

    “鱼鱼鱼!鱼什么鱼!你就是多了块鱼啊!”上皇终于听到暴怒,一脚踹过去,把太子面前的几案踹翻:“都鱼了快一个时辰,还要不要议政了?”

    有朝一日,等他登上了皇位……

    包含李千里在内的群相一起拱手,向来人作个半揖:“殿下万福。”

    有朝一日,等他登上了皇位,先弄死老不死的、再挖李千里的眼睛……

    中书省身为国家第一枢机官署,正堂自然被那位神人将作大匠设计得富丽堂皇,歇山顶上两只重达数千斤的赤色鸱尾,朱色琉璃瓦一路铺到圆圆的瓦当上,二十四根赭红参天柱撑起五开间四间深的正堂,中左右三面都是原色松木门,后面则以精砖砌墙、粉刷后再刷上一层混着兰麝香料的泥漆,不用熏笼也透出一股高雅的清香。政事堂正中摆着一面高十尺、长十五尺的大屏风,紫檀为座,蚕茧纸精裱,数百年前的书法大家太子太师颜清臣一手雄浑大气的楷书,写着〈中书政事堂记〉。

    好在这文皇帝混帐归混帐、好色归好色、不孝归不孝,治国倒也算有两把刷子,带兵打仗虽然胜负参半,但是至少还算会用良将。既然谥为文,自然在当国期间做了不少文治工作,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复位制度、明分上下。

    话说梁国开国千年,开国武皇帝定鼎之初,一方面新朝廷啥都不讲究、一方面他自己边做皇帝边开国,没时间想太多制度上的事,也就大体承袭前代礼制,横竖端出个架子来也就是了。未料坐不了几年龙庭,武皇帝心爱的混帐次子竟抓狂起来造他爹的反,抢权抢位抢娘们,不但一箭射死嫡亲大哥小弟、抢了弟妹做妃还顺便扯下老爹,自己当上皇帝,是为文皇帝。

    “或者说,最讨厌的是这身皮相还会再看个几十年。”李千里极度不爽,满怀恶意地补了一刀:“以太子的身份。”

    “多谢关心,下官的感情生活有各位同僚参与,十分多采多姿,昨夜就与仆射相公、中书相公梦中相会,甚是可喜。”李千里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一众宰相囧了一下,中书令与右仆射则是一脸想吐又吐不出来的表情,谁想梦到御史台主?而且还是三个男人梦中相会,不酥胡……却听他说:“能够梦到二位相公出现在大理寺大堂中由三司会审,一旁从喘不得、突地吼直排到求破家,下官见此场景,喜得从榻上摔下来,今日行来亦在琢磨此事,下官辗转反侧寤寐思量俱是诸公,又何须庸脂俗粉?仆射相公以为然否?”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四十八岁的梁国太子萧昭夜,他甫一出生便立为太子,四十八年好吃好喝照料着,年轻时本也是个美男子,可是一过三十就再瘦不下来,不过一身名贵服饰装饰下来,也还是一派富家翁样貌,三绺长髯颇有几分飘逸,只是白白胖胖得不像山中高人,他喜文不好武,一向以才子自居,此时信步走来,四平八稳,一身镶黑貂金红波斯锦袍,束着紫玉带,雪白的袜子用的是轻暖吸汗的上等古贝布,衣袍又用百和香熏过,一走进来满室生香,可说是雍容华贵至极。太子走过来,正与李千里四目相对,碍着上皇在场,只差没以目光相杀,他拱手作揖,礼仪不失却全无真心:“孙儿拜见上皇,上皇万福金安。”

    两只老狐狸你看我我看你,相看两不厌。外面隐隐传来一声:“请中严!”,二人挤了挤眼,一起长跪在席上。

    “鸟中有鸡,鸡有五德,文武勇仁信。”

    中书令侧头望着数百年前写的〈中书政事堂记〉,至今墨迹灿然,他摇头晃脑地品评着早已念过无数次的文字:“政事堂者,君不可以枉道于天、反道于地,覆道于社稷、无道于黎元,此堂得以议之……臣不可悖道于君、逆道于仁、黩道于货、乱道于刑,克一方之命、变王者之制,此堂得以易之……”

    右仆射与中书令的脸都黑了,那喘不得、突地吼、求破家是梁史上最恶劣的酷吏奸臣所创,而那人当年正是御史大夫,创了数十种刑求机具,更撰成十二卷《罗织谱》,最后因为结怨太多被凌迟处死。此人虽说性格奸险,御史台亦引以为耻,但是他的《罗织谱》剖析官场、分辨忠奸、解读人性却冷酷深刻,是御史台官的入门手册。而李千里当年进士及第后,就是注《罗织谱》呈与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深以为然,一力拔擢他为监察御史,这才开始了他的官场生涯。

    “是什么鸟?”、“是谁?”太上皇与中书令同声喝问。

    一个兴灾乐祸的男人声音加入战局,明显是帮着上皇这边,但是上皇却厌恶地啧了一声,李千里的眉挑得老高:“上皇的好圣孙来了。”

    “还能如何!看官须知,李台主为那虞璇玑辗转反侧十年之久,不得一见,爱之深、恨之切,眼中亦见不得庸脂俗粉,此时见爱妾鬓发凌乱、衣襟半开透出一抹春雪,脸色苍白只唇上咬出血色来,眉如远山轻拢、眸若秋水泫然,虽是神色凄然,却更见楚楚可怜之状,‘当’地一声长剑落地、‘呼’地一声吹灭灯火,看官却道怎生情状?”右仆射眉飞色舞,直把那香艳场景道得有如亲见,热切地看着上皇与中书令,却见二人尴尬地别过头去……

    “德行个鸟!”

    “下礼部符,命她入考。”

    上皇气得踹翻几案,右手叉腰、左手指着李千里:“我要治你辱君之罪。”

    “愧不如也,上皇与鸡比,恕臣僭越,连个屁都不如。”

    松木门打开,上皇人未到声先到:“今天有啥好玩的没?我都无聊死了!”

    “安泰个雕!”太上皇对于鸟类动物相关的助词有着特别的爱好,举凡鸟鸡鸭鹅雕鹤鸽鸮鹌鹩鹑鸰鹄鹡……等一干鸟字边的字,都会不时出现在他的话中:“全身上下没一处舒坦,活到九十岁了,连个鸡毛病都没有,坐着打瞌睡、躺着睡不着,一睁眼就得想着要做什么,无聊都无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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