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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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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柚走到他身边时说:“嗨,真巧,你是来旅行吗?”

    子柚盯着他看了很久,确认她没认错人,“周黎轩,你的失忆症,已经变成间歇性的了?”

    “我这不是跟你喝一样的吗?”

    “你青睐于我,我真的很感激。可是,就当做一次邂逅好了,不要去影响你我的人生,就像……Roman Holiday,哦,我是说Before Sunrise,偶然相逢,留下很美好的回忆,然后各自生活。”子柚体谅他生于国外,很体贴地用了电影英文原名。她说了《罗马假日》后心想女主角是公主,她可抬举自己了,又立即改成那部著名的话痨片《爱在黎明破晓前》,但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厚道,这个失忆的人,只怕自己看过什么都记不得了。

    “是他太像那个孩子了,还是不像那个孩子?”

    她不会喊叫的机能却在这一瞬间得到恢复,她在大脑还没接到指示前,已经尖细地叫了一声,在她叫喊的同时,周黎轩将那条蛇远远地朝田里抛出去。

    周老夫人到周黎轩卧室时,医生刚刚离开。周黎轩的手腕已经重新包扎过,并且打了针。

    “我与客户打牌,看到电视上插播新闻,就赶过来了。你没事吧?”

    子柚按正常顺序从第一幅画看起,当她走到那幅题目为《消失的回忆》的油画前,周黎轩还站在那里,歪着头,试着找一个新角度重新观察这幅画。他站在画前,其实比那幅画要养眼。美术馆里好几位女士都在看他。

    子柚想了想:“有,安定的生活,平定的内心。”

    子柚知道,她此刻神情憔悴,萎靡不振,的确很像被蹂躏过,而且,虽然她新换的衣服将胸口捂得严实,但刚才换衣服时,他可能已经看到她脖子之下胸口之上的吻痕了。何况他的胸口也有一处明显的咬痕。

    子柚一时无语,被她弄得有些伤感。

    “您难道不知道,那个人就是靠陷害朋友才爬到现在的地位的?”

    子柚一步步倒退着走,手里还捏着那把小刀,丽卡谨慎地看着她,站在原地不动。

    子柚变了脸色:“你调查我。”她觉得这话挺熟,想了想,原来以前也向他祖母抗议过同样的内容,果然是亲祖孙。这回换周黎轩沉默,很久后才说:“这不是刚才那种酒。”

    “他们隐瞒了您?”

    子柚抖得更厉害一些。她坐在那儿呆了很久,看着面前这个大男人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一副不设防的样子,几乎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很久以后她才记起,她打算替周黎轩把湿掉的衣服脱掉,免得他发烧加重。她把他翻过来,刚解开他的腰带,就有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与她紧紧地贴在一起。他的眼睛看起来很亮,只是焦距对不太准,他微微眯起眼睛,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鼻子,嘴唇,脖子,然后是她的胸口。用力地捏住,子柚吃痛地挣扎,但完全挣脱不开,她低头朝他的胸口狠狠地咬去。周黎轩松开了手,但一个翻身便把她压在身下,不等她踹口气,他也用力地吮向她的脖颈深处,吮到她疼痛轻呼。

    “我把全部注意力都用来开车了。”

    “会吧。”子柚不太肯定地说。

    “祖母,”周黎轩说,“您的确把我养得十分仔细。他们说我小时候很淘气,可是我的身上,连一处疤痕都没有。”

    “周黎轩,”子柚站起来开口,成功引起他的关注,“你以前说得对,我们俩一见面,就会有灾祸。一次我晕倒,一次你旧伤复发,这回我们俩又一起受困。还有,我也受了好多回小伤了,加上今天,三次了。”

    “因为不想损害周家的声誉,所以你容许这么多的谎言和阴谋存在?”

    “我的诚信有那么差吗?”你需要我写个字据。

    那人一呲牙:“出去吧,他们效率这么高,看来我们要少了。”

    “你就那么把那姑娘放跑了?这么好的机会,英雄救美了两次,她都不为所动?”

    周黎轩被她这句话逗笑了,他想了一想问:“你是不打算嫁人,还是只是不想嫁给我?”

    她深吸了几口气,把他的衬衣慢慢脱下来。最初她只单纯不想让他发烧更厉害,但碰触到他的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前一夜的那个梦,以及她记忆中的东西,竟然开始微微发抖。

    “你想说自然就会说了。你若不想说我问也徒劳,只能自讨无趣,而且我也想开了,既然人死不能复生,那活着的人就好好珍惜生命吧。”

    “没有人与她顶嘴时,她会觉得很无趣。”

    “过去一年多,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我辛苦劳累地投入这个项目。现在只需要你坐拿其成,你就不能闭嘴吗?”

    “祖母大人,你今天的戏码,主要是为周想恩和我设计的吧?被拿走的那些东西,是为了湮灭一些证据,顺便警告某个人?可惜他反应太迟钝,居然没有好好珍惜,唯恐我不出事,早早把警察叫来。至于那位子柚小姐呢,算她倒霉,今天正好撞到您手里。”

    周黎轩笑得清浅:“我还以为,你当真打算与我相遇也装作不认识。”

    “你也不算讨厌我。”他们喝光一瓶酒的时候,周黎轩说。子柚正斟酌要如何回答,他又讲:“当然也算不上喜欢。”子柚无话可说。

    “哪一点都很喜欢。”

    “……周黎轩,我讨厌别人调查我。”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蜷进沙发,把头埋进胳膊,就那样沉沉地睡过去了。

    “还有《狮子王》那部动画片也是。”一名佣人说。

    “江流,你进步不小嘛。”

    他俩很久不说话,只听着田间的蛙鸣虫啼,先前两人之间融洽的默契消失了。周黎轩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那条曾经受伤的腿的脚踝,又弯腰去揉,看起来他的腿还是让他无法像完全健康的人一样。

    子柚发了半天呆,刚才那个人,分明是周黎轩,这座飞机场是世界最大的机场之一,每天有几万的客流量,她却可以这样巧地与他碰个正着,就像她专程在这里等他一样,而他没看见她。

    子柚一直没找到状态,晕晕乎乎觉得像在拍戏,以至于连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她听到老夫人说:“这姑娘不是我家的人,你们要的东西也跟她无关。放她走吧。”子柚她发射性地说:“我不走。”不是她多勇敢,她觉得被丢在荒郊野外,既可怕,又要承受良心不安,而且,这老夫人虽然面色镇定,手却一直在抖,还不时捂着心脏,原来她也很害怕,那她就更不能走了。

    “嗯?”

    那天是子柚与周老夫人相识以来谈话最和睦的一天,老太太不再咄咄逼人,慈祥得很,甚至将子柚疑惑了很久而周老夫人总是闪烁其词的那个大秘密告诉了她,就是关于她如何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孙子的事。

    当她俩一出裁缝店就莫名其妙被绑架时,子柚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圆满。那么多的小概率事件,很多人一生也遇不上一件,她却一一都经历全了。如果以后她可以活到白发苍苍写回忆录,她将有多少狗血事件可以一一写来。

    绑匪给周家打电话,他们说很快的英语方言,她听得似是而非,只听明白他们威胁不许报警,否则他们要撕票,一定一定。

    子柚的回应是转身出去,用力关上门,然后到沐澄房间去补眠。

    当开锁声响起的时候,子柚只能抽一条毛巾包住头发,出了浴室。浴室离门口很近,昨夜她忘了把门反锁,也来不及重新去锁,只能冷静地站在玄关处,看着站在门口的丽卡与度假别墅的管理员。

    “你不也被一条小蛇吓成那样子?”周黎轩缓了缓口气,“不过你看起来还挺关心我的。”

    “有一会儿了。”周黎轩诚实地说。

    “这个烈一些我,我兑了水。”

    客人蜂拥而出,新的航班又抵达。有人上了巴士,有人招来的士,有人匆匆走向停车场,有人坐进直接开到面前的豪华车内。那些乘客里,有的西装笔挺,有的轻装便捷,有的形色匆匆奔忙如蚂蚁觅食,有的悠然自得似闲庭信步,他们构成这个城市色彩不同的风景。

    子柚缩成一团,周黎轩过来扶她时,她惊得跳了起来。他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

    “姑娘,听我老人家一句劝告。聪明人呢,就应该健忘一些,珍惜眼前,看着未来,不要被过去影响了你今后的生活。”

    “这种骑士风范现在已经不流行了。黎轩,他是你的二叔,这个家是你的家,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但是你不可以做有损我们家声誉的事。”

    “好,换一个。其实,你的个性不适合做我们家的媳妇,不乖巧,不顺从,也不会甜言蜜语。”

    “不一定,也许三四天,也许一星期。”

    “所以他没来找您。”

    子柚低声说:“是,所以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拒绝了。”

    “陈子柚,你真是最最忘恩负义的人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刚才如果不是我,那条蛇现在就缠到你的脖子上了。你不给我补偿就算了,你态度好一点不行吗?”他伸出手指朝她的脖子做了一个弯曲盘旋的动作,令子柚像听别人夜半讲故事一样,从头到脚都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愤愤道:“可是我被困在这里,也全是你家的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应该给我补偿才对!”

    “一定?”周黎轩怀疑地问。

    “我本想打招呼的。但是你正在换衣服,我只好继续装睡。”子柚还来不及变脸色,那人又不依不饶地问了一句:“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我开了几十公里,你走得回去?”

    “你一点也不像失忆的样子。”

    “你不跟过来?你不是想找他?”

    “你何时醒的?”这话的另一种问法是,你刚才没看见我换衣服吧?她话已出口,才想到,他分明听到她对丽卡说的那句话了,可见他醒得有多早,她实在是反应迟钝。

    “你总该让我输得明白一点。如果你喜欢他,我不介意当替身,如果你不能面对同一张脸,我不介意去整容。”

    周黎轩下榻的饭店离子柚的饭店只隔了两条街,他把用餐地点选在两家饭店中间。

    “这个家欠你的,你二叔欠你的,我欠你的,我都会一一地补偿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努力地替你达成。但前提是,你要遵守规则。任何违规的人,都会受到惩罚。”老夫人从他手中抢过那一堆死结,一个个地解开,又还给他,“可是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有很多的东西,是我们身不由己,无能为力或者无力挽回的。你又何苦把可贵的生命浪费在这上面?”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失眠症已经很久不犯了。但是自从遇见他开始,又频频发作起来。最后,子柚把“害她无法入眠”这条罪证列为她拒绝周黎轩的最合理借口。

    考察团的任务顺利结束,而子柚还可以逗留很久。她将代表团人员送上飞机,去她曾经很熟的热狗店里吃了早点,在机场里逛了一小时,又犹豫是否该到机场租车行去租一辆代步车。

    子柚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一下,突然心情好了一些,她脱掉湿衬衣,穿上胸衣,又套上另一件外套。她把领口拉高,遮住吻痕,又去找了个冰袋捂着眼睛。

    这份工作之于她而言算是驾轻就熟,在远离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很久后,她终于重新找回工作中的状态。她还认识了不少人,甚至帮天德拉到一单大业务。

    “请对女士客气些。”周黎轩回头看了一眼,话音未落,那车便狠狠地拐了个弯,差点撞到树上。

    “躺在床上也很辛苦,二叔。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帮您分担劳累。”

    他们边喝酒边聊了一些东西。凌晨时分的人们,心防确实会降低不少,子柚居然会在他的引导下,对他讲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而周黎轩则听说她想出去旅行,给她推荐了几个城市,把那些地方的风土人情讲得栩栩如生。

    “有亲人的地方才算家。一个人住的地方,只能算房子。”

    那个秘密说穿了只简单到一句话,周黎轩记在备忘录里,虽然他只寥寥数语,又用了各种语言代码,但是幸而他小时候玩这些把戏时,周老夫人也参与过。在他出事后,她将那些密语一般的记录译了出来,又毁掉了那些记录。

    “好。”

    “你不是曾经的少年赛冠军?怎么车开得这么烂!早知道就不用你开了!”

    液晶屏上显示着“丽卡”的名字。那蜂鸣音令她头痛加剧,而那个名字则让她心情更差。当丽卡再度打过电话来时,子柚索性按了拒听键。看看时间还很早,她去洗漱,又用冷水洗了很久的脸,把衬衣都溅湿了。她接连两晚没睡好,眼睛有一点肿,黑眼圈明显,气色十分差。

    “你被咬伤了吗?”她失声问,月光下,牙印在他的手腕上清晰可见。

    “周黎轩,你是来寻我开心的吗?”

    “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其实呢,什么也没发生过。”子柚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

    她出去把周黎轩的衣服拿进来,找到吹风机,接上电源,给他慢慢地吹干,衬衣的胸口处,那一丝血迹很明显,她涂上肥皂,轻轻地将那血渍洗掉,突然便想起那一个晚上,她也曾这样用肥皂一点点地消失痕迹。她有些茫然,好像那些事情,已经发生在千年之前,只在古老的已经风化的岩石上留下印记,被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

    子柚想吐血,又觉得不可置信。她回屋在吊带睡裙外换上一件外套,拿了一枚手电筒,轻手轻脚到了后院。

    “黎轩,既然你头脑这么清醒,又怎么能做出当面与他翻脸的事呢?撕破了这层窗户纸,你的行动就比较困难了。”

    周黎轩皮笑肉不笑。

    她给床上的男人盖上被单,把他从脖子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她去了洗手间,酒意突然也在上涌,胃很难受,但是她吐了半天,什么也没 。以前,她每当紧张愤怒压抑时都会有想要呕吐的感觉。而现在,她分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子柚顾左右而言其他:“周先生……我是说,您孙子,他也许知道一些什么。她不是想告密,她想撇清自己。

    “黎轩,你出了事以后,比以前有上进心了。”

    她洗脸时就隐约听到门铃声,当时她正在洗头,没去理会,门铃响了几阵,停下了。

    “我晕血,刚才那是自然的生理反应。”

    “我已经取得地方长官的支持,与他达成共识。他是我朋友,绝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你认识我?”那人问。

    “那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你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

    周想恩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稍后老夫人说起子柚要走的事:“我一年里有一半时间都住在这里。你会常回来看我吗?”

    “看起来还不错,她时常提起你。”

    “可以出来一趟吗?”

    晚餐结束后,周黎轩步行将子柚送回她的饭店,他们穿过具有悠久历史的古老小巷,周黎轩身后有高大的保镖如影随形。

    子柚呆了两秒钟,有点慌乱地将电话挂掉了。在她先前与周老夫人的谈话中,老夫人一直向她传达这样的一种信息,失忆后的周黎轩不知道自己是双生子,而她也不想让他知道。没想到,老夫人自以为是的这个秘密,就这样被他一语道破。

    交易在桥的中央进行,对方将东西送到那里,他们也释放一名人质。先行的是老夫人,她拍拍子柚的手,拥抱了她一下,在一名绑匪的押送下向桥那端走去。接应她的是周黎轩,提着箱子走到桥中央,一步步很稳。待老夫人走到他身后,他打开箱子让那个人看了一眼,和上,后退,那人用枪抵住他。场面看起来有点紧张,越发像三流电影了。

    “不算太早,但也不晚。”他换了个坐姿,“导演女士,您就不怕游戏被拆穿,大家面子上都很难看?还有,把我们丢在荒无人烟的野外,万一我们被毒蛇猛兽吃了呢?”

    老夫人甚至亲自来找他们,将他们搂来抱去。同来的还有李由,这个情绪不太外露的父亲给了子柚自他们相认以来最激动的一个拥抱,几乎将她勒晕。

    子柚摇摇头,而变故恰在那一刻发生,远处传来急促尖锐的鸣笛声,这一方有人大骂:“&$#@,警察!”子柚被周黎轩扑倒在地,将她严严实实地挡住,耳边有几声枪响,子柚心一沉,人也重重一抖,压住她的人用手捂住她的耳朵,她的大脑空成一片。

    “都不用了。”

    李由陪她回去的时候说:“我觉得黎轩是认真的,从他十三四岁开始,就被女孩子追着跑,我可从没听说过他追女人。”

    这一处的宁静终于被破坏了。子柚将他的一切反应都当做蛇毒发作,一边哭得满脸泪水,一边按着他坐在地上,手忙脚乱给他把血挤出来。只是一个小伤口,血却越挤越多,周黎轩的手也越来越冷,脸色越来越白,脉搏越跳越弱。她找不到绳子,顾不得是否得体,把胸罩脱下来,将肩带拆下来给他紧紧地捆住胳膊。她边做这些事情时哭着像孩子一样一遍遍重复:“不不要死!”但他只是闭着眼,不答腔。子柚疑心他已经昏迷,哭得更厉害:“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这也是一种偏执。”

    “你想灌醉我?”

    做完这一切,她服下一片安眠药,重新爬回床上。这一回,她很快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回到卧室的子柚,与周黎轩在电话里继续讨论被李由中途打断的谈话。这回是她主动打给他的。

    “你指什么?”

    “您放心,我什么都没记起来,”他顿了片刻说,“放过那位可怜的陈小姐吧,别总拿她来试探我了,我不记得她的任何事。真的,我发誓。”

    “那边好像是果树。我们去摘点果子?”周黎轩指指远处一排树影。

    子柚盯着他慢慢地移动,突然喉咙有点发干,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他下了桥,被两个人搜了身。在被人碰到身体时,他微微地皱眉。他将小小的手提箱抛给他们,径直走到子柚面前,低头解开缚住她的手的带子,捏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问:“没事吧?”

    子柚招了出租车回到她下榻的饭店。一路上,她骂了自己一百句,当他努力对自己示好时,她躲躲闪闪嫌他烦,当他或者没看见或者装没看见她时,她竟然怅然若失,她可以去撞墙了。

    “公事。”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介意你那张脸,就算你整了容,我也一样不嫁你。”

    周黎轩继续沉默着,他把两根带子又多打了两个结,很紧的死结。

    子柚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不远处的又一道风景。一辆很炫目的车在不远处一名乘客面前停下。那人身材修长,白色休闲衬衣,浅灰裤子,没系领带,挽着袖口,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戴着一副大墨镜,姿态潇洒。而他的司机西装笔挺,用比仪仗队还正规的动作替他接过行李,为他打开车门,画面看起来很混搭。乘客弯腰上车,那辆车瞬间加速,从子柚身前掠过。

    “他们跑了。算了,活在这世上,总要有些身不由己的事。他们拿走的那些东西,也算周家欠他们的。”

    子柚长久地沉默。老太太说:“你看不上我孙子哪一点呢?”子柚继续不做声。

    “刚才它在哪儿?”

    子柚望向他的后背超过三秒时,他回过头看了看她,朝她微微一笑,又转身继续欣赏那幅画。他的样子与一个月前看起,似乎有一点点不一样,但子柚说不清哪里不一样了。

    周黎轩果然不去理会她的电影比喻,在电话那端说:“那个人……”

    周黎轩镇定地说:“我要先确定我祖母能安全回去。”他后退一步抵着桥栏,看着周老夫人慢慢地走到岸上,又转向他们,“放开那位小姐。”

    “把枪拿开些,你们这样吓唬我,我怎么能开好?”周黎轩无惧地说。

    子柚忽热感到很累,觉得一切无所谓,她去拧了条湿毛巾给他盖到头上,见他一直舔着很干的唇,找了一瓶水给他打开,推推他要他起来喝下。他像孩子一样闭着眼睛就着她的手去喝。子柚手抖了一下,洒了自己一身,她将瓶子硬塞到他手里让他自己喝,然后找了条干毛巾弄干了自己,她除了睡衣,已经没别的衣服可以换了。

    “黎轩,我把你从一个小婴儿养大到今天,你故意说这种话来惹我伤心吗?”

    这辆车在田野上绕来绕去,当天色全黑时,终于甩掉了后面的车。那两个绑匪将他们俩丢到田野上,迅速跑掉了。

    等她再去看周黎轩,他又安静地躺下,抚着额,皱着眉,而刚才给他的那瓶水,被他洒得到处都是,裤子上,还有床单上。

    “陈子柚,你并不讨厌我。虽然你躲我,但并不像你排斥别人那样对吧?所以,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对莎士比亚的污辱。”老夫人等演员们走后评论。

    “不用了,李叔。我出来遛狗,与正在散步的子柚小姐巧遇,正要走。”周黎轩变脸变得非常快,立即从情深似海的痴心男子成为文质彬彬的大少爷。

    背后远远的一声咳嗽,让这两人一起住了嘴。李由不知何时从房里出来,走到它们跟前,“子柚,你怎么不开门?”

    丽卡终于跟了上去,一拐进房间,视线就落在仰躺在床上的周黎轩身上。他腰下盖得严实,上身裸|露,胸口有可疑的红痕,身下的床单凌乱。她的脸色变了又变。

    “我也不讨厌大熊猫,可我从来不打算嫁给它们。”

    他们说话时,子柚彷佛看到刀光剑影,冷出一身的汗。老夫人也听不下去,用金属叉子将碟子敲得叮当响:“先生们,真正的绅士,吃饭时会谈一些有助于女士消化的话题。”

    老夫人呵呵笑了两声:“下回你来,不知我是否来活在这世上。”

    “那你知道我们应该往南走还是往北走吗?”

    “如果当初他来找您,您会认他吗?”

    “江流,你话真多。”

    “你装醉吗?”她折腾了很久,也没将他弄得清醒,周黎轩并没有真的喝到烂醉如泥,仪态不错,没有吐,也不说醉话,甚至偶尔会应他一句话。但是,她没有办法让他清醒地回他自己的房间,她也不知道他住哪个房间,而让他蜷在哪里又不是办法,子柚除了一身汗,把他拖到床上去。

    一老一小两张肉票很安静很合作,不哭不闹不逃跑。当门哐当一声被打开,来人直冲向她们俩时,子柚本能地挡在老太太身前:“你们要做什么?”

    “你怕我房间里也藏着有趣的游戏?”子柚微笑着退出她的视线。

    老夫人大笑出声。有人来告知午餐时间懂啊,她把手伸向子柚:“扶我起来,姑娘。”

    “你喝多了。”

    “你要干吗?”

    子柚听出他的话里有话,气得又说不出话来。

    等她再回过神来,已经又被押上车了,手也被绑起来。开车的是周黎轩,她松口气,这下,子柚痛叫一声。

    “所以,即使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我们可不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们俩可能真的是八字不合。”

    “周黎轩,你刚从一个很长的睡眠里醒来,又忘记了过去,你睁开眼后,见过的人太少,所以才会看上我。等你认识很多的人,你就会知道,我毫无特色,没什么可取之处。何况,凭你的条件,只要你愿意,会有成千上万的优秀女子任你选择,你不要委屈了你自己。”

    “能相遇相识是‘缘’,能在一起是‘分’,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李由说,“不过,这事也不能勉强,随你的心吧。反正再过几天,他也该走了。”

    “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当她完成一切时,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子柚手一抖,那个冰袋就掉到了桌子上。她从镜子里看到刚才的醉美男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等天上下红雨的时候再说吧!”

    这一对几分钟前还忧患与共的难友还未获救就开始内讧。好在没过几分钟,周家的人就找到了他们。从跟丢他们到现在,一共才过了一个小时多一点而已。

    “祖母的礼物,像影子一样甩不掉。”周黎轩问:“你准备在这里待几天?”

    周黎轩笑笑:“你利用过我吗?我倒希望我对你有利用价值,无论哪方面。”他抬头看一看天,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她几乎听不清,“不用抱歉,我们互相利用,彼此彼此。”

    “我喜欢这个标题。我在试着找共鸣……可惜没找到。”

    “这回换作周黎轩寂然无声。他沉默了很久:“我要的是婚姻。”

    子柚头晕眼花。撑着床慢慢站起来,呼吸困难,大脑空白。

    丽卡说的“与她一起离开”大约是指第一回他送她去找沐澄。子柚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对那中年男士客气地说:“可否让我与这位小姐单独说句话?”管理员礼貌地告辞离开。在他走之前,子柚说:“我的水果刀。”他愣了一下,子柚说:“这点血,当然不会死人。”那人尴尬地递了过去,行了礼退出去,还帮她掩上门。

    “祖母,您浪漫小说看多了。”周黎轩看了一眼门口,压低了声音:“而且,这样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是吗?那祝福你,孩子。”

    “你的样子,实在不像‘什么也没发生’。”他从床上下来,走近了几步,指指她的脸,又将目光在她的胸口扫了一下,表情意味深长。

    “工作结束了,我在旅行。”

    子柚先是被断断续续的蜂鸣声从梦境中唤回。她睁开眼,窗外天色已亮,而她只睡了两个小时,那手机铃声不属于她,循着声音找了很久,却是周黎轩的手机,在桌上一遍遍固执地震动着。而手机的主人仍躺在床上睡着,用胳膊挡着眼睛,露着大半的上身,身下的床单与身上的被单都皱成一团。

    子柚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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