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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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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说:“休息一下吧。”她如蒙大赦地停下来,听得老人又讲,“怎么不见你的男朋友来呢?”

    她反思自己为什么明明有机会躲开这次约会,却仍然坚持去赴约。或许她心里明了,当她与江离城的关系真正终结时,便是外公离去的日子。所以她宁可与江离城将这种不干不净不明不白的关系按着原状维持下去,久一些也没关系,这样就可以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仿佛外公也不会离去。

    孙天德老先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将目光的焦距渐渐地集中到她的脸上。他神色如常地说:“原来是小柚啊,刚才看背影,我还以为是你妈妈。”

    日子从表面上看还是那样的波澜不惊。老人并没有因为认出了陈子柚而变得更加激动,待她的态度与之前一样,只是将“这位小姐”的称呼改作了“小柚”。

    尽管孙天德笑容幅度很小,但看得出他很满意,接着迟诺的手说:“你打算娶我家小柚吗?”

    “小柚,该不会是上次我伤了你的心,你还生我的气,所以藏着男朋友不给我看?”

    那年轻男孩见陈子柚看他,立即低下头,小声改口说:“虽然长得像,但身上应该有区别吧。比如胎记长在不同的位置上。”

    车子慢慢地顺着山路下行,渐渐开离那家精神疾病研究中心。她一直回头望着,直到那夜色中的建筑群消失于视野,这么多天一直平静无波的心境突然有了起伏,仿佛离开天界重回人间,又怕再回头时找寻不到入口。

    她一直很理所当然地以为江离城没结婚,因为他从来没提过,别人也从来没说过。但是在他打了刚才那个电话以后,她突然开始怀疑,或许有一个可怜的女人正躲在远方,逃避着这一切,或者被蒙在鼓里。

    江离城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过两个多月不打扰她,就一定会真的消失这么久。因为这个缘故,陈子柚回国的时候,觉得心情很愉悦,仿佛从天而降一个无虑的悠长的假期,即使江离城行色匆匆神情怪异她也懒得理会。

    还有一位只有七岁的可爱的小男孩,因为目击父母的车祸受到惊吓。陈子柚每天去看他,不言不语,没有表情,但是当她离开时,他会哭闹不休,后来她改到晚上去看他,陪他不言不语半小时,等到他犯困了便哼着歌哄他入睡。

    当那个犹如腌蛋黄一般娇嫩的小小的太阳轻轻跳出黑色云层,也映红了老人的侧脸时,陈子柚的嘴里泛出咸咸涩涩的味道,原来她的泪水不知何时滑入了唇角。

    “……算是有吧。”她突然被吓到,于是言不由衷地说了这么一句谎话。

    这时她想到了迟诺。他们的差距很大,她本无意与他产生什么交集,而且她的要求看起来很不合理,但此时她的确没有更好的人选了,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下来,第二天便开车前来。

    她离职的理由说得含糊其辞,宁可交罚金,也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她发作不得,毕竟江流待她一直尊重有礼。她见江流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只好强压下一口气,尽量和气地没话找话问:“你认识他多久了?”她在心里想,这个问题也不关我事啊。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他认出了陈子柚,并承认这是他唯一的外孙女。

    这两样东西看起来很像,实际上图案是不同的神灵。她送给孩子们的那两枚上的花边是鲜花,这一枚上却是缠绕着的大蛇。

    晚上稍早一些的时候,她接到了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对方说:“我是迟诺。”

    “你是说,本身是双生儿的人,自己生双胞胎的机率很大吗?”

    融入这个族群的好处是,在她还小心翼翼地与外公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时,孙天德老人竟主动地与她接近了。

    每个人都有一些奇怪的坚持,就像她在国外读书时有一位每晚去跳脱衣舞谋生的女同学,那位同学每次都坚持穿着高跟鞋,认为这样就不算完全脱|光光,可以保留自己的一分尊严。

    要休几个月的长假也不是不能实现,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入有一点小迷信,假期总是有期限的,假期的期限终止之日,便是外公离开人世的日子。一想到这种可能,她便会对“请假”这两个字产生恐慌感。

    陈子柚郁闷得想吐血:江流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我问过你他为什么心情不好,离开那么久是要做什么吗?这些都关我什么事?

    她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陈子柚倒是没想到江离城竟有这份细心与善心。她目送着那对孩子进了通道,他们甚至转身向她这边招手。待看不见人影时,她低头去看那孩子交换给她的那枚纪念符,当看清了她像烫到手一般将那东西脱手而出,恰被江离城接住。

    “不知道……不会吧?”

    她平静地问:“我外公还能活多久?”

    那几人立即一言不发了。

    陈子柚心头的血几乎涌到了喉咙。即使外公仍然不认识她,但是就犹如一位普通的长辈一样对她吁寒问暖,这样的情形,近两年来,她连梦中都不曾渴望。

    《百年孤独》。

    第一次他说:“你调到这里工作了吗?这护士制服很适合你啊。”

    “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挖你隐私……今天回来后,我想起曾经看过你的登记表,然后忆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打探了一下……”

    但是江流是江离城的人,她当时无法拒绝他们的帮助,是不敢拿外公的生命开玩笑,不只钱的问题,他们还有强硬的人脉关系网,她拒了他们便等于早早断了外公的生路。可是连这种事都要依赖那组人,她会不会太污辱外公了。

    这是这些年来她第一次看到了曙光。带着对未来的希望,陈子柚觉得生活的每一分钟都是美好的,连工作的时候都更卖力了几分,神情也比平时更增添了几分光彩。上司见到她时微笑着说:“看来早该放你长假。”谢欢则突然凑近了她,神秘兮兮地问:“有人向你求婚了?你打算争夺年终先进工作者?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恐怖啊?

    这也令她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江流只是司机加保镖,没想到看起来像青春大男孩,比她更年轻的江流,其实也是江离城得力助理。

    陈子柚几乎怀念起过去外公发病时几度要致她于死地的情形。那时她只是伤心,但不曾绝望。

    她还没盘算出具体的方法,江流已经有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老实回答:“江先生是单身。”

    真的很奇怪,她们如何做出这种情绪发泄的动作的。而她,连诸如“脑中仿佛一声轰鸣”或者“心脏里血液逆流”这种最基本的表现都没有。她只是木然地听着,仿佛听新闻频道正在播报世界的某个角落又发生了何等的天灾与何等的人祸,她觉得很惋惜,很怜悯,很感慨,但是距离她那样的遥远。

    “上次你不就是因为我反对你跟那男的交往,还打了你一下,你才气得离家出走,好几年都不回来吗?”

    这辆安静得出奇的车子静静地在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的长长公路上行驶,没有人说话,车内一团黑暗,车外也只有车前两道孤独的光柱照亮前方的路,偶尔超过前方的某一辆车。

    她为老人一字字地读,都是简单的汉字,但她每一个字都吐得艰难,仿佛当初读外公的诊断书,又仿佛在读自己的宣判书,心中过一遍,脑中过一遍,口中还要发声一遍,三重的折磨。

    那日风很大,又下着雨,他来时便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两人只用了五分钟时间统一了口径,然后便去见了子柚外公。

    第二个孩子向她行了一个古怪的礼,从脖子上退下自己戴的那一枚,塞进陈子柚的手里,拉着他的兄弟跑开。

    她本能地想说“不”,最近她不愿离开外公一刻,生怕一旦她离开,便见不到最后一面,尽管医生说,老人的这种情况会维持一段时间,如果有恶化也能从各项指标看出来。但是她心念一转,却说了“好”。

    陈子柚觉得很没面子。无怪江流似乎在奇怪地用余光看她,连她自己都觉得,刚才那通话,就像她对江离城有什么企图似的。她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你送我回去后,还要去与他会合吗?”

    “他是不是喜欢你?”

    就算她的自欺欺人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为零,至少,能够时时看到外公,多一秒算一秒,也是好的。她的愿望其实就是这样的卑微而渺小。

    虽然江离城很可能有许许多多像她这样身份的女人,她只是其中之一,但别人是别人,总之她绝不愿意成为传说中的那个小三儿,虽然她将这个并不好听的名词放到自己身上似乎也有些自我抬举了。

    陈子柚在正式上班前,又去看望了外公。

    “我也觉得是。你以前听过这种说法吗?每个人降生的时候,这世上某一处会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同时出世,只是这两个人可能一生也没有机会相遇。而双生儿是这种规律的一个特例。”江离城很反常地说。

    眼见着老人的八十四岁生日就要到来。国人有一种传说,七十三和八十四岁,是老人的坎。她突然想到外婆过世那年正是七十三岁,心下便惴惴不安,想着无论怎样的欺骗,或者怎样的向外人自揭隐私与伤疤,都该成全外公的这个心愿,就当是送他的生日礼物。

    还有四五位老人,每天聚在一起唱陈年的老歌,用手风琴伴奏。某日手风琴手生病了,剩下的人坐立不安,心情烦躁,看着那闲置的手风琴,每个人都仿佛要发病的山雨欲来状,这种乐器陈子柚是学过的,虽然不太熟练,于是她替他们伴奏了半个下午,此后他们常常邀她作听众与评委。

    “局里没有无限期休假的先例。而且,我希望每一刻都能陪在我外公的身边。”

    可是在这种非正常的环境里,她却有了真正融入其中的感觉。那些看似或疯疯癫癫,或痴痴傻傻,或神神叨叨的男男女女,内心深入各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而她居然能够体会。

    一周后,她接到林医生的电话,请她周末到医院来一下,与她谈谈孙老先生的病情。林医生在电话里语气与平常一样,什么也没有说明。

    “七点钟江流会去接你。晚上见。”电话那端的江离城很干脆地挂了电话,没多说一个字。

    “你若是想把自己灌醉,还是喝白兰地快一些。干白的酒精浓度太低。”

    “那么,恭喜你。”迟诺在离职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并亲自打电话安排人员为她尽快地办理手续。

    第二次他说:“你的眼睛肿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睡觉前喝水了?”

    陈子柚本来就害怕飞机起落,此时听了江流的话后,惨白着脸抖着嘴唇对他说:“你的意思是指,我们两个都没父母的人,今天会死在一起吗?”

    陈子柚微笑着给各位专家送行,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笑得出来。

    当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时,她的决心却没什么用了,因为孙天德陷入了沉沉的二十四小时睡眠状态无法醒来。

    “哦。”

    她这样心思百转,读不上几页便声音沙哑,于是老人让她第二天再读。

    他莫名其妙提及的那个关于“孩子”的建议当然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阴影,但自那日她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半小时才出来后,他便没再提这事,于是她也只当他一时抽风,努力忘记这回事。

    所以她不得不换工作,以换取心底的平静。

    陈子柚也没有多么激动。她曾经祈祷的愿望之一成了真,但代价太大。她的世界早已天地一色空茫茫的一片,只余一个巨大的倒计时器,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那数字每一秒钟都在跳动着减小,滴滴嗒嗒的声音占满她全部的听觉,与她的脉搏频率一致,砰砰地鼓动着,从自面八方溢过来,只等那数字归零,然后,惊天动地爆裂一声,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谢欢说:“疯掉了你。上个月替三处招一个人,你知道多少人来应聘吗?三百人!海归就占了三分之一,还包括三十多个博士!”

    老人清醒时并不喜欢被人碰触,每次连剪发都闹别扭,能亲手做的绝不假手他人。所以,虽然老人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但之于她而言,那竟是她珍贵的可以不必小心翼翼不必掩饰表情,放松地与他共处时间。

    她以为江流会送他去饭店或江离城的某处住所,结果他只到了山脚便停下车,并为她打开车门。

    而江离城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似乎看得十分有趣,那几名随从则一脸的疑惑。过了十几秒后,江流走上前,一一将地上的两个孩子抱起来,摸了摸他们的头,拿出纸巾帮他们擦了擦脸,问了几句话,然后又回来。当他回来时,那两个男孩自觉地像小动物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走到了他们身边。

    “……谢谢。其实并不需要。”她低声说,一时无法适应来自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关心。

    却没想到外公这次出奇地和蔼,虽然仍然忆不起任何事情,却慈爱地对她说:“小姐,今天外面很冷,你穿得有点少。女孩子爱漂亮不是不好,但健康也很重要。”

    陈子柚朝他挤了一个笑容,不想再多作解释。

    初与江离城达成契约关系时,她为了向外公掩饰行踪,在一家慈善学校当老师,那时她一直为自己贴着具有殉难者牺牲精神的标签,卖身卖得不情不愿,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其实还算高尚。

    江离城起初在低头读报,当那对孩子又一次从他面前跑过时,他抬起头来,此后目光便一直胶着在他俩身上,一直没有离开。

    外公又说:“你比上次来的时候,气色差了很多。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可以为我外公转院吗?对不起,林医生。”陈子柚的声音出奇的镇定。

    自她的外公开始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里,她也犹如行尸走肉,会呼吸,会吃饭,但是什么也不想。

    陈子柚对着镜子抹粉底,涂唇膏,洒香水,换上一身颜色柔和的衣服,把头发挽起来。

    但她又心存着另一重担忧,如果还没有读完这本书,外公便离开了,那之于他会不会是一个终身的遗憾?

    陈子柚将他一直送到停车场:“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我们这里的检测设备是完善的,而孙先生的情况不适合做手术,只能药物控制,所以综合医院并不具备优势。这两天,会有几名国内神经外科的权威来为孙先生会诊,最迟周末他们就到了。你要相信,他们一定能找到最好的治疗方案。”

    她拿出随机的杂志翻看,不再多问了,但江流却足够尽职地继续替她答疑:“江先生这次是陪一位朋友出国做手术,昨天刚刚确诊,那是他从到大的好朋友。江先生曾说,这是他最后一位亲人。江先生心情很不好。”

    她一边后知后觉地懊悔,计划着无论江离城再说什么她都不打算回应了,一边又有点担心把两人难得的和睦给搞得很僵,以至于他转身报复。还好这时江离城的手机铃音响起来,他看了一眼,起身去接,但走得并不远,依稀听到他说:“……你别担心,我会陪着你。……别多想,好好睡一觉。……天亮时我就到了。”

    陈子柚在脑中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

    “江流,你这又是何必?”陈子柚早就猜想过他外公受到的特殊照顾必然来自熟人,她也做过很离谱猜想,但是当她真正确认直接赞助人是江离城,这事实仍然让她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你根本没必要违逆他……”

    她甚至找了婚介中心,开出一堆条件请他们安排相亲,附加条件是必须在这医院附近见面。因为她不敢离开太久,外公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她必须保证自己在他清醒时陪在他身边,多一秒算一秒。

    江离城回来时,陈子柚为了掩饰自己吃惊的神色,拿了他刚才看过的报纸挡着脸,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她小心翼翼地对外公说,她去了国外,有点水土不服,回来后还没调整过来。

    在这家位置偏远的医院里见到她的前任上司迟诺,陈子柚感到很意外。

    另有一位男病人,每天要求她用英文与他交谈十分钟,内容无所谓。

    “从没听说过,而且听起来完全没有科学依据。我只知道自然选择的双生儿跟遗传基因有关。”

    她定定地看着那数字一跳一跳,然后定格消失。待它们第二次又出现时,她接起那个电话。

    “他以前也来过一两次。刚才你没发现他时,他看你很久了。”

    过了两天老人又问:“小迟出差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你们俩打电话?”

    她正为江离城比她预期提前一小时滚蛋而高兴,却不期然地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严重到她忍不住问江流:“你的老板没结婚吧?”

    她像被钉在原处一样,一动不动,听得外公又讲:“看我老糊涂了,总忘记你妈和你爸已经不在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比原来瘦多了啊。”

    一人说:“长得真像,当父母的怎么区分这两个孩子?”

    他的思维很迟顿,行动很木讷,几乎没什么感情起伏,与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有关,也与那些为了控制他的病情而对他的大脑活动进行抑制的药物有关。

    “带他来让我瞧瞧。我觉得自己没多少日子了,总得见见未来孙女婿什么模样。”

    其实孙天德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他的回忆片段颠三倒四,时空错乱,经常把别人的事安到自己身上。

    几天后,专家的会诊结果明确地告知陈子柚,孙天德的脑肿瘤随时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即使用药物维持现状,他也至多有半年的时间。

    林医生见她痴痴地望着窗台上刚刚冒出一点绿尖的一小盆绿色植物,只当她不能接受现实,轻声呼唤她:“陈小姐!陈子柚小姐!”

    “……”

    深夜的候机大厅人很少,包括陈子柚在内的很多旅客昏昏欲睡,说话的也比平时压低了声音,但是有一对五六岁的双胞胎男孩在你追我赶跑来跑去,长相可爱,活泼异常。

    她一边丝丝抽着冷气揉着被撞的地方,一边小心地将凳子放到一边,突听得身后有人说:“静莲,怎么还是那么不小心?”

    再后来,他在夕阳落山后的幽暗天幕下发现了她,便邀请她第二日一起看日出。

    另一人说:“可以在身上作标记,比如刺青。”

    那本书她在高中时曾经读过,一度非常的喜爱。那时她的生活除了学习稍累一点之外,其他时候一概快乐无忧,偶尔用哀春悲秋的矫情来作适度的调味。所以,她从没想过,这本令她热爱了很久的书,会在十年后的今天,单单是看到封面的名字,她便犹如看见毒蛇。

    三米远处还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她走出车子,见旁边那辆车子的司机打开车门的同时,后座车门也打开,于是那位陌生的年轻司机刹住脚步,看着江离城绕到另一边替陈子柚打开车门,朝她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夜色深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哎,随你了。也许别人趋之若骛的工作,对你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那顿饭吃得非常安静,吃的是什么她都不太清楚,但她吃了很多,胃口似乎突然变好。

    不过人还是来了几位,然后她觉得自己此举实在无聊。但凡她真想征求的那种男人,怎会陪她玩这么无聊的相亲戏码,而来的多半带着奇怪的目的,猎奇碰运气或者找刺|激,一个油头粉面一个痞里痞气另一个满面凶相。她微微叹气将人家一一请走,还险些被其中一人所调戏。

    她最近大多时间都在室内,很少见阳光,肤色黯淡,唇色苍白,连头发里都似乎有消毒水的气味。

    “十一年零七个月。那时江先生还在念书,跟导师一起做项目时遇见我。我父母双亡,养母身体也很差,我只能辍学,他用自己的奖学金帮我交了学费,所以我与他一直有联络。我读大学时,我养母重病,那时江先生已经有了自己公司,又出钱帮我养母治病。所以我毕业后就来到这里。”江流在这五分钟内说的话,比过去一年里跟她说过的话都多,眼中微微地闪着疑似感激崇拜尊敬景仰的光。

    没想到他会在这么近的地方等她。陈子柚有些无措地回头看了江流一眼,江流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身后用极低的声音说:“我留在那里。如果孙先生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电视里的女人们,每每遇到这种情节,总会将手中的东西啪地落地,或者撕心裂肺地来一句 “不——”,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捂面,泣不成声。

    不过从很多年前,不同于其他同性将男人划分为三六九等,诸如极品男,精品男,合格品男,次品男,劣品男等等,她的划分则极为简单,只有一个名词:男性,如同昆虫有六足鸟类有翅膀一样笼统而明确,对男人早就失了审美力。

    老人又不知将哪部电视剧的情节安在了她的头上,但她稍稍松口气,轻轻地说:“怎么会,您都是为我好。其实我……”

    陈子柚借着那点火光抽出一支烟来,他微微倾身过去替她点燃,火光在那一瞬间灭掉,狭小的空间又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

    “林医生,我外公还能活多久?”

    “孙先生是那家提供科研捐助的公司指定的重点病人,对方认为他的病例很有典型性,因此对他的一切治疗都给予最大的配合。”

    江离城似乎愣了一下,惊讶于她会问这个:“已经稳定了,手术还算成功。”

    突兀的被静了音的手机蜂鸣声响起,声音很小,但仍然划破了这种仿佛独立而狭小的宇宙之中的空旷安静。她被惊到,手里的书掉到地上,将神志拉回现实。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数字,连起来很陌生。

    林医生说,在陈子柚外公的脑中发现了一个突发性的恶性肿瘤。他们初步断定,这个过去几年一直没有发现的肿瘤最初形成于老人第一次脑溢血,与无法清除的血栓一起,一直隐性存在着,压迫着老人的脑神经,是他这些年来狂躁失忆的真正原因。最近,因为这个肿瘤的突发增大,导致了压力的移位,反而令老人的状况得到了缓解。

    她一向都不这么敬业,可是当她觉得他现在算是她的间接帮助人的时候,她认为自己就算不必感激,也多少应该带点尊重,因为那本不在他俩的协议范围内。虽然这一切后果都与他有关,她恨江离城的心也永远都不打算改变,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个她分得清楚。

    第三次他说:“姑娘,你最近又瘦了。”

    这样读这本书就成了她与外公相处的唯一方式。几天后,那书剩下的页数越来越少,而她的嗓子始终不见好,吐字模糊,令本来就晦涩的文字更加地难解。

    车里有了轻微的机器低鸣音,有人将空气循环系统启动了。她将烟熄灭,抽了面纸擦脸上的水滴时,听到江离城低声问:“你想吃什么?”

    陈子柚在林医生的办公室落下喜悦的泪水,她没想到这一次是她的幸运之行:“他会好起来的,他会记得我是谁。是吧?”

    另一个孩子伸头看了几眼,用磕磕绊绊的英文说:“我们俩的是一样的。这个不一样。”于是她又将另一个递给这个孩子。

    她只将迟诺的友善当作一种官场式的客套,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两周后,她会真的找上他。

    外公的生日临近了,而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作戏人选。她甚至连江流都考虑过,只要编一个可以圆谎的理由,至少外公不会怀疑他是假的。

    那日,老人正熟睡着,她如往常一样在他的床边坐了两小时,什么都不想,坐到双脚渐渐麻木失去知觉,她站起来试着疏通一下脚部的血流,看到绕上窗户白色栏杆的绿藤上有几片枯叶,走上前一一摘掉。窗顶的那几片她够不着,便踩了凳子上去,其实脚麻还没完全恢复,当她从凳子上跳下来落地时,脚一触到地面便失了力,整个人往前趔XX一大步,险些摔倒,将凳子撞出很大的响声。

    这回江离城轻轻地咳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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