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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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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于军前有个万一……”说着,便抬臂,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圈进怀中。

    英欢冷面凝眸,远处城墙之下千矢之光,折透了天边半阳,森冷不已,可她心中却无一丝惧意。

    英欢一挥袖,阻了他下面的话,闭了眼,道:“所报粮草器甲,今日入夜前便可到城外,朕且等着看你如何行事。”

    及抵,上不豫,夫连日侍乐饵不离左右,诊脉进药皆亲为之;月余,上疾愈,夫恐其疾复作,滞而不走。

    “是无用……”他声音略哑,喟叹一声,转身拉落帐幔,隔了团纱纹帐看着她的脸。

    案上烛灯赤苗跳了下,外面风声又大了些,整个屋子倒显得空荡荡的,人影映壁,孑然冷寂。

    但,如此天衣无缝之计,到底是……

    顺州城内民生尚安,方恺领风圣军驻守在此,倒也一时无事。

    她收回手,偏头看看屋内,未见他人,也未见他衣物甲胄。

    他替她拉好袖口,扶她躺好,低眼看着她,又道:“想必陛下也未料到,当年杵州一行,日后会生出这许多事来……”

    平稳无波的声音,听不出其间何意。

    仿佛她这一生,本就不该清享这般了无涩事的时光。

    只盼他不要受伤、不会有难。

    宁墨进屋,走过来,将手中瓷碗搁在案上,对她道:“听人说陛下几日来吃得甚少,特让人熬了些粥给陛下。”

    然后翻了个身,朝向床内,再无动静。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低低的“陛下。”

    心沉沉,思漫漫,念潮霎时奔涌而出,淌压过她心底最涸一处。

    她急急一喘,手一撑榻,飞快转过头来,略暗的屋内并未燃烛,可身后那一双湛澈眸子清清亮亮,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从前在京时,夜夜都是他陪她入眠,自他人至顺州后,她先是因病,而后又因战务缠身,对他态度一直疏离有加,早已不复从前那般亲近。

    思虑半晌,天色已然大亮,站在门外远眺,隐隐可见北面城头之向那面面军旗,迎风摆旆,血色逆天。

    她微一蹙眉,着他进来,扔了手中的卷册在案上,合掌抚膝。

    正是趁中宛北面禁军在吴州一带与邺齐大军胶着之隙,她才派于宏及林锋楠北上攻讨那几大重镇,此事若是让他知晓……

    英欢缓缓睁眼,身子仍然软而无力,伸手一探,身边床上空空如也,锦褥散着一丝凉气。

    “不必,”英欢冷冷开口,立时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朕就坐在城中,等着它北戬大军来!”

    想着想着,思绪便渐渐飘得没了影踪,夏日热风透过窗上卷竹凉布,丝丝吹来她身上。

    昨夜那纸描金信笺上的字句仍然清晰在目。

    丫鬟们退出去,只过了一小会儿,曾参商便叩门而入,掩了门上前来,向英欢行了礼,脸上略有犹疑之色,半天才道:“邺齐皇帝陛下今晨……”

    奉清路虽有余兵,可却比不上北戬大军来速快;永兴路兵力不足不说,便是东攻北戬,亦有函谷关为障,且北戬大军直扑而来,只怕最后是会鱼死网破;于、林二部已然北上纵深,此时折南而返,非但来不及,更会丢掉已占数州;至于东面邺齐大军……

    于宏同林锋楠两路于中宛北面亦是连战连胜,一连拔下四大重池,顺利得让她闻报几近哑然。

    英欢眉头拧起来,看清曾参商身上窄袍襟湿汗渍,不由上前,“何事如此慌张?”

    曾参商挑眉,没想到她已知晓,不禁点头,“带了邺齐所有人马,五更之时便拔营向东了。”

    ……诸事尚安。

    英欢撇一眼那粥,眉头小动,看他道:“今夜难得无战声,你不必耗神,趁时好好歇息去罢。”

    宁墨看着她,眼底稍稍一黯,又道:“入城后听闻……邺齐皇帝陛下对陛下甚是礼尊有加,战中军前,事事都对陛下颇为照料。”

    英欢自傍晚离了一堂,回至官宅上房内后,便再未出来过。

    她微怔,蹙眉瞧向他,一向见他温润,却不曾料到他还有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

    宁墨定立在门口,眼黯人邃,只看着她,却不说话。

    她淡一吸气,越过脚下碎石,沿着城墙往前走去,一路所过之处皆起惊煞之音,所有士兵们看了她都不敢相信——

    再抬眼时,门口白袍之影逆着光,袖随风扬,冷面清清。

    身旁之人亦醒,“陛下?”

    十月初五,北戬大军兵临城下,列阵擂鼓,激喊叫战,日夜不休。

    城头上硝烟弥漫,火箭似雨如注,纷落于墙内墙外,石弹每砸落于外墙之上一下,脚下便是微微一震。

    …………

    英欢冷眸对上他逆光之面,见他眼中漆黑一片,不由道:“事已至此,多说何用?”

    然她大军兵力所布,又怎会被北戬轻易知晓……

    他僵着脸,随她一道下床,不再多言。

    似粗砺之石从心尖上碾过,她骤然惊醒,急喘着猛地坐起来。

    药汁苦不堪言,呛得她几要吐出来。

    英欢人一僵,目光凛凛,抬手一把扯过来,边展开边道:“北戬出兵,便是让它中宛几州又有何妨?何至于慌张至此地步!”

    她轻一喘气,头晕口干之感又窜上来,身上虚汗阵阵,连日来感觉竟比先前还要难捱,心急病更甚,火上添火。

    …………

    “陛下?”方恺见她出神半晌,不禁急急低唤一声。

    十九日,邰涗大军破仓州,中宛西面二镇复归邰涗所占。

    初七,十数将校不忍其辱,连番请战,上按剑于侧,命左右诸将闭城不出,违者立斩。

    脸上落下男人的手,温柔的,干燥的……

    英欢眼底淡光微闪,道:“叫他呈来,朕亦有议同他相商。”

    何况北戬几日来轮番轰然叫战,待城内守军心疲力竭之时、在夜明时分突发攻城之势,更是占尽了先机。

    一堂门槛处光亮堂堂。

    二十九日,邺齐破齐州,吴州以西尚有三州相阻,帝命二部大军合师麾下,一路东进,越忝州而伐关州。

    英欢靠枕坐着,凝神听着外面那海浪似翻滚的战声,低低道:“北戬大军开始攻城了。”

    睡了不知多久,待听不见蝉鸣,热风咝咝转凉,屋外忽然传进些响动来。

    梦里也是模模糊糊的,有人将她抱起来,轻轻擦擦她额上的汗粒,又扶住她的头,给她喂药。

    她摸了摸那纸,将折之时,却发现其后粘了一张薄薄的信笺,不由一怔,然后小心将其摘下来。

    她蓦然侧头,冷眸看他,隔了夜色,俩人面上均是萧然一片,半晌之后她回头,动作愈发快起来,束了发后便越过他,下床穿靴。

    九月初七,中宛屯清口,于宏领军夜追至山阳,俘阳平节度使吴益,遂拔阳州。

    南岵都城既由她占,此番中宛吴州她便无心同他再争;而她既然已趁他胶拧中宛重兵在东之时北上掠地,心中便也别无旁鹜。

    四策都非良策。

    英欢抿了唇略想了想,脸色更是阴了。

    英欢淡淡一抿唇,听他解释几句,便全明白了。

    秋风起,飒爽扫红叶。

    因是她身子大小疾恙,太医院上下,就只他一人最是清楚。

    远处攻城之阵慢慢止住,而后弓兵上前,立盾俯身,排排弯弓一字列开,直对城头之上。

    宁墨见她不再重咳,便收回手,转身去一旁拿过火折子吹起,燃着桌上烛灯,屋内床边这角瞬时跳亮了一抹晕黄。

    大历十三年八月,宁皇夫忧上疾亟,以翰林医官之衔,亲赴顺州以诊。

    五更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厮杀声,紧接着又是隆隆不休的撞车攻城之音。

    …………

    也不知他是会赞她机敏,还是会恼她图利。

    粗略一翻,才发现其中有东面来报一封。

    她只望着他,并不开口。

    叫战辱骂之浪叠叠不休,字字不堪入耳。

    他怎可能不走。

    不由一阖眼。

    宁墨跟在她身后,也不劝,迈过门槛后才道:“来时恰遇人送报,臣便顺手带来了。”

    她叫人进来,也未多言,只叫她们服侍着换了衣物,然后便问:“去前面一堂问问看,有没有姓曾的大人……”

    外面忽然急匆匆跑来一人,险些撞到他身上,却也不顾陪礼,连禀也不及禀,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大历十年杵州视江归来,亦是突发迅疾,夜夜咳得昏天黑地,在宫中由他用药调养了许久才痊愈。

    嗖嗖之声一波接一波。

    她眼底一热,这字迹如此熟悉,不禁轻一叹气。

    不远处可见方恺银甲,在众人中灼灼醒目。

    晚膳之后,只听得城外远方叫战声竟然渐渐小了,心中突生一丝不安。

    事后她命他忘了此事,可他如何能忘得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那种绝望之色和疯狂不顾之态……

    他领军一路破敌,中宛都城近在眼前、势在必得,当此千钧一发之刻,又怎会轻易弃而舍之?!

    先行发往中宛东面、意攻都城吴州的四万兵马在齐州受阻,中宛知燕朗战死,飞速自北面调兵南下,欲剿邺齐四万大军于齐州之外、以固吴州之守。

    半晌之后她才又睁眼,撑着起身,见床头挂了金铃,便伸手去拉,铃一响起,屋外便有人来叩:“陛下?”

    城下北戬大军阵中忽然有动,一声令下之后,千弓利矢齐收!

    外面有人听见,忙进来侍奉,捧了帕子来给她,又道今日无报送来,劝她多多卧床歇息。

    恍恍中又想起那一碗微甜糯软的粥来,她轻哼一声,眼角有些湿。

    向朱。

    微握了拳,回身进屋。

    赵烁急忙又道:“陛下息怒,待京中器甲发来,定能补足所缺之药,臣自当……”

    英欢心底焦躁,正欲起身时,门板恰时被人轻叩,外面响起宁墨的声音:“陛下,是臣。”

    足下如飞,长裙华扫一地落叶,清妃混着枯红,秋杀。

    铁色冷戾,劈入黑漆漆的人甲阵中。

    头更是晕起来,脑中混沌一片,再也不能多想。

    窗棂上的雕花将透进来的阳光割得碎碎的,洒落一地。

    赵烁伏腰在外,搭脉半晌,才收回手,不顾额上碎汗淋淋,只低了头,道:“陛下旧疾仍是未褪,还需好生调养……”

    话虽寻常,可其中蕴意却深。

    她回头,淡淡望了他一眼,见那白袍背影稳若不慌,已然出了屋外,这才走去案边,拣过其上几封折报看。

    谁知却会突生这么一场大病,让赵烁都手足无措起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素白袍袖慢慢一收,眼中带笑,看着她道:“陛下,是臣。”

    “带兵已走?”英欢淡淡接了她的话,问道。

    英欢闻言抬头,见他眼中还是横波浅亮,辨不出他面上安若之色其下藏了何意,不禁扬眉,不知该说什么。

    时入盛夏,骄阳如火,流浆泼地。

    风圣军将兵们面疲之色,一眼就能看得出。

    他低叹,走去她身后,站着陪她。

    顺州城防甚固,若是北戬大军拖而不攻,倒也能坚持些许日子,待奉清路禁军一旦抵赴,到时内外同时出战,定能将北戬削个措手不及。

    领兵同方恺麾下风圣军一道北上攻伐顺州,是他因心中私情所行之举,然听闻邺齐大军东面有危,他又怎会滞而不动。

    思绪之弦疯狂在颤……

    英欢人在床上,纱幔垂落,白藕一截瘦臂悬在幔外,隔了团花纹纱,看不清脸上神情如何。

    他鬓角发飞,侧脸清俊如常,偏过头来看她一眼,漠然一笑,道:“我本姓向,单名一个朱字。”

    她抬眼看他,凝眸一瞬,竟是点头道:“好。”

    他定定站了许久,待她呼吸渐稳,才侧身,蓦然一挥袖,扫灭灯烛之苗,又在黑蒙黯色中看她一眼,才转身出了屋子。

    英欢神色未变,似是意料中事,只一牵唇角,并未多言。

    宁墨知她自从北戬大军逼城后便一直戎袍在身,连入夜歇息也不宽衣,当下也不多言,见她撩帐上榻,便去吹了案烛,也和衣睡了上去,躺在她身旁。

    两日前军中十二个将校连名请战,欲带兵出城煞一煞北戬嚣张之势,都被她驳了回去。

    蓦然惊觉,她此时正被人抱在怀中,先前那分明不是梦……

    英欢恼色愈盛,就要发火。

    破城之后连夜带她入城,是想要在走前,亲手将她安顿好。

    他眼神一敛,面色恍然,未发一辞便退了出去。

    那年……

    外面月华如练,银辉洒透一地清。

    以为北戬恃其地险,最多不过是图中宛北面几州……岂知它竟能算得这般精准,于这时突发重兵,直指顺州!

    上会诸将于堂,下旨调奉清路禁军南下以援;时城中守军上下不及二万,左右进言,请上移驾,上怒而驳之,众人弗议。

    英欢猛地起身,攥纸入掌,“走。”

    内城之中有城民惶恐哭叫声,外城之中尽是兵戈攒动冲天怒嚎之音。

    白纹袍袖一晃,她抬头,就对上他带笑的脸,听他道:“风凉,你病将好,还是回屋坐着罢。”

    过了许久,久至他双眸被那刺眼火光晃得酸痛不已,火映天际才隐隐泛起一抹白。

    他叫她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里面详言邺齐大军在东面诸州进程,无甚新事,看了看发报之时,已是十日前了。

    城上守军人人怔愣,不明北戬大军缘何如此。

    曾参商道:“方将军今日人也过衙,拟了后面攻伐中宛西南诸州的议策,就等陛下起身相商。”

    攻城之阵再也不进一寸。

    英欢人在府衙官宅后院中,倚了石千,慢慢翻着手中的战报,微凉秋风顺着大袖敞衫一路窜进她衣裳内,薄罗轻鼓,衬得她人更显清瘦。

    是无用。

    一觉睡醒,已是日过正午。

    她有病在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此时随军奔袭突进,他心中之意,是要叫她留在顺州城中,好好养病。

    她微一阖眸,手攥得紧了些。

    白袍广袖一摆既扬,随风而起,颤动两阵士兵目光,在黑烟铁雾漫天而滚的城墙上,煞是耀眼。

    一个小丫鬟早已垂首轻声道:“回陛下的话,曾大人天未亮便过衙候驾,此时正在外面等着。”

    屋外只过风声,战鼓之声已然消弥,此时静得不可思议。

    倘是他有何物不愿叫她看见,莫论如何她也没法看见,而昨夜那纸信笺,便是他有意令她看见的。

    宁墨……

    城中守军数寡,无法轮流执勤以戒,因是连日来兵疲神乏,被城外北戬大军包围之势勒得人人紧张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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