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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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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流的眼角开始轻跳:“陈小姐,您这是在污辱江先生。”

    她觉得“死”那个字眼很刺耳,转了话题说:“恭喜你结婚。你在渡蜜月吗?”

    “所以才觉得你最合适。那些孩子就像镜子,你可以看到你自己,也更能理解他们。”

    “去他的鬼。”苏禾温柔地优雅地吐出四个字。

    江流的话音刚落,她已不紧不慢地将那张支票慢慢地撕成两片,四片,江离城的签章还是完整的,所以她又将那撕成八片。

    陈子柚向后退了一步。

    “切割打磨这个瓶子的师傅说,这瓶子害这块石头的价值损了一半还多。”

    后来陈子柚偶尔地想,恐怕她这辈子都再没机会做矫情到那么过瘾的一件事了,矫情到了一向很客气的江流对她说,如果她真的那么想跟江离城一刀两断永远不相往来,不要去做让他注目的事才是聪明之举。她这样做,是存心要江离城忘不了她。

    那两个女人的声音也渐渐小了,最终隐没在旋律渐渐升高的音乐里。

    “江夫人有何贵干?”陈子柚开门见山。

    “我手边有份短期工作。我回学校工作半年,要带几个学生出去做个项目,很想请你继续当我的助手。那地方不错,风景很好,就是生活可能有点艰苦。”

    她连续一整月每天都网购内容包罗万象内衣化妆品零食玩具只为享受一下每天都能签收包裹的感觉,好像有朋友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给她送礼物,虽然钱都是她自己花的。

    她态度越温和,陈子柚便越警觉。

    在大学工作的最大好处是有漫长的假期。

    她看完了一部长长的搞笑电影,听着音乐在热水里泡了一个多小时,隐隐地听到手机在响,她没理会。

    “算是吧。”

    “很好。”陈子柚也低声回答,想了想又补充,“比以前好。”

    “那你该去陪你的夫人了。”

    她照着网上的方法捣鼓了一个月,经过漫长的发酵、静置与澄清后,将那两大盆葡萄变成了酒液。她将它们装进她花了很多时间和钱才从国外网站与别人竞价淘回的晶莹剔透的工艺水晶酒瓶里,一共才装满了两瓶。她把酒瓶盖子换成密封的软木塞,丢进冰柜里,那智能化的冰柜已经被她调到了储藏室的温度。

    “哦,那也是值不少钱的。”她将那枚小瓶子从盒子里取出来,发现里面盛着液体。

    她擦干身体披上浴袍后拿过手机,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是本省某海滨城市的区号,固定电话号码,是五分钟前打来的。

    她倒是真的做了个好梦,梦里回到白衣飘飘的青涩少女时代。梦是无声的,场面却很喧哗,就像一出默片。

    江流继续无言。

    这些年来,她的心底当然有恨,也会常常作一个假设,假如当初不曾遇见他,那么她的青春不会如此荒芜。其实,当她刻意记恨他的时候,她也无法忽视一个事实。她常常用另一个记忆取代了多年前她偶遇江离城的那个危险的夜晚。如果当时不是他救了她,如果她落入了那几个小混混的手中,也许她的人生会更加糟糕也说不定,也许她甚至没机会活到现在,看着今夜的月亮以及明晨的太阳。

    “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吧?”被晾在一旁许久的陈子柚礼貌地问。

    “他专程派你来跟我说这句话?难道通讯线路出故障了?”苏禾淡淡地问。

    苏禾笑了笑,将那汤喝到见底,轻轻放下碗,像是自言自语:“真是个小孩子,这么不识货。这一碗汤,你过了今晚可再也喝不到。” 然后她向陈子柚款款伸出手,“虽然你不高兴见到我,可我的确很高兴见到你。”

    陈子柚回家收拾妥当后给江流拨了个电话。她在外旅行的第二天,江流就找过她,得知她在外后请她回家给他电话。

    “你不害怕吗?”

    陈子柚从不喜欢麻烦,麻烦却喜欢她。在她听说江离城要结婚的消息两天后,傍晚她照旧穿着宽松衣服到户外散步,一直步行到小区外隔了一条街的公园,看了一会儿老太太们跳舞,又步行回家,已经见着小区大门时,不期然从暗处走出一位很高的年轻人。

    她回想刚才的梦境。原来她曾经拥有那么多别人从不曾拥有的东西。那时她将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从不觉得珍贵。此刻回想,只觉浮生若梦。

    “他怎么也越来越不可爱了,真是无趣。”苏禾再度微叹着说,目光从江流移到陈子柚,最后又移回江流的脸上。

    “怕。”

    “今天我是否会害你以后在苏女士面前为难?”

    陈子柚最终还是将那个令她觉得很无言以对的香水瓶连同道歉卡带回了家。

    刚翻开财经版,偌大的标题便跳入眼中:“江离城先生与苏禾女士昨日完婚。”

    陈子柚见到了传说中的苏禾,在一家私家餐厅的贵宾包间里。

    她出于安全本能往旁边闪,但那人的目标正是她,挡住她的路:“陈小姐?”

    陈子柚几乎以为自己穿错了时空,一时踯躅起来。

    他把他们的心理辅导项目讲得生动无比,令她有点心动:“辅导别人?您以前不是总说我才是需要心理辅导的人?”

    江流说:“您应该多住几天再回来。”

    江流静静地坐了片刻,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慢慢地推到她面前,那是一张数额巨大的支票。

    过了几天,外公曾经的主治医生林博士给她打来了电话,关心了一下她的现状,给她提了一些建议后问:“我记得以前你曾说过,你在国外读书时曾经辅修过心理学专业。拿过学位吗?”

    这张支票签章一应俱全,只有数额是空着的。

    “关我什么事呢?无聊的八卦。”她边想着边将枕在胳膊上的脸又换了个方向,原先那一边压得有点麻。

    “那你为什么不喊啊?”

    “对不起,禾姐。”男孩低声说,话音未落,脸上已经挨了一记耳光。

    她在最可靠的招聘网站上研究了很久,慎重地投出去一堆应聘申请。她的工作履历虽不辉煌但也绝不难看,而且她对收入和职位要求都不高,很快就有几家公司对她感兴趣,只是没几个靠谱的。

    陈子柚解开了安全带,她没搭腔。

    她希望这些信息江流都能听到。

    因为是周末,时间够充裕,她在那儿待了整个下午。按摩小姐的手劲很巧,店里的音乐很催眠,她昏昏欲睡。

    苏禾问:“你的手怎么了?”

    陈子柚答应了林医生的邀请。他请她去帮忙,或许同情她担心她想开解一下她,更多的原因,大约是看到当初她在外公的医院做他的助手时与很多的精神病人都相处愉快。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与正常人相处有距离感,但却很擅长与非正常心理人士交流。

    苏禾眸中似乎闪过一丝诧异:“我现在还是苏女士。或者你也可以喊我一声‘禾姐’,我比你年长不少,你不吃亏。坐,你站在那儿显得我特别失礼。”

    她也诧异,这孩子还真够老实。

    但周围安静一片,似乎在等着她的台词,她只好费劲地挤出三个字:“没关系。”

    陈子柚上了江流的车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她第一次坐到了江流旁边的副驾位上,她一向只坐在后座。

    “这专业我只有本科学位,而且都忘得差不多了。”当初她辅修了这门专业,不过是为了自我心理辅导,不至于因为精神错乱而彻底把自己毁掉。

    因为没有被限制住手脚,她将手抄进口袋,偷偷按下江流的号码。

    “神经病啊。” 陈子柚将那瓶子迅速塞回盒子里,好像被烫到手一般,然后看见盒子里原来还有一张白色的卡片纸,上面是江离城的字体,写得很刚劲很认真:“我从没向你说过对不起。”

    或许她曾经有过很在意的东西,不过现在,她只觉得世界空旷辽远,她身处其中轻飘飘空落落,反而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以及想做什么了。

    她上次与江流分别时,江流说:“我知道您可能不需要。不过您没什么男性亲人,倘若真有什么事,又一时找不到别人,请给我打电话。”

    江流无言。

    江流停了片刻。“禾姐今天可能只是想捉弄一下江先生。江先生事先并不知情。”

    “怎么会?”

    陈子柚不怕死,不过在她自认为现世安稳的静好时刻,却又摊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她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人解决掉。

    “江先生知道您不缺钱,也不爱钱,他只是希望您以后生活得更好一些。”江流慎重地说着每个字。

    江离城没说话,电话里只听得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说了一个地名,或许有些诧异她的配合。

    陈子柚这才发现,这屋里原来还有别人,一个黑衣中年男像衣架一样笔挺地站在墙角,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怪不得之前她没看见。

    陈子柚提议要请他在附近喝杯茶,以感谢他数次送她回家。她回家换了身衣服,背了一个大包出来。

    这贵宾包间是一个套间,外面尚有一个房间,包括刚才那男孩在内的两个人见到她们出来便立即站起来。

    她得罪过的人太有限,电光火石间便有了联想。何姐?苏HE?青梅竹马?唯一的亲人?

    她在返程航班上睡了一觉,做了个很空灵诡异的梦,醒来后却不记得具体内容,只觉得精神恍惚,于是向空姐要了咖啡和报纸。

    黑衣男像机器一样地发出“嗯”的一声。

    她把那张卡片反过来看了看,正过来又每个字都看了一遍,最后将卡片与那诡异的香水瓶一起仔细地放盒中,小心盖上,慢慢推到江流面前:“我接受他的道歉。”

    小区门口的市场上有一对卖水果的聋哑夫妻,每天总要等水果全都卖光才肯离开,经常熬到临近深夜。她每晚出去散步,顺便买一些,如果水果剩得不多,她就全买下来。

    苏禾又微笑:“我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至于你跟他的关系,我倒真是不太介意。”

    她晃了晃,放弃了打开瓶盖的打算,直接问江流:“里面装的什么?辣椒油?芥末?香油?”她猜了一堆,也不见江流点头,只好不可思议地说,“难道真的是香水?这么没创意。”

    陈子柚看着那一堆零又笑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这种状态很不真实,似乎以前只存于梦境之中。然后她又恍恍惚惚地觉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就是这么度过的,明明什么也没有改变。

    “其实我上周才刚回国。在外面待了六七年,用了三天时间才将时差倒过来,然后很想见一见故人,看看这些年过去,是否大家都跟我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却发现故人要么不在本市,要么是不想见我而我也不想见的。”

    陈子柚想跟他说声再见,这次通话似乎该结束了。但那两个字到了嘴边,她却意识到,也许这会是他们俩最后一次交谈,所以她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谢谢你,在第一次遇见我时放过了我。”

    隔间大概是双人间,她在朦胧中听到隔间有两个女人在聊天。

    “江先生说,那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医术高明,所以请您务必要去。”江流从容而坚定地作答。

    半小时后,江流便到了她的楼下。她照例没有请江流进她的家,但是把他请进小区内的休闲馆里请他喝咖啡。

    江离城要结婚的消息传到她耳朵的方式很像一出肥皂剧。

    “江先生说,倘若您不想收,可以直接丢掉。您不先看一下吗?”

    她边喝咖啡边翻开那厚厚的一摞报纸,是她所居城市的晨报,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旅途又回到家乡。

    江流沉默了几秒,反而问她:“那天您给江先生讲的那个故事,关于碧玺和诅咒的那个故事,是哪个国家的童话?”

    包厢里,江流郑重地交给她一个看起来很寻常的盒子:“这是江先生送您的。”

    他帮她好多次,她没理由拒绝。

    “要不怎么说她好命呢。呵呵,她不就跟你抢了一次男人吗,都哪辈子的事了,你还恨到现在啊?昨天我碰巧遇见她,差点认不出来,她现在简直从里到外都像贵妇。说起来,她跟江离城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了。”

    “啊?”

    她的生活回到最正常不过的状态,两点一线,上班,下班,吃饭,购物,读书,看电影,健身,美容,平静而详和。

    “麻烦你了。”

    她住的那栋楼的附近还在施工,大白天很吵。

    她为了感谢江流替她跑腿,送了江流两瓶果酱。

    “要不怎么提这事呢?他要娶的人你认识的,而且很熟。”

    那男孩子低着头走近她们。

    其实,她嘴上说着原谅江离城,心中却原谅得不那么甘愿。也许他想用很多钱来买个心安理得,所以她偏不让他如愿以偿。虽然不是像江流说的那样,但她的原始动机的确是不想让江离城轻易地忘却他做过的事,这一点她不能否认。

    陈子柚满腹狐疑,谨慎地打开。她猜了猜盒子里的东西,如果他还是那么无聊,里面兴许又是吓唬她的东西;如果他足够无耻,里面或许会有一枚钻戒。

    她像主妇一样逛菜市场,经常照着菜谱折腾一下午,给自己一个人做一大桌子的菜。

    “做很大的珠宝生意的那个?从没。听说这人很低调,极少在公开场合出现。而且我听说他很年轻又很帅。”

    “我本以为……”陈子柚停顿了一下,觉得似乎没必要多说了。

    “我小学时有两个学期的业余时间都为了得到助学金在少儿图书馆帮忙,我读过所有国家的民间童话,我从没读到过这个故事。”

    她跟着林医生与几个年轻人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辗转于几个相对封闭又落后的小山村,被风吹,被日晒,心情开朗了很多,人也健康了不少,脸上甚至难得地有了血色。她疑心那是被太阳晒伤或者被风吹伤了,不过看起来显得她精神很好。

    她去陶吧做了很多的怪模怪样的粗糙又简陋的艺术品,塞满了家中的各个角落。

    陈子柚不是没无意做过蹲墙角听八卦的事,不过这么完整而戏剧的八卦,她倒是第一回遇上。

    那些水果吃不完扔了又可惜,所以她照着书做了很多苹果酱梨酱桃子酱以及混合果酱,买很多美丽的瓶瓶罐罐来盛放它们,塞满了冰箱,后来还专门为它们买了一台透明的小型冰柜。

    陈子柚没回应,车内沉默下来,直到江流熟练地将车子开进她的小区,在她楼下将车停稳。

    她实在没想到那个她随口胡编的故事居然可以引发江离城的这种创意灵感。

    “好像是的。”江流慢慢地说。

    她怔忡了一会儿,问江流:“这东西是不是很贵?丢掉很可惜吧?”

    江离城又说:“你很有酿酒天分,但下次不要把葡萄籽全去掉会更好。”

    “对不起,陈小姐。”老实的男孩低着头向陈子柚致歉。

    她起身看看时间,她居然睡了一个多小时,此时身上披着薄薄的被子。

    “少来了,我很熟的朋友都结婚了。”

    “其实……江先生希望您能够留下来。”江流一边看着陈子柚泡茶,一边斟酌着字句小心地说。

    陈子柚默然。她再一次确认了一下时间和那个电话号码,那是几百公里之外的海滨城市没错,现在是夜间十点半,她与江流告别的时间大约是晚上七点半。在这两座城市之前,她自己开过一次车,很正常的速度,用了四个半小时。

    “我觉得,你如果真想让我死,大概不会这么便宜了我。”

    陈子柚也笑了,捻灭了她只抽了一半的烟,她觉得眼下这种状况太搞笑了。

    “不吃点东西再走吗?”苏禾客气地问。

    她有种错觉,她是被他们骗来当珍稀动物欣赏的。她也想笑,但笑不出来,索性从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可以吗?”然后自顾自地点火。她知这举止不太合宜,但她需要一点镇静。她吸了一口烟后问一直盯着她看的苏禾:“您要不要来一支?”

    “怎么不喊醒我呢?”

    江流看着那两瓶果酱发呆,陈子柚说:“你若不喜欢吃甜,可以用来喂蚂蚁。”

    那人倒也没为难她。她不肯上他的车,他便招了出租车来。她用余光观察他的脸,比想像中更青涩的面孔,看起来只是个孩子,很清秀,很沉静。

    原来的工作单位曾两次打电话请她继续上班,她婉言谢绝了,回去把手续全部办好。她离职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这样回去只怕会引起非议。其实她根本不在乎这份别人求之不得的工作。

    某个雨夜陈子柚看晚场电影归来,卖水果的夫妻在风雨中保护着半筐葡萄,他们打着手势婉拒她要全部购买的意愿:“谢谢你,但是这么多,很难存放,做果酱也能做一大盆,你肯定吃不完。”

    她一直以为“HE”是个姓氏,不想原来是名字,以至于从来没有联系在一起。

    “江先生听说您扭伤了脚,很担心,所以让我过来带您去城东老王那里看一看。他已经帮您打过招呼了。”

    她又浏览了一下占满两版的隐形广告,果真很“低调”。

    “没。”

    她做的果酱味道很不错,可惜无人分享。她想了半天朋友名单,发现除了对门那对令她一直很羡慕的老夫妻外,她在这个城市里再也没有熟络到可以送自制果酱这种程度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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