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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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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倩愤然挂了电话。

    “老人还想请您帮个忙,请您在路总那边替她孙子说句话。”周然坚持不见,助理继续解释。

    “你还是那么喜欢为难你自己。你不是已经出了气,报了仇了?”

    她去冲洗了一下,包上创可贴。伤口从小指开始,长长的一道,并列贴了三枚创可贴才把伤口盖住。

    “我不知道。”

    “那林晓维呢?你们似乎分居了哦。你不肯放手的理由是什么?”

    “哦,他呀。”晓维翻身背朝着周然,扯了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说,“活该。”

    刚进行完一场谈判的周然有一点迟顿,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晓维知道吗?”

    周然一上午开了两个会,看完了桌上积压的所有文件,接待了两组客人,与一名即将升职的主管谈了话。

    “那就是他不肯放手。你们现在的状况是……”

    “周然啊周然,你是好人,心地善良,不图回报,我一直都这样认为。”路倩叹息,“可是你的善心是这么有限,这么有原则,收放又这么自如。”

    “没事。我刚才看太阳落山,晃到眼晴了。”

    “谢谢。”

    这一夜晓维又没睡好,似乎一直清醒着的,但呈现于脑海中的景象又分明是梦境。

    晓维做完工作后又陪周爸周妈看了一集连续剧。她很喜欢公婆都在家里的气氛,上午听说他们要走还小小失落了一下。现在他们又多留一天固然好,麻烦就是,她这个晚上又得面对周然了,她总不成在老人家的注目下公然与周然分房睡,破坏这难得的和睦。

    “说的是什么啊。我平生只接过一桩离婚委托,结果两年里失恋了六次,反倒是吵着要分的那两人现在又好好的了。说到底关我什么事,我替人办个手续而已。”周律师说,“离婚简单,签个字就行,复婚可就难喽,你眼前就有前车之鉴呀,伙计,脑子放清醒点。”

    六月初的晴天,太阳已经很毒辣。周然去见那老人时不免想,论心狠程度,他果然比路倩差得远,差得远。

    路倩冷笑:“怪哉怪哉。周然,我都没法理解你的思考模式了。这几年,凡是我出席的场合,你能避则避。上次那名单和授权书的事,你明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的,也知道我只在等你一句话,可你就是不开口,宁可多走好多弯路也不来找我,即使偶遇我都不提那件事。现在你却为了素未平生的人屈尊来求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英女王?贝克汉姆?……莎士比亚?”

    周然又看林晓维的手。晓维已经把创可贴揭掉,细细的伤口因为之前沾了水,又红又肿。

    “当时怎么治疗的?”

    “我维法护法警示民众,怎会没成就感?你不觉得我是在服务社会造福民众吗?”

    回家后,周然罕见地坐在沙发上陪着父母看他极度不屑的娱乐节目。平时总是陪着公婆看这种节目的晓维却道了个歉,到书房去加班了。她上午在印刷厂耽搁了过多的时间,结果别的工作没做完。

    “我最近睡不好,每晚做很多梦。梦境很平常,多半是些以前的事,但醒来后很害怕。”晓维说。

    “过奖了。”

    “周安巧,你又不是没经手过。”

    那时候,每天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之前有一个半小时,很多人选择在学校吃晚餐。班上有些女生喜欢在这段时间里找周然讲解题目。那时段教室里很安静,有一些题目,连林晓维这样数学成绩很一般的人,都觉得提问的人太弱智。

    某日凌晨两点,周然调至震动状态的手机嗡嗡作响。他视为欺骗电话不理会,但那铃声不依不饶。他不得不看一眼号码,又看看睡在身边的晓维,起身披衣去阳台接。

    周然指着屏幕哑然失笑:“这算什么机密?”

    “我正在与我丈夫办理离婚,事情进行得不太顺利。”

    “特没创意。我遇见了路倩。”骚扰者打了个呵欠,“他乡遇故知,不胜感慨。”

    “那也不差一下午。我们一家今晚出去吃顿饭吧,上次妈不是说要去‘合家酒楼’看看吗?”

    中年女医师与她保持着一米的距离:“我姓童。我能为你做什么?”

    “偶尔我还能说出一两句实话,这也算是我能保留至今的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谁那么讨厌半夜三更打来电话,神经病。”

    周然不与她客套,直接说明来意。

    周然嗤笑了一声。

    路倩扑哧就笑出来:“别人打你左脸,你再送右脸给他打,你什么时候信奉基督了?醉酒驾车伤人,我依法告他,天经地义。你行的什么善?”

    路倩冷笑一声挂了电话,再然后就关机了。

    “嫂子一定费了很多心思。”助理说。

    晓维把周然的笑视为对她的简单工作的轻蔑,气上心头,把笔记本电脑一合,端起茶一口口地喝着。若不是周妈没把门关实,她怕老人家们听到,她本想让周然出去。

    “可……是,我马上订。”

    路倩的女友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下午,周然正与项目组的团队成员一起在集团总部所在的S市参加会议,那是他职业生涯里第一个重要时刻。

    她疑心周然也没睡着。因为周然沉睡时的呼吸声一向轻微绵长,而这一整夜,她几乎没听到。

    周然用了他毕生最卑微的语气:“不要伤害你自己,等我回去。”

    “边工作边学。我一看这种书就头大。”

    晓维恨恨地重新躺下,用单被蒙住了头。她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诸如怎样单方面离婚,想一股脑都解释给周然听,但话到嘴边,她竟懒得说了。

    周然默然。路倩语气轻松:“虽然你未必领情,但我总该表示一下感谢。不能亲自为你熬汤,只好借一下大厨的手了。我今天回想一下还是很后怕,当时若非你转了方向,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堪。总之,多谢你舍命保护我。也幸好你没大碍,否则我会更内疚。”

    老太太的说辞与方助理转述的一样。她说周然肯放过她的孙子一马,好人一定有好报。但是现在有人不肯放过她孙子,周然的好心被浪费,而路倩又是他的朋友,所以他应该好人做到底,不该半途而废。

    “那我请你吃饭。”

    听众007:我忘不了我的初恋。我早就不爱他了,可是想起他还是会有难过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听众007:我后来也谈过恋爱,我现在婚姻幸福。而且我与他的回忆并不美好。我太没出息了。

    已经丢了面子欠了人情,晓维索性再多丢一点多欠一点,又打开另一个表格:“那这里呢?”

    当时,他那对逻辑运算符号极度熟练的大脑迅速排出一列列公式,每一种运算结果都显示这女子适合他。他的计算过程只用了几秒钟。

    “那孩子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远走,与老奶奶相依为命。老太太昨天去路总公司求她网开一面,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到人。她说您是个好人,又跟路总是朋友,所以今儿求您来了。”方助理尽心尽力地转述。

    “你的内心深处,并不是很想离这个婚吧。”

    “爸妈明天走。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周然说。

    “别说‘可是’。”

    下午两点,周妈给晓维打电话:“晓维啊,我跟你爸打算回家了。……家里的门撂下很久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我们什么也不缺……不用送我们,工作要紧。……知道知道,时速不会超过110,好好,90……”

    午休时间很长,周然把鼠标切换成左手模式,在电脑上玩了一会儿象棋。以前他总是一路长胜,毫无挑战性,今天却连输两局。周然调整了一下情绪打算扳回一城,手机响了。那个号码他没存,但他对数字一向敏锐,这是路倩的电话。

    事实上她昨晚虽然出了口恶气,但今天早晨一睁眼就后悔了,怕气到两位老人。她把床铺收拾整齐,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想足了三条借口才把门打开。然后,不知周然怎么办到的,两位老人不在家,周然在客厅里看报。他俩前一晚的决裂,在老人面前完全没露馅儿。

    那男生急着去洗手间,顺手把晓维的练习簿递给周然:“老周,给她讲一讲。”

    林晓维一上班就发现公司宣传样册的色差和排版全出现了问题,她与印刷厂交涉了半天,又到现场监督他们重新出样,回公司时已经是中午了。

    “你在电话里对我讲,你疑心自己又得了抑郁症。你以前得过?”

    送餐员离开几分钟后,助理订的餐也到达了。

    周然拉被子的轻微动作惊动了晓维,她睡得正迷糊:“天亮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该懂的道理你都懂,用不着别人一再强调。你要为‘正义’告到底那是你的选择,别推到我头上。我已经履行了我对那老人的承诺。至于结果,取决于你。”

    “据老人家说,路总请了知名律师,一副要把那孩子置于死地的架势。”

    “没问题。家里就我一个人,没什么事。

    周然的眼前浮着一片片黑影,刚才他盯着夕阳太久了。他伸手捂眼。

    她遇上了一道怎样也搞不明白的代数题,奋战十分钟后决定放弃自力更生,拍了拍前面的男生:“你能帮我讲讲这道题吗?”

    尽管这周末大家都过得辛苦混乱不安生,但到了周一,一切又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继续着。

    周然看了一眼他胸前的标牌,经过助理时问:“‘忆江南’什么时候也开始送外卖了?”

    “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样的精神状态是一种病,所以一直没治。我丈夫当时曾建议我去看医生,我为此与他冷战过。后来他在家的时间很少,请了保姆陪伴我,治病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那天深夜交通事故发生后,周然没起诉那个酒后驾车的肇事者,也没让他赔偿修车费用。

    在周然已经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路倩突然在他身后问:“有句话,你从来没回答过我。你曾经爱过我吗?”

    周然来电话的时候,晓维正在复印一叠资料。她歪着头夹着手机,手里也不闲着地整理着刚印好的纸。

    周然刚挂电话,助理便报告:“门口有位老人家,是那位肇事者的奶奶,八十岁了,想当面谢谢您。”

    “您难得晚上没应酬,该好好歇着……好啊,谢谢了。”老杨在路口调转方向,艰难地穿过车水马龙,沿着新修建的沿海路一路向西,越走越远,车流渐少,一轮火红的太阳正慢慢沉入海天交界的云层里,天色暗下来。

    最后周然设法借到一辆车。与他同屋的同事刚洗过澡,头发还滴着水,坚决地阻拦:“这种天气,太危险了。”

    晓维点点头。周然又回到座位上。那张演算纸后来就被晓维的同桌没收了。

    周然本来想说很多,最终却也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想离婚,也不同意离婚。”

    “哦。”

    老人呜呜咽咽地讲述自己青年丧夫老年丧子独自抚养孙子的辛苦,讲她孙子如何懂事又孝顺,又称孙子刚刚找到一家不错的单位,出事那天就是与朋友一起去庆祝,如果真的被起诉,不只工作要黄了,说不定毕业证都拿不到了。

    晓维抱着浴袍也打算去洗澡,周然无声地递给她一只薄薄的橡胶手套,一次性的,边缘有一圈防水胶布。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也有点小伤。

    晓维头更大了。

    不久后,周然出国参加短训。三个月后,他回国上班的第一天在办公桌上看到一份喜贴。喜贴下有一行他熟悉的字迹:“请一定来。”

    同一时间,罗依一边驾着车,一边戴着耳机通话:“周然,你要的分析报告我已发到你邮箱。”

    林晓维收回神志,看了一眼周然那轮廓一直没怎么变的侧脸。几秒钟的时间里,晓维脑海中那名英俊干净的少年转瞬成为眼前这个深沉成熟的男人,恍如隔世。

    周然满足了路倩的心愿,然后他在她的婚宴上遇见林晓维。那天他心情不好,情感脆弱,疏于防范。

    路倩笑:“瞧这话说的。那汤的味道还可以吗?”

    晓维头发半干未干地出来时,一直在看杂志的周然显然在等她。

    尽管昨夜就听过,但罗依再度被这逻辑混乱的话逗笑了。他当然记得丁乙乙当时昼夜不分的堕落状。

    十分钟后,周然在项目汇报会上表现出色,大老板对他的上司说:“这小伙子以前没见过,绝对有前途。”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讲话时他大脑空白,机械式的记忆与反应,掌心后背全是汗。从台上下来后,他给路倩发去一条又一条短信,希望她一开机就能看到:“等我。”“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死不了人。”

    现在是傍晚六点多,离乙乙今晚的节目开播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音响里播出的是昨夜录下来的音频。正是塞车时段,车子走走停停。罗依锁上车窗玻璃将喧嚣隔绝,乙乙的嘻笑怒骂充满狭小的空间。

    “你也知道对方只是小毛孩?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毁了别人的前途,你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感。”

    “我可怜那位老人。你逼死她自己也不会好过。连哮喘病都要搬出来,有必要吗?”

    周然又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确实是那条路,可刚才怎么会突然感到陌生。

    天亮之前,他们终于穿过雷雨带。东方天空微白,渐渐能够看清沿途大片的麦田。当目的地城市的指示路标终于出现,太阳从麦田尽头升起,光芒万丈,一片金色。

    第二天,周然的会议从早晨开始便密密地排着。公司正在作一项改革,会上争执不休,他被吵得耳朵疼,又不得不频频发言而口干舌燥。终于空闲下来,他在办公室里喝了两大杯水,给他的一位律师朋友拨了个电话:

    “周然,我什么也不想跟你说,也不想听你说。我心意已决,你再多说也没用。”

    送餐员恭敬地打开一层层保温纸取出餐盒:“有人给周总定了一周的猪骨汤。”猪骨汤是“忆江南”的传统招牌,平时需提前预订,不可打包外带,更不要说外送。

    “老杨,你若不急着回家,就陪我一起兜兜风。”

    晓维没在意,继续工作,直到她的手在文件上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才发觉那伤口有点深,又最是容易碰到脏东西的位置。

    “我不想和他闹得那么僵。不想让彼此难堪,让别人看笑话。我们虽然很久以来都相处得不太好,但是也从没真正地撕破脸。现在既然要分开了,我更不想这样。”

    “离婚不需要那么久的。去法院起诉,拿出感情破裂的确切证据,或者拿出对方的过错。两年的等待是有点久了,长期处于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确实容易产生焦虑情绪。”

    晓维想周然铁定要把他那本著名的笔记本翻开一页给她看了,她提前感到了尴尬。她没想到的是,周然放下了笔,把信纸一折丢进桌洞,移坐到她前面空出来的位置上,回头在她的演算纸上把那道题目给她用最详细的步骤写了一遍,写完后还问了一句:“能看明白吗?”

    “条件谈不妥?”

    几年后,周然与林晓维的关系也陷入僵局。比起当初与路倩的水火难容,他与晓维如温水煮蛙,表面还是一团和气。他也渐渐习惯了,觉得其实没什么,好像生活本来就该这样。

    “送您回家呀。”

    “嗯。”

    晓维在电脑前与电子表格奋战。几百行数据,几十页表格,很复杂的筛选条件与计算公式。她以前没做过,有些不得要领,找不到决窍,只能老老实实地一边看着教材一边用最基础也最麻烦的方法计算。

    周然反驳:“换作你遇上这些事,未必比我更有出息。”

    他在中场休息时回电。路倩的朋友在电话里劈头就骂:“周然你是不是人?路倩怀了孩子你却跟她分手,明天她就要去做手术了!”

    “让我想想……大概三年前的冬天吧,我和他去乡下度了几天假,遇上暴雪,我们被困在屋里三天,停水停电,连食品都快吃完。那几天过得很悲惨,但是回家后,我的病症却慢慢好了。”

    这张床足够大,几年前晓维买回家时,周然曾戏说躺四个人都没问题。当时晓维立即啐他:“思想□!”周然一脸的无辜:“你,我,一双儿女,怎么□了?”

    路倩说:“你愿意为了孩子而回头?可我不喜欢作为附属品而存在。”

    “见到她,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朋友无视抗议,“周然,当年我冒着生命危险与你一夜私奔,你怎么好意思诅咒我?你的良心太坏了。”他幽幽地叹一口气,“我怎么就没早一点想起这往事呢。”

    那时除了感情失意,周然其他一切都顺利无比,房价暴涨前刚交了房子首付,刚刚升职加薪,作为资历最浅的职员参与了一个最重要的项目。他早就明白,在工作中投入力气,见效快,回报高,远比在感情中投入合算得多。

    周然无力地说:“闹也是你要闹。”

    再后来,当晓维在手术室门口等待,而他跑了几家小超市去找她指定口味的巧克力时,脑中回想起那个雨夜,他在千里之外的路上心急如焚归心似箭,而路倩连几小时都不肯等他。她剥夺他作为父亲的权利和义务,连知情权都不肯给他。

    只是这场亡命夜奔并没挽回任何事情,周然甚至没见到路倩,只与她通了话。

    “太阳落山不好看,日头一落天就黑了。还是日出好。早些年早起跑步就能看见日出,那时候空气也新鲜,不像现在,空气里全是汽车尾气,楼也越盖越高,连天都看不见,要看日出得专门到山上或者海边看了。”老杨打开话匣,聊得起劲。

    周然沉默片刻:“今天的太阳很刺眼。你们向西走,正迎着阳光。为什么不明天上午再走?”

    梦里的她正在考场上,被一道难题困住。周围的同学状况跟她差不多,抓头发的拧眉毛的叹气的比比皆是,而与她只隔着一条过道的周然靠窗坐着早做完了,不检查也不提前交卷,托着下巴怔怔地望着窗外天空的云彩。

    那时晓维觉得周然这个人很有意思,又有个性。虽然她也经常有不明白的问题,而且周然的座位与她只隔了两个人,但是她从来不去请他解答。她怕自己也被他那样用一个本子敷衍,多没面子。

    周然对女人的眼泪一向过敏,避之不及。他头痛地说:“我可以去说句话,但我不能保证结果。”

    同事沉思了几秒:“我和你一起回去,我来开车。”他边换衣服边说,“两个人比较安全。而且凭你那新手级别的驾驶技术,想在天亮前安全回家有点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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